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只是有些不谙世事罢了，太容易轻信他人也属正常，而且……其实奴婢早间便已知晓此事缘由，欺瞒殿下实属罪过，还请殿下降罪！”
言幼书说着，忽然“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低下头颅也不为自己开脱，一副认罚的模样。
“……幼书你不必如此。自家人知自家事，若非皇后亲自开口，你便是与我讲了，我又怎会信你？”黎修戎顿了顿，自嘲的摇了摇头，“此事便罢了吧，也幸得皇后如此绝情，不然也不知要被她欺瞒到何时，伤我娘亲到几许。”
这人心呐，当真如娘亲所说一般，最难看的真切！
“好了，幼书你便先起来吧……往后的日子，还是要请你多多指教！”黎修戎脸色恢复了平静，眼神之间却是少了几分明亮，或许是这件事让他成长了几分吧？
但他真的不想再被人利用，去让真正爱自己的人受伤了。
“……殿下不必如此，幼书本就是来照顾殿下的。让殿下成长，那是奴婢的使命！”言幼书站起了身来，依旧是那般温柔的语气，波澜不惊。
黎修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也不愿再想这些糟心事。
至于言幼书所说自己要纳她为妃的事儿……偷眼观瞧了一会那绝美的容颜，不带一丝烟火气，想了想，黎修戎还是选择遗忘。
沈默了一会，忽然说道：“对了，幼书你可知晓寻常学士文人看的都是何种书籍？这一十五年，我只识佛经，圣人典籍却是一本也未曾读过。过些时日便要去那晏淮书院了，还是做些准备的好。”
别说读书了，黎修戎可是大字也不识一个，若真叫自己去了，怕是片刻也呆不下去。所幸自从脑子灵光以来，自己的记性但是不差，这些日子，也够自己学习了。
“回殿下，寻常学士启蒙便是三，百，千三书，其为识文断字。继而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将这些读个通透，便是有大学问之人。”言幼书犹豫了一会，说道：“殿下若是想学，可去国子监寻些大学士，虽说时间短暂，但也会有所收获。”
“如此可不行！”黎修戎闻言当即说道，若真是找那些学士，那自己目不识丁的缺陷岂不要暴露？到那时可如何解释？
黎修戎摇了摇头，看着言幼书：“我在这宫中又没个依靠，还被那皇后瞧着不顺眼。若是我当真去了那国子监，遇见如那御厨或是那太医一般的人，虽说可能碍于身份不会将我如何，但耍些小手段，让我错解了圣人典籍，那还不闹了笑话？”
言幼书皱了皱眉头，觉得黎修戎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没想到经过早间的事情，他便聪明了许多，多了这么些的想法，倒也不算是个榆木。
见言幼书不说话，黎修戎试探着问道：“不知幼书你，识得几许书籍？可能教我？”
曹不四可是知晓自己的情况，既然是他派来服侍自己的，那自然会考虑的周全，黎修戎如此想着。
让言幼书来教他，这是他一早的打算。可若当真曹不四没有考虑到，派来了个胸无点墨之人，那去寻吕绮玲也算是一种方法。
“殿下要奴婢教你？”言幼书愣了一会，也不谦虚，开口说道：“如此也可，奴婢才识虽说不如那些学士一般，但也算是熟读儒家圣人经典……”
不待言幼书说完，黎修戎便笑了起来：“如此甚好。你且去寻些书来，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的先生了！”
“奴婢不敢当，只望殿下不嫌弃便好。”言幼书浅笑着，柔声说道：“殿下在此稍候，奴婢去去便回。”
说着，言幼书便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不消片刻，黎修戎便见言幼书抱着一摞书籍回来了，却也没有多问。这儿虽说是皇宫，但曹不四的人手眼线也是不少，言幼书想找几本还不是轻而易举？
将书籍放在桌上，言幼书开口问道：“这里便是四书五经与三，百，千三书……不知殿下想从何看起？”
“便从三书开始吧。”黎修戎点了点头说道。
眼见言幼书要将书递过来，要让自己先读的模样，黎修戎眼睛转了转，撅着嘴，做出一副向往的样子说道：“先前曹总管接我回朝之时，我曾在坊间瞧见，那些学子都是先生读一句，便摇头晃脑的跟着读一句，甚是有意思……我也要你如此教我！”
不知为何，黎修戎却是越来越会说谎了。这般演技，可能，是从那曹不四身上学来的吧？
“既然是殿下的命令，奴婢自当遵从。”虽说心中有些疑惑，但言幼书还是点头温柔的应是。
“那便从《三字经》开始吧。殿下拿着书便好，这本书奴婢背的下来。”言幼书将书递给了黎修戎，说道。
“三字经……”黎修戎看着封面的三个大字，默默的记在了心里，随即翻开书面，看着里面的字体点了点头。
“开始吧！”
“是，殿下！人之初，性本善……”言幼书看着面前盯着书籍，一副认真模样的黎修戎，轻启樱唇，不急不缓的发出声来。
言幼书读一句，黎修戎便放慢速度跟一句，读的虽慢，心中却是将读过的句子看了数遍，牢记于心。虽说都不知晓那些句子是何含义，但黎修戎却没放在心上，也不去多想。他的心里透彻的很，死读书，识字，便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任务。
一时之间，玉华阁响起了朗朗读书声，让一些路过的侍女太监不禁为之侧目。
《三字经》初时简洁，文字也不过三笔两画，可越往后，那些字体结构也慢慢繁杂起来。若换得常人，看着这些不认识的天书，顺着读下去也不停顿，多半不到片刻便会头晕目胀，最后能认得百字便是了不得了。
可黎修戎偏偏不同，一边听，一边记，脑子却是越来越清醒，记忆也越来越快。看之一眼，那些字体结合着读音便深深地烙印在心底，忘也忘不掉。到最后，黎修戎索性也不再放慢速度，让言幼书都不禁皱眉，不知在搞什么鬼。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将《三字经》完全记了下来。
“殿下，这《三字经》便是读完了，不知殿下有何收获，又有何疑问？”言幼书倒上一杯茶水递给黎修戎，皱着眉头柔声问道。
先前见黎修戎读书越来越随意的样子，便以为他读的有些不耐烦了。这第一遍不过是试读，《三字经》中的故事道理却是一概没讲，若不过如此便不愿读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嗯……”黎修戎皱着眉头想了一想，却是没有注意到言幼书神色有些不对，合起书来自顾自的说道：“这人之初，性本善什么的我懂，可那苟不教，性乃迁是何意？”
言幼书看着黎修戎合书的动作，秀眉一挑，解释着说道“这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讲的是从前有个叫周处的人，他……”
听着言幼书讲起了故事，黎修戎却是越发起了兴趣，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又连忙问道：“那昔孟母，择邻处又是何意？”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说的是‘亚圣’孟子儿时……”
黎修戎越问越感兴趣，言幼书也是越来越惊讶，也知晓了这皇子殿下不过草草读了一遍，便是将这三字经都记了下来，并非如自己想的那般。
这三字经的故事可比原文长的多，一直到了晌午，也堪堪讲了一小半。见黎修戎依然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言幼书忙出言提醒：“已是晌午了，殿下该用午膳了，便先停下罢。”
“竟然已经晌午了？”黎修戎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感叹道：“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
言幼书不禁汗颜，自己倒是误会了这殿下，没想到竟如此好学。想了想，言幼书还是出声问道：“殿下可是将这《三字经》全篇记了下来？”
“嗯，对啊！”
得到了黎修戎肯定的回答，言幼书试探着再次问道：“那后面奴婢讲与殿下的故事……”
“那些故事啊？自然也是记下了，这些故事可比那些枯燥的文字有意思多啦！我们快快吃完午饭，你便接着给我讲吧！”黎修戎兴奋的说道，便是早间的烦心事也抛在了脑后。他从未知道，读书竟然是如此快乐的一件事情。
言幼书有些不可思议的咽了口唾沫，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失态。她倒是没有怀疑黎修戎在说谎，这件事上，也并没有撒谎的必要。既然如此，那这殿下，便是当真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了！
真是了不得啊！
提了饭盒出门，言幼书一路上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这次去御膳房，但是轻车熟路。依旧得到了黎修戎给吕贵妃送午膳的命令，只不过这一次，却是没有碰上那位叫榕香的侍女，也没有不开眼的御厨太监来找她的麻烦。那些御厨太监瞧她的眼神，除了毕恭毕敬，还带着一丝惧怕。
为吕绮玲送了膳食，还能完好的再来一次，反倒是那位去告状的御厨听说早间被皇后处死，这可让御膳房炸开了锅。
虽说不知道言幼书在这宫中有何后台，但既然能让嚣张跋扈的皇后都妥协，那自然不简单。这些人混迹宫中，也有几分眼力见，万万不敢得罪。反倒是像公主一般侍候着，生怕有甚不满意，到时候被砍上一刀，也没地儿说理去。
而且虽说这言幼书美若仙女，但早间那般拔刀修罗的模样，却依然历历在目，怎能让人不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