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无病暂且聚水成线,将破损的裤子缝补起来,好让自己不至于穿着“开裆裤”满街跑。此时劫后余生的村民们都已经站了起来,各自脸上却都没有什么喜悦神色,只余下不到十人,皆是与常无病并无任何交集。
常无病叹息一声,站起身来,走向那倒在血泊之中的矮胖汉子,取下了他的储物戒指,揣进衣服里,将掉落在地上的长柄斧头也给收了起来。又走向了幸存下来的村民,还有两三人与之抱拳,喊了声“仙师”,常无病微微点头,而后又摇头,说道:“我并不是什么仙师,我乃是逐源客。”又指了指躺在地上已经死透的汉子,继续道:“他应该也是逐源客。”
众人面色有些微变,常无病并没有在意,只是更加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乃是在天源殿之中接取的任务,然后就一路赶了过来,帮助你们解决干旱的问题。你们,是如何在天源殿之中发布任务的?”
听他这么一讲,众人都不禁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常无病心道一声:“果然。”便换了个问题:“是谁发布的任务?”众人依旧是满脸疑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答话仙师。此时突然有一人壮起胆子,举了举手,吸引常无病的目光,而后众人也都看向了那个已经将手放下的青年。
这个年纪的,在这个村子里,确实很少见,而随后他的发言,解开了常无病心中诸多疑惑。青年的脸庞让常无病有些熟悉的感觉,鼻直口阔的,眼睛有些小,皮肤不怎么白,看起来十分憨厚老实,只见他向前踏出几步,来到人群最前方,这才与常无病说道:“回仙师,我父亲乃是村长,这些年村子一直都饱受干旱问题的困扰,每年都是由那位仙……逐源客来到咋们村子,帮着解决问题,顺带收取些报酬,以及……”以及什么,他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人群中幸存的几名女子,神色都有些不自然,又带有些许的厌恶。
青年继续说道:“听父亲说,每次城里都会派下一位负责审查的人,只要每年在特定的时间段里,走出几里路,能够与之会合,说说村子里的情况,他就会让我们耐心等待,然后指派仙师过来,帮着解决干旱的问题。”
常无病歪了歪脑袋,审查?从未听说由此制度,天源殿可不是慈善组织,并不会如此作为才对。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男子的浑厚声音:“村长也是听一名路过的人提起,才知道这些的,所以此后每年也就这么等下来了。”
常无病微微皱眉,发觉事情不大对,问道:“过路人?”
青年好似也是记起了这么一茬儿,微微点头,然后抬手放在胸前,握拳之手,食指微微弹出,目光扫向四周人群,眼神多在众人头顶停留,最终目光落在躺着的血人身上,坚定的用手一指,说道:“那过路人就跟此人差不多的身材。,不过当时蒙着面,并未能看清长什么样。”
常无病轻叹一声,最后问道:“你们可知那审查之人,来自何处?”
仍旧是青年作答:“听说是来自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大城。”
数百里之外大城?洛城?还是襄城?看来天源阁之中的当差人,问题是不小,与这类逐源客狼狈为奸,进行着拙劣的表演,欺负村里人老实?
虽然知晓了事情大概,但仍然是无法理解为何要做出如此行径的常无病,撇了撇嘴,握住刀柄之手微微用力,水花翻涌而出,迅速凝结成数柄利刃,斩向了早已不能动弹的矮胖汉子,顿时将其拆分成了数截。
然后又朝着众人摆摆手,说道:“都散了吧,去为你们的至亲或者是好友,好好收尸。”众人看向早已变得面目全非的村子,悲从中来,垂头丧气的走向了一句句尸体,不少人都已经抑制不住眼泪直往下淌,青年呢喃着:“父亲……”
常无病则是用水凝聚出绳索,带着矮胖汉子的尸体,走向了村北,去寻何矻夫妇的尸体。女子就这么静静的躺在地上,眼角泪痕早已风干,而何矻,尸体面庞正对着女子,眼睛仍旧是睁得大大的,一手前伸,手指指向女子,好似想要爬到女子身边一般,只是最终未能实现。
常无病伸手将其未能瞑目的双眼给合上,然后带着他们一起去了安葬之地,一路上拖着三具尸体,画面确实有些诡异。待到将两人顺利安葬,一直默不作声的常无病,这才开口道:“何矻兄弟,怪我,终究是察觉地太慢,未能拦下这厮的滥杀无辜。虽说现在算是为你报仇了,可心里终归是不得劲儿,兄弟亲手酿制的酒,都还未能喝上一口。”说着说着,便有些哽咽,一时间便又没了言语,只好默默起身,拖着一具尸体,去往村外不远处,有着一枚浑圆巨大的石球的田地间。
握住断刀,一根根水柱由地面生发,将巨石缓缓托起,然后又在底下刨出一个大坑,将尸体扔了进去,胡乱掩埋之后,撤去水柱,随着一声轰然巨响,那尸体也就永远的被埋在巨石之下。紧接着,又在空中凝聚出一柄深蓝剑刃,握刀之手,微微晃动,剑刃便开始在巨石之上刻字,逐渐的便呈现出“斩杀此獠者,常无病”八个字。
做完这些,他便又折回何矻夫妇墓前,就这么坐了下来,一语不发,此次完成任务,心中难免过于急躁了些,原本能够发觉的一些问题,却完全忽略了过去。只是斩杀了妖兽,做完了放水一事,便有些沾沾自喜,忘乎所以了,丝毫没有在意妖兽从何而来,村民为何只能困居此地。愈是想着,就愈发的感到悲伤,本不该如此,本不该如此的啊!
一直等到第二日,天微微亮,常无病这才站起身来,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朝着写有“何矻何清清之墓”的墓碑,苦笑一声,说道:“就当是我常无病欠你们的吧,往后这酒,就由我来酿,每年两坛。若是万一来不了,就余着吧。”
挥手作别,乘着晨光,牵马出村,虽一夜无眠,也尚未用餐,却是半点不困,也丝毫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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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一心想着完成任务的常无病不同,何默一路上那就是相当悠闲了,出了洛城,便朝着西北方向而走。经过一处村庄的时候,贱卖了车中的炭块,甚至是连推车都不要了,半卖半送的就给了别人,当然,与人交易的时候,面上流露出来的那份不舍,还有隐隐肉痛感觉,就连一旁的林雪,都不知道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不懂得如何打掩护,更不知道如何做好托儿的林雪,只好心中腹诽不已,却低着脑袋,一副可怜模样,显得十分乖巧懂事,像极了贫寒农家小妹。
再之后,一路上行走之时,难免会遭受何默的唠叨,大谈交易艺术,顺便还掏出一本自己著作的《托儿的自我修养》,是手抄本,歪七扭八的字,让林雪丝毫燃不起去阅读的欲望,果不其然,拗着性子翻开第一页,就有些不知所云,翻了翻白眼,合上书。但终究是师父明确说过要熟读并背诵的书本,还是稍稍留一下吧,不然又得挨板栗了,至于能不能熟读甚至是背诵,那就看天意吧,谁让徒弟笨呢,是不是?背不下来怪我咯?
其实何默是接着任务在身的,不过等级越高的任务,难度提升的同时,通常所需要消耗的时间以及相应的报酬,也会提升的。而何默接取的正是这样的,周期比较长,瞧上去嘛,对他而言并不太难,所以一遇到个稍有人烟的乡镇,都要进去瞧一瞧,若是遇上大城市,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林雪一直都是少年装束,按照师父的说法,这样比较的容易走江湖,可以少生出不少事端,而林雪,也早就习惯于少年装束了,倒也觉得没啥。
两人一狗的日常,基本上就是每日修行不辍,然后就是赶路,去往下一个城镇,瞧一瞧有没有赌场、青楼、饭馆。狗子是没办法,基本上都是留在客栈之中,林雪却处处都要跟随,一次两次过后,何默也就随她去了,也懒得劝阻,反正青楼里,各自分开就好了。每一次大鱼大肉挥霍过后,也都不会亏待狗子,总会带些好吃大补的东西。
若是没钱的时候……那自然就是想尽办法刨食吃的惨淡下场了,遇着果园、菜地,那就借两颗吃吃,也免不了用些坑蒙拐骗的方法,因此他们也没少遭人追着打,只不过次次都能够幸免于难就是了。
好在何默“嗅觉灵敏”,偶尔运气好,还能够遇上啥遗迹,发挥掘地三尺的本领,总能够弄些可以卖钱的物件回来。所以这一路上行来,就钱袋子而言,绝对可以说是几经大起大落。
终于在某一日,林雪实在是忍无可忍,觉得这样下去不太行,便给叼着草根坐在草地上赏景的何默揉捏肩膀,笑着说道:“师父呀,我看您这一路操劳,也怪幸苦的,徒儿看了都要不忍心了,要不,以后钱袋子就交给我保管?师父也可以省心不是?”
摇头晃脑的何默突然眉眼一挑,笑道:“你个小屁孩,论理财,还能比得上我?”
林雪揉捏地更加用力了些许,说道:“徒儿怎么能比得上师父呢?就是想着为师父您分担分担嘛。”
何默抬手摸了摸下巴,便将钱袋子掏了出来,丢给了她,只是钱袋子刚刚易手,就发觉不对,只见林雪将其放入储物戒指之中,立刻起身,不在揉捏,笑道:“以后钱就都归我管了,蠢货,别想再乱花钱了。”
何默跳起来就是一板栗,气笑道:“喊啥呢,没大没小的。”
疼得林雪抱头蹲地,吃疼不已,俊俏的脸庞如同揉皱的纸团一般,不卑不亢地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