曾经有一段时间里,天狼确实思谋着一件事情,也想杀头能彻底影响自己的一头“Z”字猪,用来表一表自己的Z心,却始终没有机会。说直白些,他更没有那种能杀“Z”字猪的条件。
那段特殊时期里,人们思想高度集中,上下争相表Z心。为表一种真心,人们曾想出了种种表达的方式与方法。其中,有人便新发明了献Z字猪的做法。选择最大最肥的猪,也代表了人们生活水平的日益富足,在猪眼额间剪剃,使猪毛显出一个心形状框着的“Z”字。
据说杀这种猪以前,要手握一种东西,高喊一种号子后,然后一刀才将猪毙了命。
天狼在申村一带杀猪出了名,杀头“Z”字猪,作为他的手艺来说,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想法归想法,从小到大,他却连古邰州的地盘,也没走出去过。有想法没办法,想法终归想法,想走出申村,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况且杀这种猪,猪首先要肥,可天狼从没有见过有那么肥的所谓架子猪。所杀的猪都小得可怜,头上也没法弄出个“Z”字来,于是想法终就归了想法。
牛眼提起天狼杀“Z”字猪的话,让天狼着实生气。牛眼故意跟他致气,揭他的短不说,还有种兴灾乐祸的意思。毕竟老母猪被塌土压死了,那可是自己所有的家当,这头老母猪给他争了不少气,有时候觉得,他就是靠这猪才活着。
听见了牛眼这碎怂故意挤兑他,天狼自然能把鼻子气歪。从愣怔中省悟过来的天狼,猛地朝牛眼跨出了一步,还是没有撵打那怂的意思,只是嘴里恶恶地骂道:“你……你……你妈个B眼子,你个狗、狗、狗日的,是不是,是不是成……心成……心想、想跟你、你、你爷我、我、我、我做、做对、做对呢?”
牛眼见天狼火气太大,知道那怂人不好惹,早早地说完后,笑着跑得远远的。
天狼站在原地骂,虽恶声恶气,并没有追赶的意思。正当他骂牛眼的时候,突然传来了白二老爷的骂声。
当白二老爷子的骂声响起时,天狼猛然间愣怔了一下,便停了骂,怒眼瞪着牛眼背影,耳朵里却很认真地听老爷子的骂。
牛眼跑出了丈八远后,白二老爷子却停住了骂声,只不时地传来了一阵阵的“哼哼”声。
这时候,天狼才用刀尖指着牛眼骂道:“你、你狗杂碎不、不、不要叫、叫、叫我逮住,逮住了我、我、我把你个狗日的,皮、皮、皮给、给、给你剥了,你狗日的信……不信?叫、叫、叫你个驴日的要、要、要知道狼是个麻的才、才、才对。”
骂了几句,天狼老想着老爷子的骂话,一时把牛眼的事情忘到了九屑云外。这怂人,默默地在思忖白二老爷子骂话中,边思索边慢腾腾地继续干他手中杀猪的活。动作明显迟钝了不少,再没出声,闷头闷脑的,其他人并不知道他想啥,可能鬼也不知道他具体想了些啥。
天狼将老母猪直接拖到家门口处杀的。也没提他的那个装工具的粪笼,手里只拿了把小割刀。先在老母猪肚子上开了口,经牛眼那么一说,心里倒觉得有点怪嗖嗖的不得劲,加上白二老爷子的骂话,干脆停了手中活准备卷烟抽。
已经剖开了猪肚子,这怂竟停了手中活抽起烟来,蹴在最跟前的白四,便急切地问道:“下过多少窝猪娃子咧,这肠肠肚肚的,还要不?看样子是不想要了?”
天狼没吱声,抽完了烟后又重新卷了一根。卷好的烟刚插进嘴里,又觉得不妥,并没点火抽,却将卷好的烟,又放进了烟袋里,这才慢慢地回身,拿起小割刀朝猪屁股处划去。
白四嘴角立即淌了很长很长的涎水,眼睛始终笑眯眯地看天狼。
天狼一直不吭声,白四便流着口水说道:“这老母猪已经下过多少窝猪娃了,都老成了啥样子,肉肯定骚得不成样子,不好吃,这些下水绝对更骚。”
白四是天狼的本家,天狼的爷爷与白四的大是堂兄弟,所以天狼称白四为四爸。
听了白四的话,天狼当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没理,照样忙活。
白四认为天狼不肯给他肠肚,显然不高兴,便噘起嘴将身子朝后稍稍挪了一下。在挪动身子时,却伸手将天狼的烟袋拿了过去,拿出了天狼那根卷好的烟。也不管人家天狼咋想,自己竟然点了抽。
天狼一直阴着脸,余光中还是很轻蔑地扫视了一下白四。也许蹴在地上时间过长,站起来后直了身子,长舒了一口气,稍停了一下,再弯腰干活,这次手脚十分利索。
先把心、肝、肺等一串内脏掏出,再将肠和肚子整个拉出。这时,白四不知啥时候,已经从天狼家里拿来通条递给天狼,意思让这怂人翻肠子。
天狼迟疑了一下,接过通条。
接了通条,天狼却随手丢在地上,很麻利地用小割刀将猪心割下来。背对白四,他头也不拧转过来,便将滴血的猪心朝后伸出。
白四立时慌张起来,将烟头猛地扔在地上,双手急急地接猪心捧着,日急慌忙地想站起身来。因他的脸紧擦着天狼沟蛋子,起身时,差点把天狼顶了个狗吃屎。
天狼这才拧过头,看了白四一眼。那目光中,多少透出了一点狼一般的凶光。
白四顾不得天狼那眼光,起身后急三碎四地朝家跑。刚跑几步又回过头来,跑到自己刚蹲的地方,日急慌乱地伸出血淋淋的手,捡起地上刚刚扔掉的那半截烟,一串口水从嘴角处霎间流到地上。用那有点可怜兮兮地眼光,很匆忙地看了一眼天狼后,屁颠屁颠地跑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