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弦歌便让采文将自己的脏衣服拿到浣衣房去洗,采文刚一走,弦歌就拿了颗不起眼的珍珠出了门,径直来到御花园。
趁着太阳光还温和,弦歌便辣手摧花,摘了许多花朵绑成一束,静静等着春红。
果然,不到半刻钟,春红就从御花园东侧走出,见弦歌在此,小跑着过来,行了礼:“给明才人请安。”
弦歌将她拉到一棵大树后,又从袖子里拿出珍珠,“给你的谢礼。”
春红眼中流露出贪婪的目光,接过后,连连道:“谢主子,谢主子。”
弦歌对春红的表现一点也不意外,这颗珍珠是顾池册封时送的,虽然不起眼,但凭那洁白的程度和光洁度,也是普通人艳羡的,何况是春红这样的势力之人,笑了笑,道:“这是你应得的。”
春红握着珍珠,心里笑开了花,这是她在周采女处不曾得到过的东西,没想到明才人轻易就送了她,因此,她心里将弦歌视为真正意义上的‘主子’。
弦歌看着春红的神态,试探道:“要是找不到簪子啊,我就要请皇上身边的侍卫刘、刘什么来着。”弦歌假意回想着。
“刘潭。”春红连忙接到,脸颊绯红。
“对,刘潭,让他帮我找来着。”弦歌暗暗注意着春红的神态。
春红将头埋低,搓着手,眼中全是爱意,弦歌再次试探,“刘侍卫如此英俊,我看你们倒是很般配嘛。”
“主子说笑。”春红将头扭到一边,暗自笑着。
弦歌挑起春红的下巴,笑道:“你看看,如此美丽的妙人儿,还怕配不上他吗。”
春红咬着唇,眼中竟闪着泪花,“就怕他不喜欢我。”
弦歌心中暗暗鄙夷,还是装着关心的样子,问道:“怎么会?”
“唉。”春红故作拭泪,委屈道:“只怨我是不得宠妃子的婢女,如何配他一等侍卫。”
“怜惜、柔弱、色相,自古都是利剑,就看你如何用了。”弦歌不经意的拢了拢肩头的薄纱。
春红见弦歌的动作,心下便有了主意。
春红如此神态,弦歌便知道,鱼上钩了,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在御花园等我,总会见到的。”
弦歌说完就离开了御花园,不用看,就知道春红脸上挂着怎样得意的笑容。
回了落尘阁,采文已经开始晾晒洗干净的衣服,见弦歌回来,问道:“主子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弦歌将手中的花束扬了扬,“采花去了。”说着便回到内室,将花插到瓶子里。
见采文还在院中,弦歌将前几日拿到的草药取了出来,根据余言日常配药的话语,挑出了几味草药,据余言说,这些能让人血流加速,心中产生灼烧感,这样的感觉不就是自己对余言的感觉吗。
小心将选好的药用手巾包好,藏到枕头下,剩余的药则全部倒入花瓶,待乘人不备的时候倒掉。
一夜好梦,弦歌伸了个懒腰,挽了个好看的发髻,又选了件鹅黄的外衫套上,便到院内,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估摸是取早膳的时候了,弦歌唤道:“采文。”
采文从后院匆匆走出来,“主子你起来啦,我正要去御膳房取膳食呢。”
“一会儿再去,你先到御书房看看皇上下朝没有,若是下朝了,就回来告诉我。”
“是。”采文疾步向院外走去。
弦歌移步到秋千上,心中默数着,采文这时候去,估计春红正路过御书房,一场好戏就要上演。
一盏茶的功夫,采文回来了,红着眼,像是哭过了,弦歌叫住她,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采文扯出一丝牵强的微笑,“皇上还没下朝,我去取膳食了。”说完又跑出了落尘阁。
弦歌赶紧跳下秋千,疾步赶到御花园,拽来申儿,问她刚才看到了什么。
申儿将弦歌引到一株茂密的月季下,低声道:“刚才春红姑姑晕倒了,刘侍卫去扶她,被采文姑姑看到了,然后就哭着跑掉了。”
“申儿,你真棒。”弦歌随手摘了一朵茉莉插在申儿头上,“继续留意着,我走了。”
见四下无人,弦歌小跑着回了落尘阁。
用过早膳后,弦歌见采文情绪低落,便跟她闲聊,“被人欺负啦?”
采文摇摇头,眼中又泛着泪光,有些哽咽,“没有。”
“想哭就哭出来吧。”弦歌递给她一方手帕,“落尘阁也没有外人。”
采文接过手帕,捂着嘴,低低抽噎着。
弦歌别过头,不忍再看,留下采文,独自一人回了内室,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弦歌有些恍惚,余言自小就告诫她,为人要和善,不可存害人之心,可如今,自己却背离了他的教诲,心中不免有些挣扎。
那是弦歌五岁时,余言抱了一摞书,挨个教弦歌,讲到为人处世时,余言特地教诲:人活一世,修一善心。
同样回忆着小时候的事,余言眼眶有些湿润,若是当初多教点弦歌人情冷暖,也不至于如此。
余言在房间来回踱步,现在的他已经适应了黑暗,拄着拐杖便能独自出入。摸着桌上的面具,手上传来的冰凉感提醒着他,计划要快点实施了。
计者,谋也,余言的计划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弦歌也未落下风。
连续几日,采文都恹恹的,想是那春红已用尽了手段,见采文趴在屋内出神,弦歌没有惊动她,拿出枕头下包好的草药,独自去了御花园。
才刚到园子,弦歌就看到春红坐在东侧小道的石头边,张望着,看来是在等自己,走了过去,笑着说:“你在等我吗?”
见到弦歌,春红行了礼,激动道:“主子万安,我终于等到你了。”
“说说,等我为何?”弦歌靠在大树上,暗暗观察着。
春红叹息,委屈道:“他说喜欢我,可又不想伤了另一个姑娘的心,就一直不肯正视自己的心意,老是对我若即若离的。”
弦歌暗自鄙夷,想脚踏两只船也不怕被淹死,“我倒是有个办法,只是你敢用吗?”
“主子请说。”春红下定决心,刘潭一定是她的。
弦歌拿出包好的药草,低声道:“将这些缝一个荷包戴在身上,寻个无人的地方,用上你的本事,自然就成了。”
春红颤抖的接过,不知是太高兴还是太害怕,“多谢主子成全。”
“快回去吧,别让人发现了。”弦歌叮嘱着。
“是,主子。”藏好草药,春红赶忙回了芳菲轩。
弦歌摇摇头,环视一周,没见到申儿,便径自走到御花园中央,本想看看那株最大的牡丹,却被上面的瓢虫吸引,捡了根枯枝,玩起了虫子。
弦歌玩得兴起,丝毫没注意到园中来了人,直到一声尖厉的声音传来,“贵妃娘娘驾到!”手一抖,枯枝戳到瓢虫,虫子一下就钻到花丛中没了踪影,弦歌瘪瘪嘴,一抬眼就看见贵妃站在眼前,连忙跪下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牡丹花旁玩闹!”贵妃身旁的婢女厉声道。
弦歌一头雾水,不解的看着贵妃。
婢女嗤笑道:“难道你不知道这牡丹是皇上为娘娘种的,你如何敢轻易触碰。”
“娘娘恕罪,弦歌不知。”
“放肆!”婢女一个扬手想打弦歌,被贵妃喝断,“飞莲!”
被贵妃一喝,飞莲退到一旁,狠狠地瞪着弦歌。
杜贵妃伸出手,爱怜的抚着牡丹花朵,眼中迸出阴冷的目光,“你就跪在此处吧,什么时候太阳下山了,你什么时候起来。”
“是。”弦歌故作惊恐。
杜贵妃嫌恶的看一眼弦歌,便叫飞莲搀着回宫了。
杜贵妃一行人刚离开,申儿就从一棵大树后钻了出来,跑到弦歌身边,想要扶起她,“才人你快起来吧,她们已经走了。”
弦歌抬手拒绝了申儿,“她是贵妃,未来的皇后,不便得罪。”
申儿很着急,“我去通知采文姑姑吧,她可以去御书房。”
弦歌淡然道:“不必了,跪就跪吧,若是今天不跪明天也有借口让我跪。”
“才人。”申儿鼻头一红,入宫来,只有弦歌对她好,她很感激,见弦歌跪着,心中不忍。
“别管我了,你还要浇花呢,等下被嬷嬷看见你偷懒又要罚你了。”弦歌笑笑,安慰着。
申儿一步三回头,终是去提了水,开始浇花。
一园子的花浇完了,申儿被嬷嬷叫去移植盆景,此间不过一个时辰,太阳就升起了,强烈的光照下来,将花叶晒的焉焉的,也晒的弦歌头昏眼花,定了定神,弦歌向牡丹花又移了移,好在,花株够大,能挡一部分的阳光,可持续高温,又出了汗,弦歌很快就有些虚脱,她全身冒冷汗,耳边也嗡嗡作响,眼睛一黑,就直直倒了下去。
临近午膳时分,采文见弦歌不在落尘阁,便外出寻找,刚一出门,就听到有婢女在低声交谈着,话及明才人,采文赶紧拉住婢女,问道:“你们说明才人怎么了?”
婢女指了指御花园方向,“明才人被贵妃娘娘罚跪,日落前才能起来。”
“糟了!”采文赶忙提着裙子,向御书房跑去,若是明才人出了事,自己可吃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