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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光绪死因

二十年以后,上海容龄家也民国化了。屋里摆设古香、阔气、洋气。靠墙放着一架钢琴,墙上挂着容龄的芭蕾舞剧照,容龄、德龄宫女照。硬木桌上摆着一架西洋电话。容龄正在擦芭蕾舞剧照外边的镜框,忽然门铃响起来了,容龄套件外衣从屋里迎了出来。

容龄一开大门,门外站着伍龙夫妻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儿。容龄看了半天,还是伍龙先说话了:“不认识我了。”

容龄惊喜:“伍龙大哥!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伍龙指着旁边的女人做介绍:“这是你大嫂。”

容龄亲切地叫了“大嫂!”孙燕答应后,拽过女孩,“蓉蓉,叫姑姑。”

蓉蓉乖乖叫了姑姑,几个人有说有笑进了院里,容龄夹在他们夫妻中间问,几个人边走边聊。

“伍龙哥什么时候到上海的?”

“昨天下午。”

容龄把头转向孙燕:“是吗,大嫂。”

孙燕一笑:“是这样,昨天下午五点多钟到的上海。”

容龄把头又转向伍龙:“一晃又二十年没见面了。”

“可不是吗,快二十一年了。”伍龙感慨地说。

“你们童年的友谊还很深。”孙燕望着容龄说。

“跟我不深,主要跟我姐姐。”容龄解释着。

孙燕不介意一笑,伍龙问:“听说德龄现在在上海。”

容龄对孙燕说:“你看看,他是为我姐姐而来吧。”

“她什么时候回国的?”伍龙问容龄。

“大前天,她回国后就开了一个记者招待会。”容龄笑着说。

“她现在很趁钱吧?”伍龙问。

容龄摇摇头:“她这次是自费回国的,攒了二十年的稿费,想痛痛快快地回国花一次。”

伍龙为德龄高兴:“她成为作家了?”容龄点点头。伍龙笑开了花:“我们快成同行了。”

进屋以后,孙燕被安排在桌边坐下,容龄给大嫂端过一杯香茶。蓉蓉在钢琴旁边看这看那不肯坐下。伍龙却被德龄、容龄同慈禧等人的合影吸引住了:“这张慈禧上朝的合影,我们当时刊登过。照这张像的时候,还是我帮助勋龄搬的照相机。”

“当时我们刚穿朝服,还觉得别扭。”容龄凑到了伍龙跟前。

“德龄现在干吗去啦?”

“你看三句话不离我姐姐吧?”

伍龙向孙燕解释:“我们是一般朋友。”

“知道,你们是一般朋友。”孙燕也是讲大理的人。

“伍大哥,我得替我姐姐感谢你。”

“感谢我,感谢我什么?”

“由于你经常给我姐姐通信,她的思想早从清宫里跳了出来,追随孙中山、追随宋庆龄了。”

伍龙看了孙燕一眼:“我有什么,就是经常给她寄点报纸,我就是干这个工作的。”

“我知道,报纸里再夹封信。”孙燕借机取笑他。

容龄笑着对伍龙说:“你也是革命先驱者。”

伍龙不好意思:“德龄她现在好吗?”

“也好,也不好。”容龄从桌上拿起两本英文书,递给伍龙,“这是我姐在国外出版的两本书。”

伍龙拿着书念:“清宫二年记》《童年回忆录》,她真当上作家了?”

“也可以说是美籍华人作家吧。”

“那很不错啊,把我们都写进去了。她丈夫好吗?”

“是个美国记者,不过他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有孩子吗?”

“有个男孩,也夭折了。”

“这么不幸,那命运应该是不好啊,好字是从何谈起呢?”

“正因为她有这曲折的人生,她才有一个宏伟的写作计划。”

“我懂了,我了解她,她有才华,她是要做出一番事业的。这两本书借我看看好吗?我找人翻译喽,我们报纸就可以连载。”伍龙举着书对孙燕说:“是不是?”孙燕点点头。

“你跟我姐商量去。”

“她现在在哪?”

“她正在演戏,我带你们去。”

孙燕多心地看了伍龙一眼。

伍龙又说:“我们是一般的朋友。”

孙燕强笑:“我知道,是童年的朋友。”

一座上下双层剧场,台上出现了剧中人光绪、德龄、宫女。德龄扮演慈禧坐在宝座上,两个宫女分站在慈禧身后,光绪跪在堂下,德龄站在一边。

台下坐着容龄、勋龄、伍龙、孙燕、蓉蓉正在看戏。

伍龙问旁边的勋龄:“德龄扮上慈禧了,她演哪段呢?”

勋龄猜测着:“可能是出宫那一段吧。”

俩人又向戏台上望去,慈禧坐在宝座上,光绪乞求:“皇爸爸,德龄的心意,儿臣的心意,您全知道,您就成全我们吧。”

德龄又一次下跪:“老祖宗!老祖宗知道奴才喜欢皇上,奴才对皇上、对老祖宗、对大清国都无二心。奴才希望大清国像西方国家那样,成为一个强大的帝国。”

慈禧脸露不快:“难道我不想让大清国强大?”

德龄大胆进言:“只有爱新觉罗的氏族一代一代传下来,才能保障大清国的江山。太后,您就成全奴才和皇上吧!”

光绪恳求:“皇爸爸,您就把德龄留在儿臣身边吧!”

慈禧坐不住了,霍地站起身来:“皇上,你是不是喝多了。”

光绪很冷静:“儿臣没有喝醉,儿臣需要德龄。”

慈禧脸色变得严厉:“你有皇后,你有瑾妃,还不够?”

德龄又插话了:“老祖宗,按大清国的国法,皇上可以选四个妃子。”

慈禧反驳回去:“你倒教训起我来了,按大清国法,皇上选妃的时间早过了。”

光绪再次求情:“皇爸爸,儿臣离不开德龄。”

慈禧反问:“德龄教你英语,教你钢琴是吧?”

光绪神志有些乱了,不知慈禧的话意:“是啊!”

慈禧把话挑明:“还需要她替你传宗接代?”

“对啊,还需要传宗接代。”光绪完全失去理智。

“你真是喝多了,来人!”慈禧叫人,隆裕和瑾妃上来,慈禧吩咐:“皇上喝多了,你们搀他回去休息。”

光绪在辩白:“儿臣没有喝多。儿臣得了痨病,现在国内治不了,德龄想带儿臣到国外治病。皇爸爸如果嫌我们碍眼,就废了儿臣,把儿臣降为庶民。”

德龄也帮忙说话:“是啊,老祖宗准许我们出国吧,我们决不跟老祖宗作对,我们都是为了大清国好。”

慈禧命令:“把皇上搀回去。”

隆裕和瑾妃搀扶起皇上走,光绪没有走多远,双手用劲一甩,从隆裕和瑾妃怀里挣扎出来,皇上又看了德龄一眼,独自一人走了。隆裕、瑾妃站在原处,失望地望着皇上的背影。

红幕合上,观众热烈鼓掌。

红幕拉开,扮演慈禧、德龄、光绪、隆裕、瑾妃、宫女的演员向观众谢幕。

红幕合上,观众依旧热烈鼓掌。

红幕又一次拉开,扮演慈禧的德龄单独向观众谢幕。舞台下的容龄、勋龄、伍龙、孙燕、蓉蓉站起来热情鼓掌。德龄发现了台下的伍龙,她向亲人们挥手,伍龙向德龄热情地挥手,孙燕一直偷偷地注意着伍龙的表情。

舞台下,剧场已空,只剩下容龄带来的几位客人,德龄欣喜若狂地跑到台下。容龄、勋龄、伍龙、孙燕、蓉蓉把德龄围得严严的。德龄首先和伍龙亲切地握手,德龄激动地说:“我们二十年没见面了。”

伍龙补充说:“快二十一年了。”

德龄发现了孙燕、蓉蓉,伍龙忙介绍:“这是我夫人燕燕。”

德龄主动同孙燕握手:“我们认识,我们见过几面。”

孙燕夸奖德龄:“你还这么漂亮,就是有点洋味儿了。”

“不行,老喽,你真是没变,还是那个漂亮劲儿、贤惠劲儿。”德龄发现蓉蓉,“这是你的孩子吧!”

伍龙推过蓉蓉:“叫姑姑。”

蓉蓉很听话:“姑姑。”

“这孩子长得真像她妈妈,一点也不像你。”德龄直贬伍龙,伍龙还是高兴。

孙燕夸德龄:“你演得真像慈禧。”

伍龙问孙燕:“你见过慈禧吗?”

“怎么没见过,你忘了,慈禧东幸的时候,路过前门大街,她坐在轿子里,我看见了。”孙燕自诩自己的记忆。

伍龙向德龄夸孙燕:“她的记性特别好。”

孙燕摸着德龄的面颊说:“你没变,还跟二十年前一样漂亮。我第一次见到你那个印象,至今还记忆犹新。”

德龄不明白:“第一次?”

孙燕解释:“就是你坐轿子进颐和园行宫那天,一路上好多人围观你们。”

伍龙做一补充:“我们俩也在其中,我们俩就是那天相识的,你还是我们的牵线红娘呢。”

德龄不解:“我?”

几个人沉浸在甜蜜的回忆中。伍龙讲述着当时的故事。那是在二十多年前颐和园门前的路上,孙燕、勋龄、伍龙挤在看热闹人群之中。三乘栗色轿子出现在去往颐和园的路上,第二乘轿子里坐着德龄。看热闹的众人指着德龄:“皇后,皇后,这个就是皇后。”

“哪个是皇后呢?”孙燕没有看清德龄的长相。

“当然是穿红衣服的。”胖女人望着德龄的傲慢劲儿。

孙燕随着轿子往前走,正撞在伍龙身上:“你怎么挡路啊!”

伍龙也不甘示弱:“你往人家身上撞,还说人家挡路。”

“你碍我事。”

“你碍我事。”

“你碍我大事了。”

“你碍我大事了。”

孙燕跟着胖女人追着轿子。旁边,伍龙跟着勋龄追着轿子。

一群人又围上来了。不一会儿,孙燕又挡住了伍龙的视线。伍龙往前一挤,又挡住了孙燕的视线,孙燕嘴不饶人:“怎么又是你?”

伍龙看了孙燕一眼:“你啊!”

“你怎么老挡着我?”孙燕埋怨伍龙。

“你怎么老跟着我?”伍龙回了一句。

孙燕不服:“谁跟着你?”

伍龙对勋龄说:“你看,我走到哪,她跟到哪儿,还说没跟着。”

孙燕红着脸辩解:“人家是跟着轿子,跟你干嘛?”

勋龄向孙燕解释:“他也是跟着轿子,不是成心挡你。”

孙燕还不饶人:“人家来看美女,你干吗?”

伍龙没有多想:“我也来看美女。”

孙燕抓住理了:“你看美女,羞不羞?”

伍龙自言自语地说:“我们三年没见面了。”

孙燕还不依不饶:“你跟谁三年没见面了?”

胖女人拽着孙燕欲走:“皇后过去了,快走!”

众人又跑到轿子前边,轿子里的德龄含情脉脉地看看左右,大家指着德龄喊:“皇后!皇后!这个就是皇后。”

“呦,长得真像皇后。”孙燕认真端详着德龄。

“干吗真像呀,本来就是。”胖女人自信地说。

德龄坐在轿子里美滋滋的,大家纷纷传告:“皇后,皇后,快来看皇后。”

伍龙向德龄招手:“德龄!德龄!”德龄没有反应,孙燕发现了这个细节。

伍龙继续叫:“德龄!德龄!”

后边轿子里的容龄听见了,向二哥和伍龙摆手。伍龙向容龄摆手,勋龄向容龄摆手。孙燕看看容龄,又回过头看看伍龙。

轿子继续往前走着,孙燕感慨:“皇后可真年轻啊。”

胖女人也有同感:“也就十七八岁。”

勋龄做更正:“你们胡说什么,皇宫里边有皇后,还来什么皇后。”

伍龙接着勋龄说:“是啊,人家隆裕皇后还健在,不怕朝廷听见治你们罪吗?”

孙燕心直口快:“光绪皇帝根本不喜欢她。”

胖女人更是滔滔不绝:“是啊,隆裕皇后名存实亡,连个孩子也没给皇上生下。”

“你们别乱说了,当心脑袋。”勋龄好心提醒她们。

“就是,她们不是皇后。”伍龙也义正词严地警告姑娘们。

胖女人毫不示弱:“你们还有我知道,这就是新皇后。”

孙燕也跟着反击:“你们眼馋当皇后是吧,你们也变成女人呀。”众人笑了。

孙燕嘴还不饶人:“人家姑娘长得好,你们也嫉妒。”

伍龙十分认真,出自好心地说:“她们不是皇后。”

众人纷纷来劲儿:“就是皇后,就是皇后。”孙燕眼望着伍龙,捂着嘴乐。

伍龙指着勋龄说:“轿里是他的两个妹妹。”孙燕愣了一下。

众人没听见,还解气地对伍龙说:“就是皇后,就是皇后!”

孙燕捂着嘴乐,眼望着伍龙。

听了伍龙这段回述,德龄自嘲地摇摇头:“做了一场皇后梦,确切地说是皇妃梦,到头来,皇上没有留下,大清国也没有留下。”她抻了抻身穿的长袍,“只留下这件贵人长袍。”

孙燕动手看了看长袍:“这不是戏装吗?”

德龄摇摇头:“这是慈禧赏赐给我的真品。”

“说明慈禧还是喜欢你。”孙燕又认真看着衣料。

“她有老礼,你对她有一点好处,她喜欢报答。不过大事合不来,最后还是被赶出宫。”德龄又想起“指婚”一事。

“这可是老佛爷穿过的长袍。”勋龄想到收藏价值。

“你们猜,这件长袍有多少年了?”德龄兴趣又上来了。

伍龙发现了长袍上的兰花:“兰花!这是慈禧做兰贵人时候穿的。”

德龄满意地点头:“一点也不错,这是慈禧做兰贵人时候的衣服,到现在已有八十多年了。”

伍龙想到了收藏价值:“嚯,赶明国家成立博物馆,这件衣服可是件宝物了。”

德龄说出心里话:“等紫禁城对外开放的时候,我一定送回紫禁城里。”

蓉蓉好奇地问:“姑姑能回紫禁城吗?”

德龄摇摇头:“溥仪已成战犯了,军阀正在混战,姑姑不回紫禁城了。”

伍龙对女儿说:“紫禁城、颐和园都是姑姑待过的地方。现在你姑姑可了不起了,参加了海外的‘一碗饭’爱国救亡运动,对抗日军民进行了资助。”

德龄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从报纸上看到的,哎,我给你寄过这报啊!我问你一句,后来你走上爱国道路,谁对你影响最大?”伍龙得意地望着德龄。

“是海外华侨,他们带着我走上了孙中山、宋庆龄的爱国道路。”德龄嘴里偏偏不买他的账。容龄望着伍龙捂嘴一笑:“我爸爸早就救过孙中山。”孙燕也望着伍龙笑。

德龄感慨地说:“你说也怪,二十年了,我人虽然在美国,可是整天我做的都是中国梦,想的都是中国的事。看的是中国报道,说的是中国人物。因为很多人物我都认识,太熟悉了,我关心这些人物的发展,有些人变好了,有些人变坏了,有些人变穷了,有些人富了。睁眼闭眼都是他们,要不我丈夫说跟我没法生活了。”

伍龙大胆地问:“你心里还想着光绪?”

德龄思想成熟多了:“我想的可不只他一个人。慈禧卖国、败家到那种地步,我进宫时,朝廷面临崩溃,我还幻想光绪救国,还幻想中国走西方道路,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我想到当时朝廷的每一个人。”

孙燕对伍龙说:“你搞编辑的,还不了解,她现在是著名作家了,考虑的已不是做皇妃,而是要拿出杰作告慰人生。”

德龄赞许地点头:“很对,我要回到清朝去。”众人一愣,德龄又接着说:“写作是我的第二个目标,也是我最后的选择。”众人敬佩地望着德龄。

德龄突然向伍龙提出一有趣的话题:“我很想到颐和园游览一下,你能陪我去一趟吗?”

伍龙痛快地答应:“能。”

蓉蓉抢话说:“我也去颐和园。”

孙燕拽过蓉蓉:“姑姑有事,以后妈妈带你去。”

德龄解释:“没什么事,随便走走,回忆往事。现在回忆往事对我很重要。”

伍龙支持:“我了解,搞写作的人,要感受感受生活。”

德龄一笑:“算感受,也算回忆吧。”

蓉蓉揪着妈妈的衣服:“我也去,我也去。”孙燕搂住蓉蓉:“咱们以后去。”蓉蓉不依:“不嘛,不,我就去。”德龄发话了:“我们一块去吧。”

伍龙怕影响德龄工作:“不方便。”

孙燕觉得能管住孩子:“什么不方便?”

伍龙把孙燕拽到一边:“德龄正搞写作,她回趟国不容易,我们应该支持她。”

孙燕解释:“我懂,我没想去,你做做蓉蓉的工作。”

伍龙点明:“主要是你的工作。”

孙燕不服:“我?”

伍龙解释:“我跟德龄是一般的朋友。”

“你们是一般的朋友吗?”孙燕多虑了。德龄走过来了:“我们还是一起去吧。”孙燕双手赞成:“也好,就按德龄的意思办吧,到里边有分有合。”

“姑姑带我去了。”蓉蓉高兴起来了,“什么时候去?”

“吃完饭就去。”德龄对大家说,“我在上华懋饭店订了包间,我请贵宾们吃饭,你们也去吧。”

“你是客人,应该我们请。”伍龙让过来,德龄让过去:“我请,美国出版社支付了我三千美元稿费。”伍龙不忍:“你自费来到大陆,花了这么多钱。”孙燕也帮着说:“是啊,以后你还要过日子,你的收入只有稿费。”德龄最后做出决定:“不愁不愁,今天我请客,说定了,吃完饭,我们就去颐和园。”

上华懋大饭店,众人围桌而坐。德龄左边是容龄、勋龄。德龄右边是伍龙、孙燕、蓉蓉,座位上还坐着几位其他身份的客人。

容龄问德龄:“菜都齐了,我们开始吧。”

德龄笑曰:“等等,我还约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特殊的客人,谁啊?”容龄问。

“我认识吧?”伍龙也问。

“除了燕燕、蓉蓉以外,你们都认识。”德龄游兴十足,伍龙问是皇宫里的客人?德龄点点头,她眼睛忽然一亮:“他来了!”

众人向门口望去,走来了穿中式服装的小德张。伍龙不由自主地念道“小德张!”容龄两眼也望直了,因为她在宫里,小德张和末科状元是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两个人物。

小德张走近以后,向众人抱拳:“奴才给郡主们见礼了。”

德龄玩笑地说:“你这个赫赫有名的大总管,连隆裕太后都听你使唤,还把我们瞧在眼里?”

小德张自暴自弃:“我现在被社会淘汰了。”

德龄说:“我的作品还需要你。”几个人让座以后,小德张望着容龄坐了下来。

伍龙举起酒杯:“人都齐了,我建议,我们首先为德龄千里迢迢回国探亲干一杯。”

众人举杯:“干!”

德龄的酒杯举了半截:“慢!第一杯不是为我干。”众人不解。

德龄诱导大家:“大家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伍龙有头脑:“今天是戊戌变法纪念日。”众人茅塞顿开。

德龄情深意切地说:“对,今天是戊戌变法三十年纪念日,首先我们给光绪皇帝和六位被害君子敬上一杯。”

伍龙抢着补充:“还有,给我在宫中遇难的朋友金利敬上一杯。”众人起立,德龄带头将酒洒在地上,众人相继洒酒。尔后,德龄让大家坐下。

小德张夸奖德龄:“你记得真清楚。”

德龄说出心里话:“我虽然人在国外,但我每天都在看中国的报纸,收集中国的消息,都在想中国的命运。我想如果那次戊戌变法成功了,中国就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中国就不会出现军阀混战,溥仪也不会当日本俘虏。”

伍龙也有同感:“是啊,中国正在危急之中,许多中国有志之士,都在探索着中国新的出路。”

德龄进一步透露:“我现在要把我经过的这段历史、我熟悉的这几个人物写出来,告诉大家。”

伍龙向小德张说:“德龄现在已经是大作家了。”

小德张点点头:“我听说了,德龄郡主演戏的公告到处可见。”

伍龙要考考德龄:“德龄,你说你在国外老研究着中国的事,宫里宫外那些人物的变化你都知道吗?”

德龄自信地说:“好吧,你们考考我吧。不论宫里的老佛爷,宫外的康有为、孙中山你们都可以考。”

伍龙第一个问题:“你说说大清国是哪年灭亡的?”

德龄对答如流:“1912年2月12日,袁世凯乘机要挟隆裕太后交出政权,宣告了大清灭亡。”

孙燕问:“隆裕太后哪年死的?”

德龄不假思索地回答:“1913年,交出政权后的第二年去世的。”

小德张提出一致命问题:“光绪是因什么病死的?”

德龄声音立刻变得低沉:“他表面是肺结核,实际上是被人害死的。”

屋里唰一下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德龄那沉痛的脸。伍龙也感到震惊:“你不是说皇上有肺结核吗?你还早劝他到国外看病。”

德龄含着泪说:“肺结核是慢性病,我早说过,我了解皇上,我了解肺结核。我也担心过皇上的肺结核不治,也就能活到五十多岁。可是皇上的寿命才36岁。皇上明显是被人害死的,是皇宫里的明争暗斗、狼狈为奸夺走了皇上生命。皇上自己早就有誓言,‘必杀袁世凯!’‘必杀李莲英!’”

容龄又帮助说话:“可是没有太后的旨意谁敢动手。”

德龄气恨难平:“对,是太后和其他敌对势力狼狈为奸夺走了皇上的生命。我要写出‘光绪泣血史’,为光绪鸣怨,让后人了解和盘查此案。”

小德张佩服:“行啊,我再问你,你最痛恨的袁世凯哪年去世的?”

德龄顺口而出:“袁世凯最爱说的一句话是六六大顺,他就是1916年6月6日大顺的。”众人大笑。

小德张又问:“袁世凯因什么病死的?”

德龄解恨地说:“他死于尿毒症。他在全国人民声讨中,忧惧而死,现在他的北洋军队都彻底完蛋了。”

伍龙做结论似的说:“所以你才敢回国。”

德龄不同意这个说法:“不,我回国庆祝这个胜利。”

伍龙提议:“好,我们为袁世凯彻底垮台干一杯!”

众人举杯,要干一杯。德龄让大家等一等,伍龙不明白:“怎么又等一等。”

德龄心里佩服光绪:“光绪皇帝多次对我说过,袁世凯不除,中国必将起内战,必将大乱,中国的历史证明光绪皇帝的预言是对的,我们为光绪预言胜利,为北伐军摧垮袁世凯干杯。”众人干杯。

德龄自豪地对大家说:“大家问吧。”

小德张摇摇头,伍龙也摇摇头,屋里出现长时间的沉默,德龄说:“如果大家不问我,我该问大家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德龄问:“你们说老佛爷因什么病死的?”

众人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容龄抢着发了言:“老佛爷晚年老拉肚子,咳嗽也很重,老死的。”

小德张回忆着:“她原来得过吊线风。”

德龄接过话茬:“对,我入宫之前,老佛爷就得了中风。哥,你还记得给老佛爷照相时,她口眼歪斜很厉害。”

容龄得到了启发:“我保留的那几张照片,口眼歪斜的都很厉害。”

德龄说出了憋在内心很久的话:“我觉得老佛爷在近代史上是个很重要的人物,了解了慈禧,也就了解了半个世纪的中国。慈禧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物,关于老佛爷的种种传说,大部分都是酒楼茶馆中那些全不知道老佛爷内情的人胡诌出来的,那些写正史的作家也往往根据框框把慈禧写成概念化的人物。慈禧不仅是个卖国专横的封建主,她也是个有个性的没落的封建礼教代表人物。”

伍龙最了解德龄:“看来你要写出一个真正的慈禧?”

德龄正想告诉大家:“我早已动手了,两部慈禧大书,一部光绪大书。”众人祝福地望着德龄,德龄喜出望外:“我都是用英文写的。国外几家出版社向我约稿,我完成了几部书之后,要回国的,因为中国是我的祖国,是我的母亲。”众人真心地鼓掌祝愿。

小德张这时明白了:“原来你把我叫来,是为了了解材料。”

德龄一笑:“每个人对祖国都能发挥作用的。譬如你小德张,你政治上跟随隆裕太后做了很多挨骂的事,可是你把升平署做一段总结,对中国文化还是有帮助的。”

小德张得到启发:“升平署?”

德龄给他详细讲解:“京剧是我们国家的国粹,你在升平署待了那么多年了,升平署是京剧的重要阶段,我再说一遍,慈禧是个很重要的人物,她卖国败家使国家沦陷为半殖民地罪不可赦,但是她整套的活生生封建礼教和传统文化还很有研究价值的。我爱演慈禧戏,我们中国近代建筑、外交,众多文化如京剧、芭蕾舞、宫中照相、穷不怕的相声都是从清朝开始的,我们怎么能割断这个历史呢?”众人听得入神。

伍龙也有话题了:“这倒是,容龄给慈禧研究舞蹈,开了中国芭蕾舞的先河,勋龄给慈禧照相,恐怕留下的是空前绝后的慈禧照。德龄、容龄也算慈禧的首席翻译官吧。”

德龄得意地说:“是啊,我们又跳舞,又翻译,寡妇搞对象,太监找朋友,再加上我抗婚,把晚年的清宫闹得沸沸扬扬的。”

姐姐的话启发了容龄:“小德张应该总结一下升平署,京剧还是要发展的。”

小德张情绪不高:“我现在隐居天津,胸无大志。”

容龄无忧无虑:“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小德张悲观已极:“我与你们不同,我已经变成封建统治者的支柱了,还是老实一点为好。”

容龄似乎明白了什么。

伍龙问德龄:“慈禧的书起好名字了吗?”

德龄爽快回话:“起好了,一本叫《御苑兰馨记》,一本叫《御香缥缈录》,也是本《慈禧私生活实录》。”

伍龙表示支持:“你出版以后,我们报纸给你翻译连载。”伍龙看了一眼孙燕,孙燕点头表示同意。

小德张突然问德龄:“你不恨慈禧吗?”

德龄怒不可遏:“恨,后来越来越恨,开始老佛爷很喜欢我,也器重我,我对老佛爷也是忠心耿耿的,但是她对光绪的迫害,我永远不会原谅的,所以我还要写一本《光绪泣血史》。”

小德张马上择清自己:“我可没参加迫害光绪,在光绪被囚禁期间,我净偷着给光绪换好吃的,偷着为你们约会。”

德龄一语破的:“你是两头讨好。”众人大笑,小德张尴尬地指了指德龄。

德龄问小德张:“我很想问问你,光绪怎么死的,是不是李莲英害死的?”

小德张认真想了想:“不……不是,光绪死之前,李莲英已经告老还乡了。”

德龄接着问:“他退职了,他还有一伙爪牙。”

小德张表白:“这我真的不知道。”

德龄心里有疑点:“光绪让我看过他的日记,他要杀掉袁世凯,杀掉李莲英,这里必有缘由,因为袁世凯、李莲英总想置皇上于死地。”

小德张再次表白:“这我还真不知道。”

德龄进一步问:“光绪死后,隆裕皇后在墨盒下发现皇上朱笔手谕,必杀袁世凯,必杀李莲英,你知道吗?”

小德张说:“必杀袁世凯‘的手谕是有的,’必杀李莲英我真不知道。”

德龄肯定地说:“根据光绪的日记,肯定有这道手谕,不知怎么遗失的。”

小德张很佩服德龄:“你掌握的材料比我知道得还多。”

“这是我的职业习惯,不要介意嘛。”德龄让大家喝酒。

“我这妹妹自幼就雄才大略,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来。”勋龄很器重德龄。

德龄又滔滔不绝地倾心深谈:“茄子树上吊不死人。当时我有许多复兴中国的计划都无法实现,我一进宫,发现我们中国的大典却演奏外国歌曲,我就建议要编一首中国国歌,直到慈禧死了,万念俱灰,一样也实现不了。我在清宫的时候,就想到大清朝危在旦夕。你们还记得不,那年东北日俄刚一开战,宫里就吓跑了一百五十多个太监,西太后整天占卜凶吉,大清王朝怎么能持久呢?黑暗总是要过去的。祖国迟早要统一,战争最终会终止,到那时候,人们就想研究一些历史,研究一些历史人物了。”

容龄想得很远:“到那时我们也成历史人物了。”

德龄态度鲜明地说:“现在人们把光绪和慈禧放在一起骂,我认为太不了解光绪了。光绪是个好朋友好伴侣,我作为光绪的朋友,我有责任把光绪真正的人格告诉读者。我们净说话了,大家吃饭吧!”

颐和园的佛香阁遥遥可见。德龄、伍龙、孙燕、蓉蓉坐着马车走了足足一顿饭的时间,才到了颐和园门口。

孙燕寻找了半天历史足迹:“这不是德龄第一次进宫下轿子的地方吗?”

德龄感到惊奇:“这你也记得?”

伍龙指着孙燕对德龄说:“这边是我们俩见面就吵架的地点。”

德龄祝贺:“你们俩不打不成交。”

伍龙拣好听的说:“还得念德龄的好处,没有德龄,就没有我们俩的今天。”

德龄说得好:“你们是千里有缘来相会,我只是过路的红娘。”说着,德龄指着旁门说:“当时我们不能走正门,只能走右门,从这儿换坐了二人肩舆,我们走了这小门。”说着,几个人从旁门进了颐和园。

几个人穿过了仁寿门,停住了脚步。德龄说:“前边就是仁寿殿,我们进宫后,先不能到仁寿殿,而是先到乐寿堂拜见慈禧。”

伍龙诙谐地提议:“我们这次破例了,先到仁寿殿看看。”德龄觉得正合自己的意。蓉蓉却拉着妈妈要去划船,伍龙劝了半天,蓉蓉也不想去仁寿殿。伍龙提出“这是慈禧朝会大臣的地方,姑姑想看看,姑姑要工作,姑姑要回忆”的双层理由,也没有留住蓉蓉。最后只好分道扬镳了。

孙燕拉着蓉蓉划船去了,伍龙、德龄望着娘儿俩走远了,才向仁寿殿走去。

仁寿殿的殿口,来往的行人稀稀拉拉。德龄、伍龙正往殿口走去,四格格领着一个小女孩从对面走来,与德龄擦肩而过,四格格觉得面熟,回过头来细看德龄。德龄也有察觉,掉过头来看四格格。四格格认出了德龄,拽着孩子急忙走开了。

德龄对伍龙说:“这人我觉得在哪见过,好面熟。”

伍龙鼓励她:“你觉得眼熟,就好好想想,什么时候见过她?”

德龄分析:“她不是认识我,就是认识你,或者认识咱们俩。”

“我倒没看出什么。”

“有意思,她认出我们就走了,什么意思?”

颐和园的长廊里,勋龄带着十来岁的男孩正在这里游逛,男孩喜欢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勋龄担心孩子挤丢:“亮亮,别乱跑,一会儿找不着你了。”

四格格带着十来岁的女孩平安从对面人群中走来。平安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边吃边走。亮亮横冲直撞,将平安手里的糖葫芦撞掉了,平安抹着眼泪哭了。

亮亮知错地看了看地下的糖葫芦,从地下拾了起来,想递给平安。

勋龄一把把糖葫芦打到地上:“那脏的能吃吗?不让你乱跑,你跑什么?”亮亮嘴一撇:“我找姑姑。”

四格格一眼认出勋龄,忙拽着平安就走。勋龄一把又把平安拽住:“叔叔给你买新糖葫芦去,走。”

四格格还拽着孩子:“不用了。”

勋龄过意不去:“这怎么行啊,是我们亮亮闯的祸。”

四格格不敢正眼看勋龄:“没什么,没什么。”拽着孩子又要走。勋龄好像发现了什么:“等等!”四格格仍不回头。越不回头,勋龄越觉得奇怪,他赶上了四格格,终于认出来了,“四格格,四格格!”

四格格羞答答看了勋龄一眼:“二哥。”

勋龄拽过亮亮:“亮亮叫姑姑。”

亮亮认错似的:“姑姑。”

四格格情不自禁地问:“这是你的孩子?”

勋龄点点头,又抚摸着平安。四格格让平安叫叔叔。平安叫了一声。勋龄也关心地问:“这是你的孩子吗?”

四格格自卑地摇摇头:“不,是我哥的孩子。”

勋龄关心地问:“你的孩子呢?”

四格格多情地望着勋龄。

勋龄望着四格格忧心如焚的脸:“你一直没结婚?”四格格点了点头。勋龄不理解地问:“你守了一辈子寡?”

四格格心如刀割:“这是命。”

勋龄愤愤不平:“这太不公平了,慈禧、朝廷、家庭还管你一辈子?他们凭什么不让你改嫁,凭什么这么折磨你?那次我带你夜逃紫禁城没有走成,你为什么后来就不走了?”

四格格泪如雨下:“二哥别说了。”

勋龄抑制不住:“我要说,现在时代变了,我更要说。”

玉澜堂门前,德龄停立了许久,这是二十年前光绪的住所,也是自己常来同皇上私会的地方。她站在门前观赏了半天,她打开手中光绪送的那把折扇,她激情满怀地看着扇子上的赠语,耳旁仿佛响起了光绪的声音,“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她回忆着难忘的时刻,她站在钢琴边发愣,光绪走过来了:“今天什么日子,你忘了?”

德龄真不知道:“什么日子?”

光绪亲切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德龄恍然大悟:“可不,正是奴才生日,奴才给忘了,皇上却记住了,奴才只说过一遍啊。”

光绪递过一把折扇:“朕送你一件礼物。”

德龄给光绪行礼:“谢皇上恩赏!”德龄接过折扇欲打开。光绪面带惊慌:“不准看,回去再看。”

那天晚上,德龄躺在床上,看着折扇上边的字“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德龄扑在光绪怀里,俩人激情地拥抱着。

玉澜堂门前,德龄闭着眼正在做美梦。伍龙走过来将她的扇子夺过去,伍龙看着扇子上的字说:“又想起皇上了?”

德龄将扇子夺回:“当时不能不叫皇上,现在可以不叫皇上了。叫皇上,叫光绪,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知道吗?”

伍龙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颐和园路上,德龄和伍龙并肩走着。湖畔槐树下,德龄和伍龙在湖畔停住了脚步,德龄念念不忘过去:“这里是我同光绪经常观景散心的地方。”

伍龙补充地说:“也是你教光绪学英语的地方,对吧?”

德龄爱听:“太对了!看太阳的初升,听荷花的开放声,闻荷蕾的芳香,特别是在这里同光绪学英文的对话声,时时浮现在我眼前。”伍龙点头应和着。

德龄还在回忆着:“那时我们一边读英文,一边欣赏美景,你知道不,红得像血,圆得像盘的太阳是一寸一寸跳起来的。”

伍龙很佩服德龄的文采:“说得真形象。”

德龄陶醉在美景中:“你不要打扰我,让我自己想想。”

“我没打扰你,你自己想吧。”伍龙看德龄入神的样子,自己悄悄地躲到一边去。

德龄自言自语地说:“想起来了,那是一首诗,一幅画,一场梦,一种美妙。”

还是在湖旁槐树下,德龄脑海里浮现出湖面上这里那里露出的荷花的蓓蕾,眼前闪现着自己和光绪面对湖心倾谈的情景。

“皇上,你听。”

“听什么?”

“听荷花开放的声音。”

“荷花开放有声音吗?”

“有,皇上细听。”

“有,有声音。”

“什么声音。”

“荷花初放沙沙沙的声音。”

“那就对了,皇上你看。”

“看什么?”

德龄指着:“看荷花中粉红色的花蕊。”

光绪的两眼笑了:“看见了。”

德龄进一步描述着:“皇上细看,蓓蕾正在徐徐地开放着,花瓣平平地伸展着,均匀整齐地贴在绿叶上。”

光绪动情了,深有感触地说:“红色的荷花真是太美了。”

德龄手指又换了个方向,指着一朵开得最盛的花蕊:“那白色的也很美,显得那么清雅高尚。”光绪陶醉在白色的花香中。

“皇上你嗅(闻)。”

“嗅到了,真香啊。”

“太香,太美了。”德龄轻轻地依在皇上的怀里,光绪的手轻轻地搂着德龄。

湖畔槐树下,德龄正在做美梦,伍龙躲在一边正在自赏风景。忽然从远处传来容龄的声音:“我姐在这儿啦!”

伍龙走过来提醒德龄:“他们来啦,他们都来啦!”

德龄如梦方醒,看见容龄、孙燕、蓉蓉、勋龄、四格格、小德张、平安、亮亮向他们走来。德龄一眼盯住了四格格,四格格变得大胆起来了:“德龄!”

德龄终于认出来了:“四格格!”俩人激情相抱。

容龄赞美:“这景色太美了。”

勋龄建议:“是啊,我们留个影吧。”孙燕立刻响应:“同意,同意!”众人用不同形式表示同意。

众人蹲站两排,勋龄一按快门,给众人拍了一张。

容龄提议:“三对梦中鸳鸯也来一张。”

孙燕不解:“梦中鸳鸯?”

容龄说明:“我姐同光绪,我哥同四格格,还有我同末科状元刘春霖,是三对梦中鸳鸯。”

孙燕接过照相机:“来,我照,你们站好。”

德龄先问大家同意不同意这种照法,容龄、勋龄纷纷表示同意,容龄又问四格格:“你同意吗?”

四格格看了勋龄一眼,勋龄给她鼓劲儿,四格格表示:“我同意。”

容龄问小德张:“你同意吗?”

小德张说:“这里没有我的事啊。”

容龄一笑:“末科状元没有来。”

小德张觉得惭愧:“我知道当时你对末科状元刘春霖比对我好。”

容龄却大大方方:“可能我伤了你的自尊心吧。可也不能全怪我啊,你要不是太监,可能会是另一种情况,也不会留下深重的罪孽了,留张影吧,想想我们梦幻般的过去。”

小德张高兴起来了:“我正巴不得呢。”

德龄诗意大发了:“这主意倒是个好主意,我们这张相片里,包含了很多故事,让我们实现不了的梦想留在相片上吧。等以后新中国诞生了,它就成为珍贵的收藏品了。”

伍龙夸奖她:“你想得真远。”

容龄想到一个新问题:“光绪不在了,圆不了我姐姐的鸳鸯梦啊!”

伍龙大胆地提出:“我同德龄一起照吧。”

容龄觉得不妥:“你不行,你代替不了光绪。”

孙燕虚情假意为丈夫说情:“他原来日夜思念你姐,就让他照一张吧。”

容龄回过味来:“对,当时皇上是真龙,还有伍龙、巴龙,三龙争凤,伍龙也算沾点边吧,姐姐,你的意思?”

德龄看了容龄一眼:“让伍龙一起照吧。”

容龄拍手称快:“好好好。”

三对六人,德龄、伍龙站在中间,摆好了照相姿势。孙燕端着相机发令:“好,不动。”相机一闪,众人开笑。

贵宾楼里,四张酒桌坐满了人,德龄、容龄、勋龄、伍龙、孙燕、蓉蓉陪着中外朋友祝兴。众人举着酒杯祝愿:“祝德龄一路顺风!”

德龄已站在中间,举着酒杯。无数只祝贺和友好的酒杯向德龄面前伸过来,德龄满怀喜悦地逐个碰杯。几个中外记者架着相机准备照相,德龄向众人点头致谢:“干杯!”

众人齐喊:“干!”德龄和众人一饮而尽,照相机闪了一下亮光,出现了德龄饮酒定格的镜头。

伍龙一家挤到德龄前,伍龙问:“为什么走得这么急啊?”

德龄脸露一种自豪感:“我欠的文债太多了。”

旁边一位美国记者:“我们希望她赶快起程,我们已经登出发表她作品的消息了。”

一位英国人抢着说:“德龄和我们订了盟单的。”

德龄顺势解释:“你看,友人们要债都追到中国来了。是啊,现在不少国家都等待我的英文作品,我要让全世界人都知道,我们中国是个文化悠久的国家,让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中国是从慈禧、光绪这样的古圈里走出来的,都知道中国有个了不起的皇城,这里有着悠久的文化。”

伍龙也激情表态:“我已经向德龄许愿了,德龄出多少本英文书,我就给他翻译多少。她已经出版的《清宫二年记》,我们马上给她连载。”众人又鼓起掌来。

美国人带头举酒:“为德龄的文学事业干杯!”众人齐应:“干!”

勋龄半天说了一句话:“我为有这样一个妹妹,感到荣幸。”

伍龙对德龄说了一句真心话:“是啊,我真羡慕你。”

德龄反问:“为什么?”

伍龙倒出了心里话:“你能写那么多书,有那么多约稿者和读者,能自费来中国游览、演戏,有这么隆重的送别会,怎不让人羡慕你。”

德龄也说出了心里话:“可我非常羡慕你们。”

伍龙一时不解:“为什么?”

德龄流出了热泪,望着孙燕、蓉蓉说:“因为你们有家,有祖国。”

伍龙深情地说:“中国也是你的祖国啊。”

德龄破涕而笑:“是啊,我那些英文书出版以后,我要回国居住。”众人又是一阵掌声。

伍龙还有话:“有一句忠言我不能不讲。”

“你说。”

“你为清宫流的泪太多了,你为光绪流的泪太多了,你要从作品里走出来,从古人圈里走出来。”

“我会的。只是憋在心里的话必须说出来,那是我最熟悉的生活。我要为光绪冤死击鼓鸣冤,让后人弄清这个问题。当然我要从痛苦中拔出来,其实前两年为了配合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我们在美国已经搞了多次‘中华之夜’活动。没想到现在孙中山也故去了。”

“革命自有后来人的。”

“我相信中国会自强起来,新中国会到来的。”德龄说完这句,众人热烈鼓掌,勋龄举着相机:“大家别动。”

美国洛杉矶一条街道上,车来车往,人来人往。一套讲究的居室里,德龄正伏在桌子上奋笔疾书。书架上摆着德龄出版的英文书和中文书。经过几年日夜辛劳,德龄终于完成和出版了《童年回忆录》、《清宫二年记》、《金凤》、《御苑兰馨记》(《老佛爷》)、《御香缥缈录》(《慈禧私生活实录》)、《瀛台泣血记》(《光绪泣血记》、《天子》)、《莲花瓣》、《绿玉与龙》(《现事宝》)英文著作,深透膜里地刻画出慈禧、光绪、外交史官等一系列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当然,作品里也蕴涵了作者自己的特殊经历的人生坎坷。

一条普通的马路上,德龄开着一辆黑色小轿车行驶着。德龄正要结束海外生活,德龄正要回到祖国与亲人团聚,德龄正要把光绪不明死因的悬案告诉国人。不想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德龄开着开着车眼睛湿润了,她想起了光绪死的怨屈,前方一辆大型汽车急速地开来!德龄看见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开了,不久发出一声惨叫。

报纸及时报道了1944年11月22日,德龄不幸在加拿大撞车身亡的消息,当时她的著作风靡整个中国和欧美各国,有人称她为鸳鸯蝴蝶派作家,也不无道理。她的清宫文学和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占据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不可轻估的地位。

德龄郡主墓碑前,容龄、勋龄和几位朋友手捧白花站着。容龄把一束白色鲜花放在德龄墓前说:“我姐姐最怀念的国内荣誉就是郡主,所以她的墓碑上我们突出了‘德龄郡主’。”新中国成立后的五十年代,周恩来总理亲自提名,任命裕容龄为中央文史馆员,可以看出中央领导对这对姐妹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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