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袭击仿佛是莫测的风雨，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除了有限的几个当事人，绝大多数亲历者甚至都没搞清楚什么事情。
此时已是深夜，整个街道被净尘机关联合帝都警局联合封锁。黄色的警戒线横在路口，很多人甚至只是出去遛个弯就发现自己回不去家了。
“怎么样？”
所有的虫人尸体被搬到车上运走。穆里尔走到安娜旁边，递给她一个水壶。
“还行，没受伤。”
安娜拧开护盖，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往水壶里瞅了一眼。
“针岛的金棘酒？你还真舍得。”
穆里尔双手枕在脑后：“我每次出任务都会带酒，用来壮胆。”
安娜笑了一声，没说话，喝了一小口，拧上盖子，将酒壶还给穆里尔。
这时一个异物收容科的科员跑了过来，向安娜行了一个军礼，说：“报告副科长，伤亡情况出来了。”
“念。”
“是。”
科员打开文件夹，将此次袭击出现的伤亡报了出来。
污水公司派来的卫队全军覆没。
杰里迈亚奇物行负责押送龙蛾的人死亡二十四人。其中奇物行负责人老杰里迈亚身负重伤，不省人事，现在正在接受抢救。
路过的无辜平民伤亡十七人。其中有十人是死于血织虫的寄生，余下七人是被虫人杀死的。
听完报告，穆里尔叹了口气：“机关长又睡不着觉了。”
死了这么多人，尤其是帝都，按照以往的经验看，神心少不得要被皇帝训斥一顿。
不过安娜却半嘲讽半开玩笑地说：“说不定这次还会受到表扬呢。”
“啊？”穆里尔愣了一下。
袭击刚刚结束不久，所以这些统计数字也是临时的，一旦有什么新发现很快就会更新。没过多一会儿，就有另一波人赶过来，说在附近的楼上发生了新的平民伤亡。
“楼上？”安娜眉头一皱：“有虫人跑了？”
“应该不是虫人。”前来汇报的人回答：“是被人用棍子打的。”
“该不是哪个小蟊贼趁火打劫吧。”穆里尔猜测。
“现在还不清楚。”安娜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我去看看，但愿别是漏网的虫人，让这东西在帝都乱跑可就坏事了。皮尔斯！”
“唉？”那边正帮人搬着尸体的皮尔斯转过头。
“跟我来。”
说着，安娜便前往汇报人所指的那个房间。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公寓。住户应该是帝都一个普通中层，比如会计，公务员这类的。房间家具摆设整齐，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桌子上的玻璃杯里还装着半杯液体。安娜拿起杯子闻了闻。
是酒。
看起来不像是虫人来过。
那种几乎失去人性的怪物就算残存一点智力也绝不会这般彬彬有礼。
“带我去看看尸体。”安娜说。
“呃，那个，副科长。”科员犹豫了一下：“不是尸体，这房子的主人还没死。”
“他在哪？”
安娜话音刚落，卧室里就传来海克塞米松的声音：“这边。”
安娜二话不说就赶到卧室。只见海克塞米松刚把听诊器塞进皮包里。床上，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正躺在那里，他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脑袋上绑着厚厚的纱布。
“海克塞米松，他怎么样了？”
海克塞米松摇摇头：“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安娜走上前：“你的意思是醒不了？”
眼前的一切都说明造成屋主人不省人事的元凶不是安娜一直担心的虫人。于是她不由得也放下心来：“让警察局的人过来吧。估计是什么小蟊贼干的。”
这边她刚说完，突然，就听见屋外的皮尔斯喊了一声：“副科长。”
“什么事？”安娜离开卧室，只见皮尔斯和穆里尔站在窗户边，把着窗框往下望。
“你看。”皮尔斯指着窗户。安娜走过来，顺着窗户往外看。这里的视线极好，整个袭击现场几乎是尽收眼底，几乎不存在死角。
安娜想了一下，转头问手下人：“屋子里丢了什么财物么？”
手下摇摇头：“没注意。”
“那就去找，尽快。”
“是！”
说着，手下人快步跑出去，叫了几个同伴开始检查房间内是否丢失了什么财物。
他们找的很快，没多一会儿，他们就从沙发上的一件大衣里找出一个钱袋。
里面有一个银行存折，一个支票簿，两枚金克朗，十枚银克朗以及三十令的零钱。
如果是小偷干的，没道理放过这些。
安娜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很明显，这个房间来的并不是什么蟊贼，而是前来督战的始作俑者。
伦道夫·卡特。
想到这里，安娜立刻冲回卧室。
“海克塞米松。”安娜问。
“什么事？”
“有没有办法让他醒过来？”安娜问：“一会儿也行。”
海克塞米松看着床上的屋主，摇摇头：“至少目前没有。他头上的伤太重，如果使用过于激进的治疗方案我担心危及他的生命。说实话，他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是个问题。”
“该死！”安娜用力跺脚：“要是能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就好了。”
“呃，副科长。”就在安娜懊恼的时候，皮尔斯突然举起手：“要不，让我试试？”
“你？”安娜看了一眼皮尔斯，这才反应过来：“用你的能力？”
“嗯。”皮尔斯挠挠头：“当时在恩慈山的时候我用类似方法查出过线索。这次我估摸应该也行。”
安娜看看床上的屋主，点了点头：“那你就试试吧。”
“嗯。”皮尔斯走到屋主旁边，找把椅子坐下，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脊柱，接着，数根线缆钻破他颈后的皮肤，从颈椎伸了出来，游蛇一般顺着床头蜿蜒至屋主的颈后。
在跟屋主建立连接的那一瞬间，皮尔斯全身一震，闭上眼睛。
“虽然不是一次看，但还是觉得好帅啊。”穆里尔悄悄对安娜说。
“那也是我们科的！”安娜白了她一眼。
“小气。”
另一边，当皮尔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这一次是出现在通讯机房里。在她的面前，那台电脑屏幕上以蓝底白字显示着这样一段话：“目标数据部分损坏，请务必小心。”
损坏？
皮尔斯皱眉。转过头，走到门边，推开机房的门。
或许是处于弥留之际的缘故，屋主的走廊跟恩慈山的那个小护士完全不同。他的走廊可以说是破损不堪，只留有不到十步长的走廊还算完整，其他部分都分散在虚空中。屋主也有三扇门，不过其中一扇已经脱落，落在距离皮尔斯大概十多米的位置。剩下两扇门也是挂在走廊边缘的。
皮尔斯推开左面的一扇门，门后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摆满了书桌，每张桌子上都有一支笔在无人使用的情况下自动书写着什么。没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张桌子变成黑白照片一样失去颜色，桌子上面的笔也会停止书写，落在桌面上，不再动弹。整个空间里充斥着吵闹和喧哗声，仿佛菜市场一样。
走到其中一张桌子前，皮尔斯拿起上面的纸，仔细看了看。
是出入账的表格。
看来屋主是个会计。
将纸放回原位，皮尔斯转头检查四周。
这一次她走到一张已经变成灰白色的桌子前，拿起上面的表格。
550年1月1日。
这是三年前的表格。
皮尔斯又看向下一张桌子。
550年1月29日。
看来一张桌子代表一个日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