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冬至，但眉上风止，开口是因有人稍稍的来迟。人生恰似一场梦，睁开眼的时候，知道自己还活着，立即要想到幸福原来就这样。一但闭上眼睛不再醒来，人永远便不会知道幸福与痛苦并存的道理。都是些简单的道理，却没人做到，往往容易计较，便被迷失。
当一阵长长的唢呐声从申村南沟道响起时，牛眼才从睡梦中惊醒。他一磆碌从炕上爬起，晚上睡觉衣服也没脱，下了炕，靸了鞋，日急慌三地朝沟道跑。娃是好娃，关键记性太差，娃也是个好娃，问题在于把一些事情都不愿放在心上。同样，娃是个好娃，把本性的东西始终牵挂，困惑了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清晰了生活的思路。
狗日的牛眼，晚上回家后睡不着，满脑子里始终是漂儿一丝不挂的那种影子，如刀刻一般，挥之不去。只觉得那是一种美，一种无与伦比般地美。那美咋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心里甜滋滋地，想着就让他兴奋。同样是人，为啥看见了漂儿的样子，心里就有种满足感。
虽然漂儿那种把好的东西给别人吃，却不给黑鹰吃，这种做法让牛眼有点不赞成，但除此而外，倒没啥。因为漂儿的一举一动还是让他有种心动的感觉，那是一种美，一种无法用言语能够表达出来的一种美。
偶尔，也想到天狼像狼一样撕啃漂儿的模样，便觉得天狼就是真正的狼，吃了漂儿的好东西，还要像狼一样地撕咬漂儿，他有点来气。想不通那天狼，更看不懂漂儿，更理不清当下的事实。牛眼就是牛眼，本质上的东西难以更改，也便难以理解。
就牛眼本身来说，他的确对有些事情想不通。但是，从骨子里又渗出另外一种东西，却觉得天狼和漂儿的样子，令他又十分羡慕。还有那种常常让觉得臭，却极想闻的那种味道，一但想到天狼和漂儿那种样子，那种味道一时又漂进了他的鼻孔，而且越来越浓烈。
晚上回家后，牛眼钻进了被窝，心跳个不停，那跳动的响声似乎格外大。他努力地控制自己，爹和妈都在，他哥也在，他不想因此而打搅他们。但是，漂儿和天狼的那个样子，让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想了多久，只觉得他已经和天狼，还有漂儿，竟然融合在一起。
牛眼也学着天狼的样子，去吃漂儿，天狼不让，可他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后来，有点稀里糊涂地，竟然和漂儿结合在一起。当他和漂儿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天狼一时也不见了踪影。
猛然间，牛眼醒了，才知道是梦。有点失望，但回想和漂儿身体在梦中接触地感觉，又生就出一种无法说出口的舒坦感。舒坦归舒坦，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时极想漂儿。在极想漂儿中，觉得天狼狗屁也不是，他不怕那个狼日的东西。
静静地，在黑夜中，牛眼的身体再次感到一种无法比拟地自在与舒服。他努力地回忆梦中的情景，满脑子充满了幻想。在幻想中，天狼结结巴巴地，有种警告他的样子在骂，他却不怕，还狠狠地骂了天狼几句。
被牛眼骂了的天狼，却龟得跟个孙子一样，有点灰溜溜地回了家。然而，当天狼举起了杀猪刀时，牛眼又醒了，知道还是个梦，心里稍稍才有些释然。
醒后的牛眼，突然觉得，天狼那怂人在梦里说的话很对，黑鹰是不应该和漂儿在一起。黑鹰的长相，以及他的骂，还有申村人对他的看法，最不值得漂儿和他在一起。应该不应该和天狼在一起，牛眼又觉得迷糊。
在牛眼的心目中，漂儿为什么非要和天狼在一起，这怂人也不是个啥好怂，凭啥，为啥跟他不能在一起，难道仅仅因为他年龄太小。
但漂儿愿意和天狼在一起，而且还让天狼赤溜溜地骑在身上，牛眼没想通。
想到了天狼，牛眼总会想到漂儿，想到漂儿，又不自觉地想到了那个魔鬼。仅凭这一点，牛眼又觉得天狼最应该和漂儿在一起对。正是天狼和漂儿，才有效地将魔、鬼有效组合，才形成了那个魔鬼。那个魔鬼是个善良的魔鬼，也是个最有良知的魔鬼。
想到了漂儿，牛眼浑身不自在。更加确信了他的认知，天狼和漂儿就是魔鬼，只不过到底谁是魔，谁又是鬼，倒让这怂货思想更加迷糊。先前总觉得天狼是魔，那漂儿就是鬼，这时却觉得不对，觉得漂儿最应该是魔才对，那天狼最应该是鬼。
想到了漂儿，牛眼最容易想到的事情，是他和漂儿在梦中结合在一起的感觉。那种感觉他说不出到底是种什么东西，只觉得那感觉让他有死去活来的冲动。于是，梦中与漂儿那种有效地结合情景，不断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漂儿和天狼最应该是魔鬼，这是牛眼认为最合理的事情。但两人那种融合在一起的样子，又让牛眼觉得特别别扭。他觉得，漂儿最应该和他融合在一起才对，那种融合，是一种无法言语表达出来的自在感。
到底天狼有没有这种感觉，牛眼一再相信，那个狼日的东西天狼，他根本就没有。
想到这些，牛眼只觉得周身一阵阵地舒服。这种舒服，一时让他的灵魂，似乎猛然跃出了他的身体。这灵魂，有种急于冲出黑暗的希望，急于从黑暗中得到启发的力量。
本是和黑鹰一起去收拾天狼的，可看到了天狼和漂儿的样子，牛眼骨子里对天狼有了一种反感。反感归反感，只要想到了漂儿的样子，他又觉得那是一种十分自在的美。但又有一种害羞的东西左右了他，他便跑，留下了黑鹰，反倒让天狼打得吱麻喊叫欢的。
牛眼也想到了黑鹰哭叫声，又觉得自己太窝囊。明明要求和人家黑鹰一起收拾天狼，却被眼前的一幕弄懵了头脑，心里有点愧疚。但他坚持了自己的一点，导致他跑了不管黑鹰的原因，在于漂儿，也在于天狼。他不怕天狼，但他看到了漂儿和天狼，害羞得他受不了，不跑又能咋。不跑，他可能就不是他牛眼。
当牛眼在不断思索中，将自己的灵魂努力地冲出了他家窑洞门后，迎面却遇到了那魔鬼。
那魔鬼竟然只笑，还伸出手抚摩着牛眼头，并不说话。之后，魔鬼抓住牛眼的胳膊，朝着西塬皂角树方向走。
牛眼满心喜欢，并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那魔鬼要去的地方，最应该是一个让他十分高兴地地方。那地方让他有欢声有笑语，让他觉得，那个地方才是成为一个真正男人的地方。这种地方，不仅让他有种安全感，也让他有了种自尊感和自豪感。
到了皂角树前，牛眼完全兴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能兴奋起来，也想大声地喊却喊不出声，急得他拽住那魔鬼的手大声问，也没问出声来。
那魔鬼一味朝牛眼笑。
牛眼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高兴，惟一清清楚楚地，那魔鬼一直对他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