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海域，某座小岛之上。
一间破漏的茅草屋内。
“咳咳，咳咳，咳咳～～“
一连串虚弱低沉的咳嗽声。
乱石堆叠起的石床上，一个双鬓斑白，脸色蜡黄的老者微微睁开了双目，嘴里轻喃，“小先，小先～”
“呃～”
坐在地上，倚靠床头，正打着瞌睡的稚嫩的少年，头猛地向下一垂，猝然惊醒。
晃了晃脑袋，意识稍微清醒了几分。
辨清耳边传来的低吟声，少年兀地站起身，扑到床沿，抓住老者的手臂。
“老头！老头！你醒了，怎么样？感觉怎么样？'”
少年的嘴唇微颤，说话亦似有些微哆嗦。
“小先，我没～没～事，没～事～啊～，你别～别～担心！”
老人结结巴巴，说话有些吃力，但脸上还是强挤出一丝微笑，颇为难堪。
欲抬起手掌摸一摸少年的脸庞，可手掌刚抬起寸许高度便颓然落下。
“老头！！”
紧握住老者落下的手掌，少年双眼泛红，眼角湿润。
“小先～我～我～快～快～不行了，你——”
老人有气无力。
“你别说了！”
少年一声低吼，一道晶莹的泪线划落而下。
“小先——”
“我给你弄点水！”
拭去眼角的润意，少年别过头，慌忙手乱地拿起旁边桌子上的陶壶，向缺了口的茶杯里添了点水。
手臂抖动间，茶水散落出来了不少。
“喝点吧！老头！”
少年将茶杯凑到了老者的嘴前，竟未在意到自己将缺了口的边缘对了过去。
轻抿了一口，老者微阖双目，舒了口气，似恢复了些许精气神。
“再喝点吧～！”
少年声音带着哭腔，眼中竟似含有一丝乞求。
微摇了摇头，老者突地伸手，抓住了少年的手腕，紧而有力。
“小先～，你不是～一直想～想知道你～你的身世吗！那～那儿......”
老人指着一面墙，手臂微微发颤。
“我死～死～死了之后，你～你一定要——”
“别说了！别说了！！！”
厉声打断，少年仿若失了控的野兽，脸色发红，阵阵咆哮。
“我不允许你死！不允许！！”
“你别想就这么甩开我！！死都别想！死都别想！”
“老头！！！”
“老头～～”
“......”
“唔～～”
少年声嘶力竭，瘫软在石床边沿，咆哮化为低吟，泪流满面。
“小先～～”
老人喉咙翻动，片言难吐。
......
“啪！啪！啪！”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先哥，先哥，起了吗？起了吗？”
“大爷！大爷！”
“先哥！先哥！”
“......”
坐在石床上，哭得发懵的陆先好半晌才听见敲门声。
缓慢地站起身，陆先瞥了躺着床上的老者一眼，方才拖沓着脚步向门口走去。
打开木门，凉意袭面，陆先顿觉神清气爽。
“干嘛？一直敲个不停地！”
陆先抬起头，看向门口的几个同龄的玩伴，心内的郁结舒散了几分。
“先哥，你怎么了？”
注意到陆先眼眶的红肿，一脸福相的李铁树出声问道。
其他几个少年闻声也都望向了陆先的双目。
“没事！”
陆先摆了摆手，脸上闪过一抹非这个年纪之人该有的深沉。
“你们大晚上的来找我干什么？”
轻擦了下干涩的双目，陆先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到点了！得快点去干活了呀！不然又该挨打了！”
瘦个子李铁木指了指外面的天空。
抬头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陆先方恍有所觉。
天都亮了！
“行！你们等我一会，我马上就来！”
快步进入屋内，见老者仍呼吸均匀，并未被吵醒，陆先便将自己平常所盖的薄棉被轻盖到老者的身上，又将添半满的茶杯置于床沿，而后才背上墙脚的一个装满铁具的藤质编篮，转身往外走去。
“走吧！”
清晨的雾气有点重，陆先的心情，亦十分沉重。
......
一行少年刚走入劳作的营地，一阵骂骂咧咧的粗吼声便迎面传来。
“快点！没吃饱饭啊！”
“天都亮了，还不来干活！”
“赶紧的！一个个的笨玩意！”
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正昂头掐腰，大呼小叫，说话间龅牙外露，颇为滑稽。
“整天就给这点吃的，还怪我们没吃饱饭？”
“就是，这个死龅牙！”
“老子有一天非弄死他！”
听着龅牙男的诘难之言，几个孩子低声地直发牢骚。
“算了吧！别说了！咱们赶紧去干活吧！别理他！”
一路上文静讷言的杨帆劝道。
加快脚步，几个孩子从龅牙男的身边跑了过去。
“快点！磨磨蹭蹭的！”
对着跑在最后的李铁树的屁股踢了一脚，龅牙男厉声催促。
“哎！等等！”
几个孩子还未跑远，龅牙男便急声喊住了他们。
“小子，去，给我弄点吃的东西去！”
“......”
“别望了！说得就是你！快点！”
龅牙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先，手指点了点不远处厨房的所在。
“是！”
犹豫了一下，陆先依言照做，将背上的篮子取下递给李铁树之后，便转身往厨房所在走去。
“喂，先哥！”
“先哥！”
“先哥！”
几个少年急忙出声。
“没事！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就过去！”
陆先笑了笑，给众伙伴投去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看着陆先离去的背影，龅牙男嘴角浮起了一抹邪笑。
......
在厨房一顿操作，陆先便端出了一碗香喷喷的鸡蛋拌面。
轻咽唾水，陆先咬了一下舌尖，压下了心中的一丝欲念。
陆先端着食物刚走出房门，眼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却是龅牙男不知从哪儿一下子蹿了出来，一把抢过陆先手中的食碗。
吸溜一口，再咬食半口鸡蛋，唇口拌动间，龅牙男发出一阵啧啧叹声。
“好呀！你个混账东西，偷奸耍滑，干活的时间竟敢偷偷地跑来厨房偷吃东西！”
“来人呐！给我好好教训这个小子一顿！”
话音未落，房屋的侧墙处便快步走出几个汉子。
二话不说，几个汉子将陆先摁倒在地上，对其拳脚相加了起来。
“哼～！嗯哼～！”
“......”
陆先双手抱着头部，蜷缩着身体，嘴里发出一阵阵闷哼声。
“滋咻～”
站在一旁观望的龅牙男又吸溜了一大口面条，面含舒意。
不多时一大碗鸡蛋拌面便被龅牙男吃了个一干二净。
砸了砸嘴，龅牙男小拇指用力地扣着右边的大龅牙。
“行了！行了！”
几个汉子闻言停下了挥舞的拳脚，安静地侍立两旁。
龅牙男走到陆先面前，用脚踢了踢陆先的腹部。
“小子！这下识趣了没？”
移开护着头部的手臂，陆先艰难地站起身，嘴角浸血，身躯微颤。
“二爷，对不起，以前是小的我不懂事，得罪二爷了！”
“还望二爷原谅！”
屈身低头，陆先牙齿紧咬，脸颊抽搐。
“识趣就好！也不枉我好心教导你一番！哼！”
龅牙男一把拑起陆先的下颚，嘴角噙起一丝冷笑。
“走吧！”
龅牙男用力甩开陆先，转身大步离去。
踉跄着脚步，陆先险些摔了一跤。
“哦对～”
走了未远，龅牙男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看向呆立原地的陆先。
“记得——把碗刷了！嗯～”
眉毛斜挑，龅牙男手掌对着地上的食碗摊了摊，鼻腔嗤哼了一声。
“还有——千万别偷吃哦～”
龅牙男眼里尽是玩味。
“嗯！”
陆先点了点头，一脸默然。
待龅牙男走远后，陆先方才又进入厨房。
洗了碗，清理了一下周身的污渍，陆先从厨房内找了块破布，清洗干净，捡拾了些面食和肉食，包进破布内，而后将包裹揣入怀里，向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