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惊寻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沉思片刻，才重新面带笑意。
“那八宝玲珑塔呢？光有印章可定不了他的罪。他大可以说是他人所刻、他人犯案。除非你能亲手从她那里找到八宝玲珑塔。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无法辩驳，只能伏法认罪。”
明沉倒也不气，她很有信心：“我自然知道。八宝玲珑塔八成在槛露楼里，我只要找到那个跟辰老爷私交盛密的女乐人，就能找到失窃的宝物。这个倒是不急，我先歇个一两天，再去探查。这几天，连着查案，我实在是太累了。或者，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燕惊寻听到明沉说槛露楼，本是因为担忧而轻微皱起的眉头又消了下去，他整个人都长松了一口气。
他淡淡道：“既然你要去槛露楼，不妨过几天我们一起去？”
明沉闻言，有些惊诧：“哟。严捕头的觉悟都这么高了呀。之前查案还是我推着才去的，现在都知道主动请缨啦。了不得呀。”
燕惊寻面色讪讪。
哎，先前那不是心思根本就不在查案上吗？他就只想着盯着眼前曜日的行踪，顺便找出明家丢失宝物的秘密。
他哪里会知道，此曜日非彼曜日。而且，居然还是他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不过事已至此，事后补过就是了。现在还不是让明沉知道自己就是燕惊寻的时候。
燕惊寻目光游移闪躲：“槛露楼，你一个姑娘家去不太好，说的再风雅，那也是青楼。我陪着你去，刚好有个照应。也省得有不长眼的人冲撞了你。”
明沉不置可否。
然她心里却不太认同。女子又如何，哦，凭什么男子去的，女子就不得的了。
但明沉并不想跟严捕头因为此事吵起来。
她决定想点开心的事情。
比如怎么将辰老爷伏法抓捕，让他辩无可辩。
她现在虽然只是豫州一个小捕头，而且还是隐姓埋名的那种。但如果将这事办妥了，那她也能在江湖上有些名声。
大家谈起这个破了搁了两年之久的兖州辰家八宝玲珑塔一案和兖州观音失窃案，第一反应就会是明沉这个小捕头。
这样的话，她也能算是以自己的方式做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也算是实现了自己的价值。
这样，就算以后她真的不能真正露出自己的真容， 真的只能一辈子就用这副假面容安守豫州城，她也能稍微安心一点。
毕竟，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伸张正义了吧。
明沉思及此，心里即是兴奋又是怅然。
其实，她真的一点也不甘心。
可是，明沉这个名字早就随着那段往事一道埋进了墓地。
燕惊寻见明沉有些怏怏不乐的样子，打趣她：“怎么了，你这是？不是案子都快查完了吗？还不开心，嗯？”
明沉抬头看他一眼，郑重地说：“你告诉我，我如果把这两件案子都查清了以后，确认都是辰府老爷所为之后，那作为五大世家之一的辰府会怎样？会倒吗？”
燕惊寻忖度着自己的口气，再三思量才慢吞吞的说道：“这要看你查到何种地步了？但是，有些时候，查的太多，知道太多，会招来祸患。”
明沉厉声道：“可我也不能因为害怕祸及自身，就放手不管、随意敷衍的查案吧。总有人要做些事情，既然这样，那个人是我就再好不过。”
她想着反正目前看来自己的命数不多了，那何不趁着短暂的时光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正所谓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燕惊寻向来就知道明沉这个人外表看着懦弱随缘，但骨子里的血性和执着还在。他知道明沉有时候会有些激进，甚至不惜玉石俱焚。
燕惊寻又抬头看了看她的脸，虽是一张陌生的面容，但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明沉还是那个明沉，或许这两年来改变的人只有他。
燕惊寻有些庆幸，幸好他现在已经有了保全明沉的实力。所以，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吧。随她乐意，随她高兴。
她若想查案，那就陪她查个水落石出。她若想变天，那就护她在兖州闹个天翻地覆。
“好，那我陪你。”燕惊寻面带笑意，双目含情，就这样默默的看着明沉的脸。
明沉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害羞了。
这眼神，真奇怪啊。像极了自己话本子里写的情郎注视女子那含情的柔波凤目。
可严捕头怎么可能用这个眼光来看她呢？一定是她自己理解错了。
明沉情不自禁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哎，真是人累了，脑子也糊涂了。
燕惊寻看着明沉摇晃脑袋的模样，心里一阵好笑。
害，她还是个孩子啊。
燕惊寻掩住唇角笑意：“行了，别摇了，你头难道不晕吗？”
明沉闻言，脑袋也不晃了。她想起来，自己的晚膳还没吃，赶忙去柜台点了几样佳肴。
这些天，可把她累坏了。她得吃点好的，好好补补，左右有朝廷的补贴。
吃再多再好，那可都不算她自己的小钱钱啊。不吃白不吃。
明沉点完菜之后，就快乐的坐在板凳上。
她的腿还不住的摇晃起来，像一个不停荡漾的秋千。
然后，她的腿就不小心因为荡得太欢快，踢到了对面燕惊寻的腿上。
明沉的腿一下子就僵硬了，顿在原地。
她的鞋子擦着燕惊寻薄薄的衣襟，仿佛能透过衣襟触到他的腿骨。
燕惊寻终于失笑，他靠近并低头贴近明沉的耳边：“崔捕头，是不是这个腿要挪个位置？”
明沉都能感觉到那擦着耳边而过的呼吸声，她的后脖颈处一阵颤栗。
明沉飞快的眨着眼睛，将自己的脚快速挪开。
她的耳根微微泛红，很快红色蔓延，宛如一个熟透了的樱桃。
明沉眼睛直直的盯着木桌，顿顿的说：“刚刚纯属失误，我一时忘了，你坐在对面。冒犯了。”
燕惊寻见她这么乖巧的模样，心里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摆起谱来：“没事儿，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这些。只要你帮我去柜台再多点一个胡饼。我之前点的菜应该也快上来了，你上前去催一催。”
明沉斜睨了他一眼，行吧，这人还拿乔起来了。
明沉理亏的起身去柜台处再多点了一个胡饼，顺便再替燕惊寻催了催。
柜台处的管事问她：“胡饼要加点辣吗，要不要再配上肉酱？”
明沉想起子言吃的那碗红通通的红油臊子面，这两人都来自京城，口味也应该差不多吧。
于是，明沉很是爽快的回答道：“都要，辣椒放多一点啊。”
“懂得，客官放心，菜马上就来啊。”
明沉慢慢的走到桌前做好。
燕惊寻的旁边多了一个人，正是早上见到的那个京城来的另一个捕头子言。
子言这个捕头现在的模样，还挺狼狈的。
他的额头上鼓起了好大一个包，衬得他一张脸都变大了。
他本就很小的眼睛，搭上额头上这个大包看，眼睛就显得更小了，全都挤在一起。
明沉知道自己实在是不应该去嘲笑别人的容貌的，但她忍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了。
明沉转过头，一手捂着嘴巴，发出了几声干笑。
她刚一抬头，就看到子言愤怒的看着她。
明沉清咳了几声，她假笑几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看我干什么，我很好看吗？”
子言嗤笑一声：“你这个样子，算不上好看吧，只能算清秀。”
燕惊寻不住的给子言使眼色。
子言却没什么心眼：“燕，不，严捕头，你的眼睛怎么了，这是抽筋了吗？”
明沉此时也转头看着燕惊寻。
她看到了燕惊寻此时不断挑逗眨动的双眼，又看到子言那副不长心眼、显然不明白的样子。明沉轻笑一声。
燕惊寻尴尬的用胳膊肘大力的碰了碰子言的手臂。
子言讷讷的住了嘴，不说话了，低下头去，满脸困惑。
此时，明沉和燕惊寻点的菜也都上来了。还有那个燕惊寻让明沉单独点的胡饼。
燕惊寻抓过胡饼，他许是饿极了。大口抓着胡饼，一口咬了下去。
顿时，燕惊寻的脸色就变了，他惊诧的看着明沉：“你这给我点的是什么胡饼，怎么这么辣啊？”
“怎么了，你不爱吃辣吗？我还以为京城来的都爱吃辣呢？”
燕惊寻猛地灌了一大口凉水，水沿着下颌落入精致纤长的脖颈。
燕惊寻扬袖抹掉嘴角的水滴：“我吃不来辣的。我喜欢甜口的，跟你差不多。”
明沉随意道：“懂了，我下次记住了。”
明沉与燕惊寻说话间，子言早就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他吃的是燕惊寻点的菜，转眼间，燕惊寻盘里的菜就没剩多少了。
明沉呆呆的看着子言那飞快的进食速度。
看不出来呀，子言这个捕头嘴巴这么小，胃口却不小嘛。
燕惊寻注意到子言的时候，子言把他的菜吃的都没剩多少了。
燕惊寻先是略带恼意，然后心中暗喜。
他佯装愤怒的对子言说：“你怎么都快吃完了，你这都吃的差不多了，还让我吃什么？”
子言抬起脸，额上的红肿分外显眼。
“嗯，我看你都没怎么吃，以为你不想吃，怎么了？”
明沉内心调侃，害，子言这家伙简直就是个铁憨憨。
明沉看着自己的菜还剩下不少，试探道：“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这还剩下很多，你可以跟我一起吃。”
燕惊寻嘴角疯狂上扬，嗯，计划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