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残阳,春风如歌。
天开余晖,剑走龙蛇。
云雾缭绕的山巅有修士屹立,眼望上苍仿佛数万年。
引得春风拂面。
笔墨泼洒,山水浑然自成,青衫儒士两鬓已灰白,仍是落不下那个“情”字。最终只写青赞春,而无那居左之心。
漆黑的峡谷,人类禁区,终年不见日月,庞然大妖睁眼合目,日升月下。
尘埃飞扬的战场,春风也入乡随俗变得暴躁。流血的断剑插在地面上,再无人问津。
偏远的村落,成批的剑仙御剑而过,尾画长虹,勾勒出一江银河,在天空中奔涌。
地面上劳作的百姓抬望,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向往之间,存留少年的追忆。
……
……
月色如水,自天际洒落而下。
东部一座山峰上,有修士高站山巅,头戴如意金莲冠,身穿道袍,双肩有黄紫两气流转。
微风将他的道袍吹得猎猎作响,吹散了他头顶束起的青丝,修士只是那么屹然不动。
看月变日,天转明。
今日是他在龙虎山的最后一晚,他即将起行,去往大千世界历练。可能会去深山野外,冒险刷怪。也可能去往世俗街城,隐姓埋名,低调修行。
何时入元婴地仙何时归。
修士望向山下,有几人在那向他招手,说些祝福的话,不禁流露一些笑意。
他们都是自己的朋友伙伴。
修士不自觉陷入了回忆,刚入龙虎山时,如梦似幻。那个还不成熟的自己仿佛昨日,与如今隔着光阴对视。
现如今,已物是人非。
修士叫赵希梦,曾经为山泽野修,而如今则是正儿八经的龙虎山谱谍仙师,修道年来六十载。
前二十年平平无奇,修为路上无甚作为。
中间二十年的最后厚积薄发,鱼跃龙门,结成了那金丹客。
再后来便一直停滞在此境界。
四十余岁的金丹,绝对称得上是天才,各方势力都像赵希梦投来了橄榄枝邀请他做供奉客卿一类。
赵希梦做了四十年山泽野修,可以说修炼全靠自己,深知“老成稳重,待价而沽”的重要性。然而这世界总有这样那样的惊喜,就在三年前,一位着羽相卿衣的中年道人找上了他。
中年道人气息强大,举手抬足都蕴含浓厚的大道法则,使得赵希梦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对待。而那中年道人直入主题,轻轻抬手,一副极具年代感的纸卷由上到下慢慢铺开。
天地之间似乎静了下来,一切事物仿佛都静止不动,恭恭敬敬要迎接那法旨。
赵希梦赶忙凝神看去,纸卷之上是一个个名字由上而下成树状图分布,多以张姓,赵姓为主,其他姓氏则则较为少见。
纸卷很长,似乎没有尽头,但树状图和姓名却有止尽。道人缓缓向前,指向纸卷上及其靠后的一个名字――赵希梦!
道人肃然而立,转身面对赵希梦,缓缓开口道:“赵希梦,想必你心中已有了猜测,没错,你便是龙虎山赵姓希字辈弟子。”
赵希梦内心一震,尽管有了些许猜测,可仍是难免内心激荡,自己竟然和道家正一道龙虎山天师府赵家有关系?!
道人继续说道:“本来你只能算得上是赵姓中的偏枝,但毕竟姓名在这族谱之中,况且如今已结成金丹客,你可愿随我一起入龙虎山修行?”
赵希梦不禁在心里暗自诽谤,摆明了您老人家的意思是我若是成不了金丹便此生不配入龙虎山??
赵希梦越想越气,认祖归宗还有门槛,需要看修为,仗着天师府势大,您老人家修为高就可以如此,这个族谱,我赵希梦,认定了!
“我愿意!”赵希梦大声回答,这苦逼的野修生活我过够了!
道人点了点头,抚须而笑:“嗯嗯,以后你就叫我太爷爷吧!”
赵希梦愣在原地,大道和尊严,这难道就是鱼和熊掌不可得兼?
圣人诚不欺我!!!
有那么一瞬间,赵希梦想着若是能投入儒家一脉,羽扇纶巾,谈笑风生,立心立言,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实在是一个完美的选择啊!
道人似乎是看出了赵希梦脸上的挣扎纠结,哈哈大笑:“我名赵配德,乃当代龙虎山外姓大天师之一,真要按辈分来说,你确实应该叫我一声太爷爷。”
说道此处,赵配德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身上的赵家血脉其实非常稀薄,你母亲赵华露是我赵家非嫡系子弟,所以你才一直在外做着山泽野修而非是在龙虎山上修行。”
赵希梦恍然。
道人继续说道:“这样如何,你随我去山中,直接拜在我的门下,以后你我师徒相称。”
赵希梦双眼一亮,恨不得立马三叩九拜,师父刚要喊出口突然想到一事,赶忙先问道:“如此的话,我的辈分岂不相当于延字辈?”
族谱之上,配字辈下为延字辈。
这不就乱辈了吗!赵希梦心中想道。
道人摆摆手:“无妨,无妨,有我在没人会多说什么的。”似是看出赵希梦还有些担心,微微一笑对赵希梦说道:“你且看好。”
道人转身,向纸卷打了个稽首,严肃庄重的对着纸卷说道:“贫道赵配德,当代龙虎山外姓大天师,于此收后辈赵希梦为徒,恳请道友见证。”道人对这纸卷竟是以道友相称。
紧接着,在赵希梦不敢置信的眼神注视下,他的名字在纸卷上缓缓上升,在‘赵配德’分叉下停住,与延字辈同行。
与此同时,远处龙虎山上天师府,铺在祖师堂内正中间的一副近乎相同的纸卷上,亦是如此。
有三位气息不弱于赵配德的存在正于闭关处打坐,此时睁眼又闭眼,微微点了点头。
……
自此之后,赵希梦就开始了自己在龙虎山上的修行。
每日里近乎千篇一律,在修行,散步,睡觉之间徘徊,偶尔下山散步为生火期间遇见龙虎山弟子,别人都会称呼他一声希梦师弟,师叔,师叔祖,甚至有些孩童因为辈分实在差距太大而不知该叫什么,赵希梦也都会礼貌一一回应。有时候看着同龄人叫他师叔祖时,赵希梦难免觉得有些荒诞。除此之外,或许还有一些些的自豪和窃喜?
赵希梦不知道的是,尽管他年龄可以称得上是很小,但龙虎山上下基本没人不满他成为天师之一赵配德的徒弟,毕竟他境界在那摆着,如此年轻的金丹客说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更何况因为延字辈大多寿元不够的原因而去世或者就是在一直闭关,大多数人很少见到,所以看到赵希梦这个伪“延字辈”会感到很惊奇?
至于配字辈在龙虎山更是十分稀少,如今仅剩两人而已,一人便是赵配德,还有一人则是另外一位龙虎山外姓大天师――陈配源。
龙虎山上共四位大天师,张天师为主,三位外姓大天师为辅,但排辈上都是相同的,当代张天师名叫张延神,刚刚继任天师之位十余年。而最后一位外姓大天师则是叫李延真。
在上山之后,赵配德亲自分发给了赵希梦一件崭新的道袍,并且授予他一柄仙剑,顺便提点了赵希梦几句关于修行的事,令赵希梦茅塞初开。再之后便直接让赵希梦回到自己选择的洞府休息。
……
在赵希梦渐入梦乡,睡的香甜之时,天师府祖师堂内,召开了一个四人的小会议。
参加会议的毫无疑问是龙虎山四大天师。
只见赵配德抚须笑了笑:“难得咱们四人聚在一起,平常不是你闭关,就是我闭关的,实在太过枯燥了些。”
其他三人都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这时陈配源也笑着开口说道:“不是我说啊,我与配德经常闭关也就算了,延神你与延真两个‘年轻人’也老是闭关,特别是延神,你说说多少弟子才只是见过你一两面而已。”
“确实如此。”张延神苦笑着点了点头:“实在是这修行一事容不得半点懈怠啊!”
李延真深以为然。
“嘿,延神你这话就不对了吧。”赵配德正色道:“修行一事急不来,一直闭关不见得有用,还是该多理理俗世,理理咱龙虎山。”
张延神想了想回答道:“是该如此。对了,配德师叔不是新收了一个弟子吗,叫赵希梦是吧,算下来还算是我的小师弟,明日你可以带他来我这,让我这做师兄的指点他几句。”
赵配德闻言点头道:“善,到时延神可你要好好指点指点他,希梦无论是天资还是悟性都是极佳的,到时候就算你多传授他两招不传秘法,我也是不会计较的。”
张延神:“……”
李延真:“……”
陈配源:“……老匹夫臭不要脸,亏你说的出口,那啥其实我门下也有一弟子,天赋奇佳,最擅……”
张延神:“……”
李延真:“……掌门师兄,其实我也有……”李延真的话没说完就被张延神打断,只见他微微一笑:“都来算了,不过说好,我有一家族晚辈,同样天赋极佳,到时还请各位倾囊相授啊!”
三人:“……”
……
……
第二日,赵希梦一觉醒来,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洗漱,便听到了一阵敲门声,急匆匆开了门,看到一个小道童立于门前,见到赵希梦后打招呼道:“师……”
小道童涨红了脸,辈分差太大不知叫什么哩。
赵希梦赶忙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打招呼了,对他说道:“以后叫我希梦哥便好了。”等小道童应了一声后才继续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道童赶忙说道:“师……希梦哥,赵大天师让您去趟祖师堂找他哩。”
赵希梦嗯了一声,微笑着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谢谢啊。”然后大踏步向外走去。
出了门之后赵希梦才认识到自己并不知道祖师堂位置,正准备找人询问之时便看到身后急匆匆赶来的小道童边跑边一喘一喘的,赵希梦觉得有些好笑一不小心笑出了声,小道童见状脸一下子就红了,赵希梦赶忙止住笑声,安慰了小道童几句。
赵希梦的洞府离天师府祖师堂并不远,很快便走到了,当小道童停住脚步指着前方告诉赵希梦那边是祖师堂了接下来赵希梦自己进去便可,赵希梦道了一句辛苦了,挥手与之道别,转身走了进去。
刚一入内,眼前豁然开朗――因为门上禁制的原因,在外面是看不到祖师样内任何影像的。天师府祖师堂十分宽敞气派,正中间站着一位年轻男子,面如冠玉,身旁站着两位中年男子,一位同样是少年模样的男子,四人正前方的桌子上立着一个个牌位,墙上挂着一幅幅画卷,皆是历代龙虎山天师,画卷的正上方,一副正铺的纸卷似有光辉闪耀,正是龙虎山之“族谱”。
祖师堂两侧分别放置着一排椅子,左边前两位和右边第一位空着,这是属于三个外姓天师的位子。之后的座椅坐着的皆是延字辈、华字辈的黄紫贵人,有少数的交椅空着,代表座椅的主人在闭关或是外出了。赵希梦一进门便吸引了大部分人人的注意,有的原本在闭目养神,此时睁开眼睛打量一番后暗自点头然后再次闭眼。有的则与左右交谈起来。就在这时,四位天师转过身来,赵配德向赵希梦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其他三位天师也都笑着点了点头,赵希梦便小跑着跑到了赵配德的身前。
赵希梦六十多的年纪,在修真界,顶多算个少年,不说更高的境界,只说赵希梦目前的金丹客,便能活上个一千多年两千年没问题!
赵配德指了指他的身前,对赵希梦说道:“拿三炷香站到那边去,过会儿对着祖师堂历代天师拜上一拜就可以了。”
赵希梦点了点头,三位外姓天师回到各自座椅,赵希梦拿了三炷香站在正中间,张延神亲自立在他的身边,使得赵希梦感到有些紧张,手上都不自觉的出了一些汗,恭恭敬敬对着祖师堂历代天师拜上三拜后,赵希梦向前将香插在了牌位前,顿时一股柔和的力量自纸卷中散发出来围绕在赵希梦周围。在场全部的黄紫贵人、天师都站了起来,面朝正前方,也就是纸卷、画像、牌位的方向。张天师双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仙印、一把仙剑,先用仙印在赵希梦头上转了转,然后右手仙剑猛地对纸卷散发出的能量一斩,顿时能量一分为二,附在道袍之上,左手边紫气环绕,右手边黄气环绕,是所谓黄紫贵人。
赵希梦作揖还礼。
张延神坦然受之。
等到赵希梦直身,张延神指了指右边较为中间的位置,轻声告诉赵希梦以后祖师样议事之类那便是赵希梦的位置现在就可以坐过去了。
赵希梦再行一礼。
张延神还了半礼。
赵希梦这才走到座位上坐了上去,从此刻起,赵希梦便是龙虎山上入了族谱拜了祖师堂有据可查的黄紫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