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翎号笔直地向那座岛屿冲去。瞭望手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极力地去寻觅每一块致命的礁石,防止这艘船不幸触礁。帆船平安地进入礁石区,然而这一切却是刚刚开始,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关乎一船人的生死。船速慢慢地降了下来,船体行进在狭窄的水道上,近乎是贴在礁石壁上行进。万幸的是这艘船并没有搁浅,这里的水深足以支持这艘船向最大的岛靠近。
李岸飞不敢有一丝大意,他认真地观望着周围的环境,在雨声与风声中捕捉着瞭望手的信息。
船一点点地靠近……
“靠近了!可以抛锚了!”
此时,瞭望手兴奋的声音传来。在听到瞭望手的声音后,船上的所有人都缓了一口气,没有人会想到在九级浪的死亡凝视下,在这样礁石密布的地区上,还能捡回一条命。
甲板上的每一个人都看向舵台上的那个青年,那是他们的管带,他们的船长!
“万岁!”甲板上的水手对着那名青年齐声呐喊着。声音压过风暴的嘲弄,密集的雨点在欢呼声面前好像大海这个挫败者留下的泪水。
于升对李岸飞深深一拜,说:“管带,您做到了!”
李岸飞连忙扶起于升,道:“管带的职责所在罢了。能保住这条船,少不了各位的功劳,岸飞一个人可开不了这艘战船。”
李岸飞拍了拍于升的肩膀说:“于叔接下来组织一下检修人员进行维修,随便帮我组织一队人,带我上岸看看。”
“我马上安排。”于升回答道。他随即站在舵台上对着船上的水手们一个一个的安排工作。
没过多久,几艘小艇从飞翎号上放了下来,一阵喧嚣过后,这些小艇缓缓向目标岛屿靠近。李岸飞坐在小艇上看向前方,那种奇怪的感觉从他渐渐靠近这座岛时,就变得越来越强烈。也许这就是鬼枭老师说的机缘吧,李岸飞暗暗地想。他又转头看向那艘在风暴中饱受摧残的飞翎号——前桅杆已经折断了、船体有着或大或小的创伤,看来短时间内这艘船的航速将不可避免地大打折扣。飞翎号上留守的人员在紧张地忙碌着,用船上仅有的材料来修补这艘生命之舟。
“管带,飞翎号还可以提供航行支持,您就不必担心了。”于升开口说。他和李岸飞坐在同一艘船上,紧坐在他身边的于小八拉着于升的衣袖,紧张而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能走是能走,不过看样子,归航的日期恐怕是要延迟了。”李岸飞无奈地看着折断都桅杆,“航速恐怕是个很大的问题。”
“在现有的条件下,想要修复那根桅杆恐怕不太现实。”于升也略感无奈。
“算了,能在九级浪下捡一条命就不错了。”李岸飞说,他看向于小八,用手揉了揉于小八那颗湿漉漉的脑袋,接着说“小朋友不在船上呆着,跑这来干什么?”
“我已经十二岁了。”于小八狼狈地从李岸飞的手下避开,“公子,我也是能帮老爸干事的人了,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了。”
于升说:“是啊,管带,小八在船上也是帮了不少忙的。男孩子就该带出来历练历练。”
李岸飞点点头说:“是应该历练的。不过……”他打量着四周,凝重地说:“这处地方是哪里?我不记得航海图上有这个岛屿。”
于升也严肃地点头说:“是的,航海图上确实没有标注这个岛屿。可能九级浪将我们带到了一个未知的海域上,或者这片岛屿由于疏忽没有被标记。”
“也许是九级浪的缘故吧。”李岸飞说,“我们还是上岸看看吧。”
“管带,恕末将多言,在现在的天气条件下,末将并不建议上岸扎营。”于升小心翼翼地说,“不知管带有何打算?”
李岸飞莞尔一笑:“于叔,谁说要上岸扎营?”
“那么……”
“机缘,源师的机缘。”李岸飞郑重地回答。
“源师?”于升惊讶地说,“莫非管带已经……”
“哈哈,只是机缘罢了,成与不成也只能看我与那份源气有多大的缘分了。”
“那我等定当尽力。”
五艘小艇在夜幕与雨幕的交织下,远离了挂满油灯的飞翎号,在海风的哀嚎中行进着。过了一会,这五艘船就依次停泊在岸边。李岸飞与一行人走下船后,闭上双眼去感知那个来自这座岛屿的呼唤。就是那缕源气!李岸飞感觉到了,这就是自己的机缘!这缕源气的方向自己也感知到了,不过一种异样的感觉却油然而生——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自己!
于升紧张地向李岸飞问:“管带,你有没有感觉有人在注视着我们?”
李岸飞一惊,他看着眼前岛上的这片茂密的丛林,握了握腰间的佩刀,开口问道:“你们都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我们吗?”
上岸的船员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他们都亮出自己的兵刃,警戒地向四周观察。
李岸飞咬了咬牙,看向被自己感知的那缕源气的所在方向。自己与源气的距离太远了,根本捕捉不到。事到如今,难道要就此退去?
“管带,快看!”一个船员用刀尖指向他的脚下,大声地说。
李岸飞一行人向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一道石雕!李岸飞在细细观摩后,吸了一口冷气。一个粗壮的触须石雕嵌在岛屿的土地上,顺着这个触须延展的方向看去,一边没入海洋,另一边却没入了茂密的丛林,没有了踪影。而它没入丛林的方向就是那缕源气所在的方向。
“诸位!砍伐出一条路。”李岸飞指着自己的目标坚定地说。神似梦中触须的石雕,感知的源气,都在这座岛屿上,如果自己就此放弃,那么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去探究这一切了。船员们随即齐声应诺,他们从小艇上搬出一柄柄伐木工具,开始自己的作业。李岸飞一行人在丛林中,沿着触须石雕缓慢的前行。雨点只能打在密集的枝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阴暗的丛林下,草木的腐朽味混杂着泥土的腥味充斥在这一行人的鼻腔中。不知行进了多久,李岸飞发现身边的林木渐渐稀疏,而那种被人凝视感觉也越来越清晰,源气的呼唤同样也变得越来越清晰。要来了,李岸飞心里暗暗地说。他拔出自己的刀,用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那块玉佩——那是母亲在出航那天送他的生日礼物。玉的质感让他的心神有了少许的镇定。但是随着人群的深入,越来越多的触须石雕出现在眼前。它们一根根地镶嵌在丛林中,辐射状地向四周延展而去.然而,李岸飞发现了一段不同寻常的触须石雕——它已经破碎得认不出原状。可能是常年风吹日晒的结果?
一行人终于走到了这些触须的根源处。一颗硕大的乌贼石雕映入众人的眼帘,十根触须石雕以这个乌贼为中心散向四周。一行人看着眼前的奇观无不砸舌,随能想到在这个荒岛之上竟然有这样的东西。每个人都有一种感觉,乌贼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一种恐慌感自心底油然而生。李岸飞深呼吸了一口气,就是这里了。他再次闭上双眼,去勾引那缕源气,他感知到那缕源气就隐匿在这个乌贼雕像上。在他的意识中,那缕源气竟然对自己没有半分的抗拒,在李岸飞想要捕捉它的那一刹那,它却主动地涌入李岸飞的体内。一道紫光从乌贼的石雕中闪出,没入李岸飞的体内,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吾长眠于深渊……执吾之触……承吾之愿……”
“混沌……秩序……”
“众生尽为吾之血肉,皆不得免……”
熟悉的呢喃声,熟悉的腔调再次从李岸飞耳边响起。这其中有什么联系?闭上双眼的李岸飞皱了皱眉头,他努力地想去感知体内的源气,想要将这断断续续的呢喃声补全,可是他发现一个棘手的问题,这缕源气只是寄居在自己体内,好像并没有可以为自己所用。李岸飞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还是回去问问鬼枭师傅吧。不过好在这缕源气已经进入自己的体内,在短时间内,自己还不会受到什么不利的影响。
“管带?”于升小心翼翼地问道,“刚刚是成功了吗?”
李岸飞睁开双眼笑道:“算是吧。”
众人听罢连忙道贺。源师这种神秘的职业,在众人眼中可以说是从未亲眼见过的,现如今自己的管带不仅是李家的三公子,还是一名源师。在回去后跟他人讲起此事,自己也是脸上有光。
“不过,说实话,这雕像也是真的奇怪。”于升指着眼前的乌贼雕像说,“总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管带,好歹也是个宝贝,用不用兄弟们把它挖回去?”
李岸飞连忙摆手,说:“于叔,别开玩笑了。这种诡异的东西,带着也不吉利。况且飞翎号受创,恐怕带着这么个东西,航速又会慢下一大节。”
于升听完一笑,便没有再言语。
“于叔,我们回去吧。”李岸飞看着眼前的雕像说。这里的每个人从上岸的时候就有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一直没有消散,反而在这座雕像下变得更加浓烈。于升点了点头,他向自己的部下招了招手示意撤离此地。一行人护送着李岸飞向岸边靠拢。
不消片刻,五艘小艇便回到了船上。在短暂的喧嚣后,船上又恢复了平静。飞翎号的修补工作也接近了尾声,船员们大多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进行休息,只有执行戒备的水手在甲板上巡视着。
夜色已深,夜雨未停,飞翎号伴着远处海风的呼啸,慢慢地熟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