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仗队一路上舞着龙,吹奏着,向九通海港的开源码头走去。过了一段时间,仪仗队停止了移动。在一声“落轿————”后,李岸飞从那台轿子中走了出来。他打量着眼前的码头,这是李家最重要的码头,这里停泊着李家立于乱世之中的依仗——李家最为强大的一支远洋舰队,也是东方世家中最为强大的舰队,镇远舰队。码头上也早已站满了人群,除却卫兵和仪仗队,他们大多都是李氏集团的骨干人物,或是依附于李氏宗族的异姓领主。
李岸飞走下轿子后,在鬼枭的引导下,走到人群前。为首的一名老者,正是李岸飞的爷爷——李劲松。“这小子,不经意间就快要担起我李氏宗族的未来了。”李劲松拍了拍李岸飞的肩膀说,“时间说快是真的快,你们年轻人这一代,恐怕说不准哪一天就能扛起我李家这面大旗。你说是吧,江河?”
站在一旁的李江河笑道:“哪有那么快,恐怕要他扛起这面旗,还差很多东西。除了这小子,关于李氏新生的这一代的能力,我是没话说的,一个个都很优秀,可这小子恐怕不是掌舵的材料。”
“这话可说不准,年轻人嘛,一切都有可能的。”李劲松说。
“父亲说的不错,在我看来,年轻人有我们没有的闯劲儿,所以一切皆有可能。”李知山在旁边迎合着,他看了一眼李江河接着说,“不像我们有些人,一到中年,有些畏手畏脚。”
李江河听到李知山的话,脸色微变,他身旁的王氏见状连忙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动怒。李江河深吸一口气,平稳了心境,他向李知山撇了一眼说:“中年人毕竟看事物看的有些透彻,看的透彻了,难免就有所顾虑。倘若中年人还怀着小孩子的心性,为了一块糖而大动干戈,未免有失仪态。”
众人听罢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李劲松哈哈一笑,对着人群扫视了一圈说:“中年也好,青年也罢,不都是我李家的栋梁吗?两者互有补充罢了。我李家凭海而生,据海而立,但也不局限于这片汪洋,老朽希望在列诸位还要砥砺前行。”
众人闻此皆齐声道:“必效死于李氏。”
李劲松若有深意地看向李江河,随即又哈哈一笑,说:“扯远了,扯远了,今日不谈此事。今日是我孙岸飞的十八岁生日,也是他的首航大典之日,诸位应当尽欢才是。”说着,他又拍了拍李岸飞的肩膀,接着说:“好了,也到了快该出航的时辰了,赶紧开始吧。”
李江河听完李劲松的话后,马上示意首航大典开始。在一阵沉闷的号角声中,那艘属于李岸飞的新船从船坞里被工人推拽出来,停在李岸飞的面前。在一声“揭匾——”后,这首战船船头处的红布被人揭下,随着那一大块红布飘落在地,船首刻着的那两个大字也显露出来。李岸飞看着那两个字,轻声的念到:“飞翎,飞翎号么?”
“小子,这艘船可是三桅帆横帆船,航速虽然不是最快,但也可以说是难逢对手。”李江河指着这艘船对李岸飞说,“准备上船吧。”
说话间从船上伸出一块木板,船上的水手站在甲板上等待着。李岸飞走上飞翎号,对着道贺的众人,对着自己的长辈说:“多谢诸位长辈、大人和同辈的抬爱。“言毕施了一个大礼。李岸飞又转身对着身后的水手们说:“诸位前辈,诸事拜托了。”言毕,又施了一个大礼。水手们连忙还礼不敢托大,齐声应诺。
随着一声“起锚————”飞翎号在喧闹的锣鼓声中渐渐驶出港区。李岸飞站在船尾看着渐渐远去的开源码头,看着渐渐模糊的人群,他耳边的锣鼓声也愈加不清晰,他深吸了一口气,海水的腥味扑面而来,它提醒着自己已经远离了令自己感到舒适的陆地,来到了未知的大海上。模糊的锣鼓声逐步被海浪轻叩船体的声音掩盖,李岸飞抬头看向天空,好一片怡人的蔚蓝!
一名黝黑的中年男子走到李岸飞的身边,恭敬地叫了一声三公子。李岸飞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他脸颊上一道狰狞的刀疤着实引人注目,但他饱经海风吹蚀的皮肤证明这个男人航海经验的丰富。
李岸飞客气地问:“您是?”
“三公子,末将是飞翎号的副管带,于升。”于升回答道。
“哈哈,不要那么拘谨。您既是长辈,又是航海多年的前辈,我往后就称呼您为于叔吧。”李岸飞笑着说,“您也别叫我三公子了,我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以后就叫我岸飞就好了。”
“这不合礼数。”于升连忙摆手说,“往小了说,公子身为飞翎号管带,是一船之长,末将就是有一万个胆也不能这样称呼三公子。既然公子不喜欢三公子的称呼,那么以后末将还是叫公子为管带吧。”
“哈哈,随您怎么叫。”李岸飞爽朗一笑,“对了,于叔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如果方便的话,待末将将人员安排妥当后,带管带熟悉一下飞翎号。”
“那就麻烦于叔了。”
“管带要是没有什么吩咐的话,末将就先告退了。”
“不敢再麻烦您了,您先去忙吧。”
于升在李岸飞说完后,微微一欠身,便转身离去。李岸飞看着于升离开的背影,颇为无奈地一笑,他扶在船尾的栏杆上,自言自语道:“三公子么?我在别人眼里还是个公子啊。可既然身为管带,要怎样才能拿出点管带的样子?”李岸飞又想起李江河说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话,一时间又有些头大。他摇了摇头,闭上眼,静下心来,想要在大海中感知并捕捉到那缕与自己产生共鸣的源气。可是茫茫的大海之上,那缕源气要往何处寻觅?李岸飞叹了口气,少壮不努力啊,他暗叹一声,随后闭上双眼倚靠在栏杆上。
海风拂面,心神渐静。
船,渐行渐远。
在李府的一处不起眼的院落内,几棵久经风雨的古树、一墙春来秋去的藤曼勾勒出年代的沧桑。这座院落的正堂内,李江河在缓慢地踱步,他的身旁有个白发老翁,坐在正堂的客座上。这座院落正是李家的权力中枢——议事堂。
“今天父亲在码头上说出那样的话,这就表示他老人家支持李知山”李江河开口说道,“李家可能真就如白先生所言,不可避免地卷入这场纷争。“
白先生说:“关于这一点,主公应当是早有预料吧。李家的现状可以说是狼多肉少。狼吃不饱,可是会吃主人的,这一点老家主看的是很透彻的。主公,此战不打不可,即便伤筋动骨,也比被自家的狼狗咬死强。”
李江河沉默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说:“可怜要拿我李氏热血儿郎的血肉来喂饱他们。恐怕到时候,天下恐无一片净土,黎民之命皆如草芥,李家也就步入险境了。”
“主公,天下大势如此,岂能有妇人之仁?”
李江河听罢自嘲地笑了笑说:“何为天下大势?人心如此罢了。我既执一省之牛耳,掌一家之权,怎可不为其早做打算?白先生,李家陷入这场纷争,可不是什么好事。您要是认为李知山是对的,那可就错了。”
一名卫士在李江河说完话后,走到正堂门口,俯身行礼道:“家主,门外有一小厮让小人转告家主,老家主在常青轩等您。”
李江河点了点头,示意卫士退去,他对白先生说:“看来,父亲也要来劝我了。”
常青轩内,一颗青松,一片翠竹,几盆盆栽就是这座院落的点缀。一名老者坐在庭院内,他端起一碗清茶,轻抿一口,惬意地躺卧在藤椅上。微风拨弄着悬挂在屋檐上的风铃,使风铃发出悦耳的脆响声。这枚风铃是李劲松的亡妻在他年少时送的,现在许多年过去了,这枚风铃历经多少年的风风雨雨也没有坏掉。李劲松喜欢听这枚风铃的声音,因为它发出的每一阵清响,都能使自己心境平和。
一阵脚步声从这阵风铃声中透出,匆匆地从背后传来。
“是江河吗?”李劲松睁开眼问道。
“父亲,是我。”李江河对着自己的父亲说。
李劲松轻轻叩击自己手边的茶桌,示意李江河坐在自己身旁。李江河走到李劲松的身边坐下,他看着自己的父亲问道:“不知父亲找我有什么事?”
“明知故问。”李劲松又端起那碗茶水,饮了一口,接着说,“你跟知山的矛盾,我又不是不知道。”
“父亲今天早上说出那样的话,那么您的意思是要支持二弟了?”
“他比你看的清楚。”李劲松端着那盏还未喝完的茶,对着眼前的长子说,“我希望你明白,知山不是那种只想填饱自己的肚子的人,他是我李家的人,他跟你对着干是因为他比你看得明白。”
“难道真就为了喂饱那些人,将李家和这个行省拖下水?”
“不这样做,那些人会信服你?时代变了,对于现在的人心,喂不饱他,讲仁义和盟约有什么用?难道白先生没跟你说过利弊吗?白先生是我李家的肱骨之臣,已经跟随我李家三代家主,他的话你也不听?”
李劲松看着自己的儿子语重心长地说:“我李家现在看上去昌盛一时,但是背后却是暗流涌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