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天不由人啊!”贪婪用手在自己脸上狠狠搓了一把,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继续开口:“我其实很看不起唐叔虞的解决方案,老旧又俗套毫无新意。离家出走,私奔,生米煮成熟饭,就这么老三套,有何高明之处?
那样古老的世袭家族,什么稀奇的套路没见过,又还是这般老三套,简直就是熟视无睹了,又怎会让之成功?”
贪婪说到此停了停,眼中透露出赞叹之意:“唐叔虞是个狠人,直接留了一封信,同家族断绝关系净身出户,是个男人!”
懒惰平静的听着,但在棺沿上的手指关节却泛起了白,一种不安的感觉,直逼他的大脑,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了,但周围的环境明明很安全。
“但事情没有那么顺利。”贪婪说着终于将目光移向远处,静静呆着角落中毫无存在感的嫉妒:“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月霖也不怪你,今天就把话说开,把心结解了吧?”
嫉妒显然被贪婪的突然点名,来了个措不及防,但也没有慌乱太久,定了定心神,从角落中走了过来,脚步仍旧很镇定,不急不缓,她头饰上的银铃随着移动发出着声响,那一声声如同心碎。等走到牢笼前,进入了昏黄的灯晕中,懒惰才发现嫉妒原本那恭敬克制的脸上,却布满了痛苦,五官扭曲,但依旧很好看,生动了很多,像终于剥下了那层无形面具。
“我不甘心。”嫉妒一张口便是少有的强势与决绝:“我在牢里出生,我娘是个可悲又可怜的女人,因为杀人入狱,她杀的就是她的父君,很疯狂对吗?我那个爹,不,他根本就不配当爹,那个男人根本不爱我娘,对她不及恶语相向,拳打脚踢。他知道有了我之后还要打掉我。我娘哪里肯?她啜着泪杀了那男人。
我娘爱惨了那个人,但她又知道那个人永远都不可能属于她,得不到就毁掉。可我不一样,我是完完本本属于她的东西,谁也抢不走,谁来都不行。
我娘对我说:想要拥有什么,就要去拼个头破血流,努力去争去抢。爱永远是自私的,因此也是最值得去争的,她机关算尽争到了我,她便赢了。可她还是后悔了,我六岁时郁郁寡欢而终。她错了,错得无可救药,可我……呜呜呜――我也错了,呜呜呜我们都错了,回不去了……”
贪婪看着过度激动的嫉妒,有些不知所措:“嫉妒你要不先回去……”
“不,我要说!”嫉妒目光凛冽,灼灼盯着贪婪:“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贪婪!!!”
自从那件事后,她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情感,她内心有一种力量,催促着她说出来,她知晓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了,她不想逃避,她要说出口!
贪婪的脑子在一瞬间爆炸了,像是有一场肆虐的风暴刮过。一瞬间,似乎又有什么东西联通,浮现了出来,但贪婪来不及细想,结结巴巴:“嫉妒!你,你,你说什么?!”
“我只想大家都好好的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
贪婪就差把你疯了吧,你胡说什么,写在脸上,满脸难以置信,但又怕继续刺激嫉妒,欲言又止。
“月霖姐要走,你也要跟着一块走,你们都要走,就像我娘一样……就留我一个人……一个人!”
贪婪:“不是嫉妒,月霖和那什么唐叔虞私奔,我去凑什么热闹?!谁说我要跟着一起走了?”
“明明就是!”
贪婪沉默了,他当初的确想暗中保护月霖,同月霖一起走,护送他们出城,唐叔虞但那番话,让他感到十分不安。
“我不想让月霖姐走,也不想让你走,我们明明好不容易才……才,才从那个地方逃出来,好不容易可以天天在一起,有了家……为什么,因为一个外人,月霖要走,你也要……走。”
嫉妒眼眶发红,头上的银铃不受控制作响,双手紧紧的揪着裙摆,声音哽咽着:“我做了此生最后悔的事,我为了争取你们留下来,利用了月霖给我的信任,修改了书信日期,去找了傲慢,并且在暗中给了唐叔虞的哥哥武王一封信。”
贪婪低垂着眼眸,听着嫉妒的叙述,无间地牢中的听众只有一位,他和嫉妒都清楚那不愿提及的过去。
傲慢得到消息把月霖关到了无间地牢,唐叔虞只身一人到了约定地,却等不来月霖,被武王的人抓了回去。
一切都很顺利,一切本应到此为止,计划败露,两人分开,重回正轨。
但唐叔虞――死了。
唐叔虞狼狈不堪被抓了回去,同武王对峙:“月霖去哪了?!”
“死了,那女子本便有罪,诱拐姬氏世子罪加一等,我们看守有失,愧对朝国,国主下令近日便开展围剿,她便是第一个。”武王也够魄力,直接把话说死,不留一点余地。
任谁也没想到,是武王这个做兄长的,逼死了自己的亲弟弟,他真的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弟弟。
地牢内的气氛再度压抑下来,嫉妒闭了闭眼:“从那一刻起,一切都不可扭转了,邪灵的大换血也开始了,唐叔虞的死,让武王的怒火与悲怆,更快更加强烈烧向了邪灵。
当时月霖被傲慢关了起来,但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住,消息不径而飞,月霖知道后悲痛欲绝。
我很自责,我从未想害人性命,如果不是我偷换了书信,如果不是我去告密……事情本不应如此。
傲慢和月霖大吵了一番后,我经不住月霖姐的请求,她说她想见唐叔虞最后一遍,我把她放了出去,这是第二个错误。她居然是打算带着孩子去殉情,她出去为的是去跳再生涯!”
再生崖: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
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传说,再生涯有再续前生缘分的作用,会帮助两人下一世,相遇,相知,相识,相爱,此崖为再生崖,跳此崖来生再续。
非至爱至深者,不可登;
非心中有执念者,不可登;
非此生不解之情者,不可登。
“当时邪灵顶着武王的压力,已有三分之一的人战损陨命,邪灵虽然有罪恶水潭,但你也知晓那水,并非人人都喝得下去,很多人喝一口,仅仅是一口,便爆体而亡,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手去管月霖的事。
得知月霖去向傲慢肯定要去救,但那时可谓是兵临城下,用人之时,邪灵那时的当家人肯定不愿,他下令将月霖姐逐出了邪灵,并且不让任何人去营救,并大斥我们不要去那所谓的再生崖,再生涯有去无回,崖中设有上古法阵,等闲无事者,没有力量下崖救人实属可笑至极。”
邪灵老当家其实人很好,月霖作为这场事故的导火索,底下众人早已怨声载道,但老当家却很开明,知道此事不怨月霖,随着邪灵势力扩大,被围剿只是时间问题。
那时傲慢同邪灵老当家大吵了一番,我躲在门后偷听,门很厚没有听到什么。当那扇门开的时候,我便隐隐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变了。邪灵老当家的声音从那扇门内传来,透露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苍老:你知道踏出这扇门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时傻愣愣的,不知晓老当家话语的意思,只记得傲慢的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多年后我才知晓那代表这傲慢叔叔背上了壮大邪灵的担子,他要放弃父亲这个身份,我不知晓他们谈了些什么,但当时傲慢仅仅是摸着我的头说:可以去救月霖姐了。我很高兴欢欢喜喜,跟着傲慢紧赶慢赶去向再生崖,却发现那里已经围有一群人――武王的人。
武王整个人显得十分削瘦,眼底青黑,眼中阴鸷又悲恸将其衬得十分凶恶,沉着脸让手下人一波波去崖下搜索,我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武王,那一瞬,我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我几乎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但他却将救上来昏迷的月霖交给了我们,他本来应该是打算杀掉月霖,不知道为什么又改了主意。
他带走了月霖的孩子,说要给唐叔虞陪葬,但月霖不能死在再生崖,和唐叔虞下辈子纠缠,武王并没有对我们动手,他抱着那个孩子走时,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凉薄吐出一句“丧家之犬”,而我们只能带着月霖,什么也干不了。
等我们庆幸劫后余生,回到邪灵时才明白那句“丧家之犬”到底是什么意思,邪灵亡了,留下的是满目疮痍,没剩几个人了。
然而祸不单行,月霖姐醒来后便,便……痴了,神志不清,什么也记不得了,整天四处抢别人家的孩子,抢到后又惊恐的说错了,丢开继续抢下一个,整天浑浑噩噩还经常走丢。
后来,武王被招了回去,邪灵便就这样了,而月霖不知道为什么认定了你……
“你需要给霖霖一个交代,这件事我不允许你逃避!”贪婪沉着的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