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勉强站稳,她裸露在外的脚背也被旁边的茶盏碎片割开了一道口子,疼痛在一开始并不发作,当血慢慢渗出之时,她才感觉到像是被灼伤了一般,火辣辣地疼。
可此刻张韵和沈思耀都无暇顾及她受伤的脚。
沈思耀满脸颓唐,下巴处长出青色的胡楂。
张韵气还不顺,打在沈思耀身上,她自己心疼,也有些不忍,可严暖来了,就是正好撞在枪口上。
张韵即使发火,也保持着骨子里的优雅,做不出市井泼妇般的举动,双手只在身侧紧紧捏成拳头,用最冰冷的话语砸向严暖——
“严暖,你还有脸来这里!我就是被你这副假惺惺的模样给骗了!以为你们娱乐圈里也有一两个单纯的姑娘,我真心拿你当未来的儿媳,你就这样跟着这个不孝子一起骗我,骗他爸爸?!你打算做什么?嫁进我们家,让他一天到晚出去鬼混?你的眼里只有钱吗!”
说到这里,张韵的情绪愈发激动,她的手撑着沙发靠背,稳住有些发颤的身子,死死地盯着严暖。
严暖一下子怔住了。
她看了一眼张韵,又看向沈思耀,他那副低头挫败的样子足以说明问题——他们要假结婚的事被发现了。
刹那间,严暖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会……
她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可突如其来的慌乱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说不出话,更不知从何说起。
张韵试图让自己稍稍平复情绪,可一开口,就是压抑不住的歇斯底里:“你现在就给我滚,就凭你,还想进我们沈家的门?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严暖止不住地摇头:“韵姨,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你——”
“滚!”
“不关她的事,都是我的主意。妈,你想怎样,你说吧。”
在张韵再次让严暖滚出去的时候,沈思耀开口了,他软塌塌地坐回沙发,手肘撑在大腿上,双手抱头。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疲倦。
沈思耀是沈家唯一的儿子,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除了妥协,他别无选择。
严暖也别无选择,脑子里一片空白,就任由张韵发泄着怒火和恨意,也反驳不出一句话。
还是沈思耀打了电话给丽贝卡,让丽贝卡带严暖先离开。
严暖的脚还流着血,神情狼狈,离开悦动传媒的一路都在被员工暗暗打量。
严暖回到车上,阿星也吓了一跳:“姐,你怎么了?”
严暖闭上眼,靠着头枕,满脸疲倦。
阿星知道追问不出什么结果,可是,看着她血流不止的脚背,还是有些心惊:“姐,我们去医院吧,你脚受伤了。”
“不用,家里有医药箱。”
阿星看向严暖的双眼里满是担忧,刚刚没有跟着上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显然是出了事。
回到家,严暖也就是简单处理了一下脚背上的伤口,她还要赶飞机。
好在伤得不深,只是没及时处理,一直往外冒血,显得有些骇人。
飞往雍城的班机准点起飞。
自上了飞机,严暖就翻着一本书,只是翻来翻去,文字也没入眼。
其实,这件事,她担心过很多次,却没料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差池。
跟沈思耀做戏做了那么久,两人都已有默契,双方也都慎重考虑过,觉得结婚可行,才开始着手准备。
而且,张韵一直对她很好,她也打心里,愿意把张韵当成自己的妈妈去孝顺。
现在看来,她是没机会了。
她合了书,转头看窗外。
由春入夏,白日开始变长,都晚上七点多了,天也没完全暗下去。
她只望着机翼侧面,定定地出神。
一个小时后,机舱内的广播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即将降落在雍城南安机场,地面温度约为二十五摄氏度,飞机还在……”
听到广播,她的手指动了动。
终于到了。
雍城在南方,中部城市,不沿海,也不靠西北,经济不算特别发达,也不如西北地区受国家重视,不管是哪个方面都很不突出,常常被人遗忘。
以前爸爸看新闻频道的时候总会说:“雍城、雍城,我看改成‘庸城’蛮好的,平庸嘛。”
平庸,好像用这个词来形容这座城市再恰当不过。
严暖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望着窗外。
上次来这里,行程比较赶,她很累,坐车时都没空好好看看这座城市。
此刻城郊灯火稀疏,没什么特色的高层建筑像长方体模型一样,立在那儿,连一座标志性建筑都找不出,夜色很平淡,像一杯无味的白开水。
可这杯无味的白开水,就是她最熟悉、最深切的需要,就连平庸里,也会渗出想念的味道。
她直奔警局。
常安如今已是雍城临安区公安分局的副局长,见到她来,亲自给她泡了茶。
一别数年,常安除了成熟一些之外,和从前并无甚差别,只是严暖,已经从十来岁带着稚气的小姑娘蜕变成如今光彩夺目的大明星了。
他们寒暄半晌才切入了正题。
人贩子现在被关在看守所里,还未上庭判决,不能探视。
常安也不敢让严暖直接去,她情绪激动,做出点什么来都是有可能的,她是大明星,随便传出些风言风语对她都不好。
“我妹妹……被卖到哪儿去了?”
她的声音很轻,眼睛里的紧张微不可察。
常安把人贩子的口供递给她看,又仔仔细细地跟她讲解了一遍。
被抓的人贩子出手很小心,别人两三年就能拐卖十几个,他二十来年才拐了十几个。
他自己就是雍城本地人,有家室,出事的时候家里人都很震惊,完全想不到他竟然做了这么多年的人贩子,行事不可谓不谨慎。
如果人没错,严暖的妹妹严小书是他拐走的第二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