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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前卷:大雪

神授九十一年,大雪日,寒霜狂袭

院子里站满了围观的剑宗弟子,他们的目光都落在那座残破了一半的阁楼中。

缭绕在阁楼中的是浓郁得化不开的药材气息,她的身旁摆放着数不清的高阶灵玦,众星捧月般将她围绕在中间,却只能堪堪留住她本该在两个月之前便消逝的生机。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恬淡的面容让人心疼得有些不忍去看。

在所有人的记忆里,她好像一直都是这般模样。

人群中,渐渐分开了一条路。

那个腰间负着长剑的少年,散乱着一头黑发,脸庞上遍布着青色的胡茬,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再一次疲倦地归来。

他缓缓进了阁楼,掏出那个盛满了希望的玉盒。

魇蜃之逆鳞,乃是这天下间,医治神魂创伤一等一的至宝。

他将那片像是紫色镜子一般的逆鳞放在她的手里,再次用期盼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脸庞。

魇蜃逆鳞散发着幽幽紫光,丝丝缕缕的梦幻气息,顺着她的经脉流淌着,最终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凌无夜低下头,双手十指狠狠插进自己枯燥的发丝之间,低沉的咆哮着,宛如一头濒死的野兽,当那道伤口腐烂到无可救药之时,它便只剩下了哀嚎的自由。

她安静地等待他每一次的归来,然后让他的希望再一次破灭。

忽而有几名女弟子背过身去,低声啜泣起来。

南溟海眼、中原奇境,东洲草泽,两个月来,她们已经不记得凌无夜跑了多少地方,只为去寻找那些稀世罕见的药材,只是这些努力所换回的,终究只是一次深过一次的绝望。

他便像是那轮皎洁而高贵的明月,在身边星辰逐渐黯淡之后,便也朝着下方的深渊缓缓坠落了下去。

她的手很冰冷,一股微弱的生机,已经流逝到了最后关头。这两个月的存续,已是人力能为的极限了,如今,再也留不住了。

他终于抱着傅君心走了出来,那具孱弱得好像一触即破的身体便依偎在他的怀里。

凌无夜目光呆滞,一步一步朝着寂剑潭走去。

所有人心中都明白,这会是一场最后的告别。

寒风呼啸,大雪飞扬,这一日的剑宗只有沉默,沉默着见证那轮明月坠入深渊,而后染着一身血色冉冉升起,杀伐四方。

“唉……”陈覆云远远看着这一幕,长叹了一声。

凌无夜面容平静的走着,无悲无喜。

“神授前四十九年春,天穹动荡,神铁于南疆降世,其中所蕴乃为孕育苍生之力,有逆转生死,夺天地造化之能,此力或为仙神所有,故而吾将其称之为——生力。后南疆诸多势力为争夺神铁倾巢而出,天下大乱,激战数年之后,生力神铁终为月神殿所得,奉为镇殿至宝。”

凌无夜记得那紫黑色卷轴之上记载的东西,如今,这缥缈玄幻之说,却变成了傅君心最后的希望。

他知道那所谓的生力神铁是什么东西,因为那块神铁,早已被铸造成了一柄绝世神锋,此刻正佩在自己的腰间。

而他想要做的,便是以剑宗的“殒剑蕴灵”之法,将青穹剑内的那股生力抽取而出,以此唤回傅君心的生机。

这个决定太过于疯狂,凌无夜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他知道,没有人会同意,剑宗穷一派之力,耗费数十年所铸造出的神剑,绝不可能被当做这样的筹码,去挽救一条无足轻重的性命。

可那条在旁人眼中看来无足轻重的性命,却是他的全部。

这是蓝祈的阳谋,让他明知道这是对方的陷阱,却还是要义无反顾地踏进去,生死无悔。

凌无夜知道今日之后,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宗门神剑一朝被毁,自己便是那个受万人唾弃的叛徒,也许会被废去修为,逐出剑宗,然后在蓝祈和陆辞年的追杀中亡命天涯。

值得吗?他问自己。

值得!

他笑了笑,在傅君心的额间轻轻一吻。

磅礴剑气令得大雪退避,八方震荡,他的剑意之界笼罩着整个寂剑潭,其势已成,再也没有人可以靠近。

众弟子只当他不想被人打扰,便停住了脚步,远远地看着。

凌无夜放下了傅君心,背对着陈覆云所在的方向坐了下来,他知道那双眼睛在暗中看着这边,那也是今日中最大的变数所在。

剑意之界可以拦住其余的所有人,却绝不可能拦住陈覆云。

凌无夜前所未有的感到了紧张。

青穹剑横在膝上,他的双手轻轻抚摸着剑身,像是在作一场无声的告别。

“若今日之后我还能活着,便为你再寻一件可以承载剑魂的神兵……”

青穹剑闪烁着微光,显得无比平静,剑魂开始从剑身之中缓缓离开,沿着经脉缓缓进入凌无夜的神海之中。

“多谢……”他站了起来,对着青穹剑深施一礼。

灵力化为云雾,形成了一个遮天蔽日的漩涡,高悬九天。

他身处于漩涡的中心,不断以自身剑意加固着结界,最凶险的时刻,终于到来。

天光渐暗,风雪呼啸着刮过寂剑潭平静的水面,掀起一片巨浪翻腾。

神兵之殒,天地同悲。

青穹剑的剑身颤抖着,似乎便要在下一刻碎裂开来,引得潭底万剑同时发出悲鸣声。便在此时,一股神秘玄异的造化之力,正被天空中那道巨大漩涡一点点从剑身之中抽了出来。

刹那间,在那股造化之力的作用下,剑意之界中的草木开始疯狂生长起来,宛如神迹。

只可惜这样的景象终究没有持续太久,在凌无夜陡然间变得无神的目光中,一只苍老的大手,骤然按在了他的眉心之间。

剑魂归位,天空中的灵力漩涡,也被他强行搅散了去。

“逆徒!失魂落魄,体有内伤,一身修为已然折损三成!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已,三宗武会将近,可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又要如何与其余两宗精英相争这三宗魁首之位?”

他冰冷的喝骂声,让凌无夜的心一下子便沉到了谷底。

自己的一身修为,终究是眼前之人所传授的,他自然可以轻易找到剑意之界的破绽所在,而后强行突破进来。

凌无夜无力地跪倒在地,被众弟子惊异愤怒的目光注视着。

殒剑蕴灵之法,他们也会,自然明白刚才所发生的那一幕是什么。

一个能让剑宗成为三宗之冠的机会,险些就葬送在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中。

陈覆云很愤怒,很痛心,他们也很愤怒,只是在那愤怒中,又带着几分不解和同情。

“殒剑蕴灵!我剑宗数年心血,众多先辈殚精竭虑,皆是为了成就此剑,如斯至宝,岂容你说殒便殒?”陈覆云痛骂道。

“弟子知道此剑为剑宗至宝,承无数先辈遗志,若不是已无别路可走,弟子断然不会用这等禁忌之术,可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啊!这……可是君心啊!”凌无夜抬起头,被血丝布满着的眼睛里,渐渐泛起无比绝望的神情。

“傅君心的伤势过重,本在两月之前就该殒命,只是念在你为门派征战多年的份上,那些你所请求的海量灵玦灵药,为师便也破例允给你了,如此傅君心方才能够熬到今天。只是如今她的生机将散,药石无灵,那么为师也只能说,当是傅君心命数如此。”陈覆云所说的话,便像是一柄柄刀,狠狠扎在凌无夜心底。

“命数如此?”凌无夜垂下头,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着:“命数如此么?”

“殒剑蕴灵之法,固然对此时的傅君心有效,可说到底,仍是扰乱天地命数,违逆生死轮回的禁忌之术,更何况,青穹剑对本门仍有大用,岂容你在此时便将其折断。”

“也许,后半段,才是师尊真正想说的吧。也许,君心对于本门来说,只是一名不甚起眼的普通弟子,于我剑宗所谋大业并无半点助益,而为保武会夺魁,她的重伤不愈,便成了……命数如此。”凌无夜笑了笑。

陈覆云没有说话。

“那我的命数……又是什么呢?”他再次抬起头,无神的双眼注视着陈覆云。

“三宗武会在即,以青穹剑为凭,为前人所不能为之事,一改南疆数百年来的三足鼎立之势,带领我剑宗走向这天下的巅峰,成为仙神手中之剑,亦是仙神于此世的唯一代言!这,便是你的天命。为创此盛景,任何牺牲都是值得,你可明白?”陈覆云的一番慷慨激昂之语,却让凌无夜的内心更加死寂了下来。

“在我初习剑道之时,师尊便同我说,欲要修习剑道,必先修剑心,唯有心存善念,胸怀天下苍生之人,方才能够领悟剑宗剑道之精要,并以手中之剑,承卫护天下之责。”凌无夜惨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却不料,今日方才知晓,修习剑道,原是为了成为仙神手中之剑。”

“仙神恩泽四方,便能代表这天下苍生,这又有何不对?”陈覆云有些不满。

“神授八十三年,只因南溟群岛上的吞海门少门主不小心打碎了供奉神像,三天之后,天降玄雷,将整个吞海门夷为平地,无一人生还。”

“神授八十五年,剑宗以北三百里外的一座小村庄,淳朴的村民收留了一位走投无路的年轻人,不料那年轻人却是当年月神殿之主的后人,而后那座尽是凡人的小村庄,便迎来了颗粒无收的三年大旱,不得已之下全村迁徙,却在途中遭遇山崩,全村尽殁。”

“够了!”陈覆云怒急之下,一巴掌扇在凌无夜的脸上,大声喝道:“竖子无知,竟敢口出狂言,不敬仙神!我陈覆云真是瞎了眼,竟把你这等狂悖之徒当做衣钵传人来教导。”

凌无夜冷笑了一声,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

“青穹剑的宿主,我会另寻他人,因此这殒剑蕴灵之法,你便不用再想了。”陈覆云看着他冷笑着的面容,突然觉得,这位曾经天资聪颖的弟子,此时的面目竟是如此可憎可恶,于是他皱了皱眉说道:“看在你我师徒多年的情分上,你若是一心想要相救傅君心,并不惜一切代价的话,为师倒是可以给你一条路走。”

“师尊此言当真?”凌无夜闻言大喜。

“虽不知道你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但你施展这殒剑蕴灵之法,想必是为了剑体中蕴藏的那股孕育苍生之力吧。”陈覆云冷哼了一声,“生之力乃为青穹剑的核心,若想将其抽出,则必先毁去剑体,而我剑宗另有一个法门,却不至于如此极端,那便是——换灵之术。”

“换灵之术?”凌无夜倒是从未见过这所谓的剑宗秘法。

“不错。”陈覆云见他欢喜的模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所谓换灵之法,便是以人体内全数的本源灵力灌注剑身,让灵源成为剑体新的核心,以此替换出剑身里原本的力量之源,以你现在的修为来看,倒是可以试试此法,只不过这也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便看你舍不舍得这一身修为了。”

“弟子愿意一试。”凌无夜没有丝毫犹豫。

“要试便试吧!权当我没有过你这个弟子!”陈覆云大怒,丢下一卷卷轴,便拂袖背过身去,似是不想再看到他。

“君心,再等等,再等等便好了……”傅君心的气息正变得越来越微弱,凌无夜心急如焚,当下便将卷轴翻看了一遍,也不敢再耽搁,抓起青穹剑纵身一跃,便落入了寂剑潭之中。

雪花落在卷轴之上,上面所记载的小字也渐渐开始变成一团团乌黑,那墨迹却是新的。

陈覆云转过头来,看着那涟漪不断的水面,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的手心里握着一缕白气,正是青穹剑魂。

一旁围观的众弟子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他们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平日里无比崇拜的大师兄,今日竟会这般决绝,连那等绝世神兵和自己的一身修为,都可以说弃就弃。

寂剑潭的水很寒冷。

在体内的灵源一点点消失之后,这种寒冷便逐渐变得更为剧烈起来。

凌无夜沉在寂剑潭的潭底,那一片不见天日的幽暗之地,怀抱着青穹剑,任由孤独在自己内心中不断发酵着。

耳畔尽是断断续续的水流声,潭中没有水草,没有游鱼,没有任何生灵能在这样一处充斥着剑意的潭水中生存下来。

当修为逐渐散尽,那些无处不在的剑意,也开始让凌无夜体会到了,什么叫万箭穿心的感觉。

他死死咬着牙关,抵抗着剑意的侵袭,好在青穹剑仍在,潭底沉眠的万剑纷纷都收拢着剑气,不敢泄露出分毫。若非如此的话,只怕凌无夜此时所面对的,便不是剑意了,而是真正的剑气。

剑意伤人之神魂,而剑气却是毁人身体的存在,此时的换灵之法已进行了大半,宛如普通人的凌无夜,若是碰上了哪怕最弱小的一道剑气,也是决计承受不住的。

“好了,可以了……”黑暗中,凌无夜终于听到了人的声音。

此时的他终于彻底失去了灵源,他能感受到,怀中的青穹剑在抽取了自己的全部灵源之后,变得越发强大起来,只是那所谓的生力却没有丝毫将要出现的迹象。

凌无夜疯狂呼唤着剑魂,只是却没有任何回应。

那一双熟悉的大手,过往十多年里每次都拍在自己肩头的那双苍老的手,终于是探了过来,抓住了青穹剑柄。

凌无夜终于明白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心中一片冰冷绝望。

剑意暴动,变得更加强大的青穹剑此时便是潭底万剑之王,它离鞘而出,陡然间爆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璀璨光华,肆意抽取着潭中蕴藏了不知多少年的剑意剑气。

陈覆云痴迷的望着那柄宛如世界核心的神剑,随手一挥,凌无夜的身体,便如同一片柳絮般,被那股无法抗拒的大力托着,飞出了寂剑潭。

他像个破麻袋一般被狠狠摔落在地,快要筋断骨折的痛感,却怎么也掩盖不住修为尽丧的空虚。

曾经风光无限的剑宗大弟子,此时便像是一条败犬一般,在众人的目光中被主人狠狠丢弃在那里,体无完肤,苟延残喘。

凌无夜一边咳着鲜血,一边朝着傅君心爬了过去。

手掌被锋利的石子边缘划破了,在地面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只是那种痛,很快便被大雪落下所带来的寒冷凝冻住了,渐而转化成了麻木。

所有剑宗弟子也就这般麻木的看着他,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

一个居然想要将宗门希望毁去的人。

青穹剑将潭底所有力量抽取一空,最后化为一道流光破水而出,落在凌无夜身前。

予他最后一点时间,体面的与她告别,然后想出一个体面的理由,将青穹剑还给宗门。

凌无夜知道,这便是陈覆云想要的,师徒数十年,对于彼此都太熟悉了。

青穹剑魂被牢牢控制在陈覆云手中,凌无夜决计无法以这具失去了灵源的凡人之体,使用这把力量已经快要超出人间范畴的绝世神剑,即便他曾经是青穹的主人。

陈覆云的算计,永远是这般周密。

“这才是你想要的,对吗?师尊?”他抱着傅君心,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臂弯里。

陈覆云满意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凌无夜惨笑一声。

“陆辞年想要的,是以君心为诱,伏兵折玉峰想要袭杀我。”

“蓝祈想得要比他周全一些,于是他在那群中原人中埋下了自己的棋子,重伤了君心,又派人送来了密卷,告诉我青穹剑中有可以救她的力量。蓝祈想要的是让我自己毁去青穹剑,也许他觉得,没有了青穹剑的我,便失去了与他相争的资格。”

“这两人的所有想法,师尊一早便洞察了,而师尊也发现,若是事情真如蓝祈所想的发展下去,正是暗合了您的心意。所以师尊便顺水推舟的出手了,所以那些中原的武者才能够留在剑宗,所以那一日,弟子才会那么刚好的,被安排去了讲武堂演练招式。”

“剑宗一脉数十年的努力,绝不能毁于我手,这实在是一个再也正当不过的理由,所以今日师尊出现,以这个无比正当的理由阻止了我,并慷慨的给出了第二个可以相救君心的理由。”

“青穹剑虽然可以令得潭底万剑臣服,不过想要抽取它们的力量,却是还有不及,但若是加上我的灵源,那便够了……”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不再去看眼前那个曾经那么和蔼慈祥的老人。

“我调教了数十年的弟子,始终不是个蠢人,但,这便是宿主二字的含义啊。”陈覆云由衷地赞叹道。

“去吧,孩子,说完你想要说的话,体面的将她送走,然后给我想要的。”陈覆云慈祥的笑着,一股精纯的灵力注入傅君心的体内,将她唤醒了过来。

凌无夜猛然一颤,他为留住傅君心更长时间而设下的龟息之法,便这般被陈覆云云淡风轻地破去了。

法诀破去,她固然可以短暂地恢复神智,但如今没有治疗伤势的法子,一切已不可挽回。

傅君心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境里的那个人,为了治疗自己的伤势,正一天天憔悴下去,这让她感觉到了无比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师兄……”她微弱的声音落在他的耳中。

两个多月的煎熬,终于要在今天有个结果,只是这个结果,却是如此令人绝望。

凌无夜是多希望她有一天能够醒来啊,但她如今短暂的清醒,却只是为了告别,仅此而已。

“别怕,君心,我在这儿。”他哽咽着回应。

她自从醒来之后,目光便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没有离开哪怕一瞬。她心里很清楚,此时的清醒意味着什么,所以也没有必要把所余不多的时间浪费在别的地方了。

什么欺骗、算计都不重要了。

只要最后能醒来看他一眼便好,不要就那样浑浑噩噩的死去,至少现在,自己还有说话的力气,不是吗?

“世人常说,若是一个女子倾心于一个男子,便会想要嫁给他,厮守一生,可于我而言,却没法奢求那么多。”她的声音很虚弱,虚弱得很快便被寒风吹散了。

“多伴你一刻,我便多一刻欢喜,多伴你一天,我便多一天欢喜。”

凌无夜将脸颊贴在她冰冷的额头上,微笑道:“岂是奢求,自此刻起,你便是我凌无夜的妻子,天地为证,日月为凭,你我夫妻二人,便就此缔定这三世盟约。”

傅君心也微笑起来:“师兄,对不起,一直以来,我对你总是诸多拖累,也多谢你,在这最后一刻,仍为我完成了此生最大的心愿。”

“既已是夫妻,又何谈拖累二字。”凌无夜又把她搂紧了几分。

“师兄,心儿不愿如此自私,天涯漫漫,若终有一日你能再遇到她……能再遇到你倾心相慕之人,对我,不必执念。”她见到了最想见的人,听到了最想听的话,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心儿……”他的声音颤抖,死死抱着她。

“一片痴心尽付于君,心儿此生,无悔。”她展颜一笑,那朵鲜艳的曼荼罗花,终于在寒冬来临之时,开放在这漫天大雪里。

“师兄,将我葬在剑宗吧,让我融进你停驻的天涯里。自此以后,霁雪初晴是你,穿谷林风是你,山川草木日月星辰,都是你。”

她的声音慢慢消逝。

在两个月之前,她便以倒计时的方式存在于他的生命里,现在这一天到了,她便留下回忆,独自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他知道,她这一去便是阴阳两隔,没有偶遇,也没有久别重逢,在他漫长而孤独的未来里,再没有她。

“心儿!!!”

他仰天悲呼,凄厉而绝望的呐喊声被淹没在风雪里,所有人都是冷眼看着,没人在意。

剑宗今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冷得灵魂都凝结了起来,冷得让人心碎。

“可以了吗?”陈覆云显得有几分不耐烦。

似是为了回应这句话,凌无夜沾满了血污的的手动了。

“逆徒!你想做什么?”陈覆云看到他的手,再度握在了青穹剑之上,不由得有些紧张。

就算他安排好了一切,此刻却还是有些担心会否有变故发生。

“原来……这便是我一直守护的。”

凌无夜一声叹息,将青穹斜插在身前,又慢慢将傅君心的尸身扶着躺下,而后恭敬地跪了下来,对着陈覆云三拜九叩,以谢传道授艺之恩。

陈覆云见到他的举动,不由得深锁起了眉头。

“师门重恩,便以凌某多年征战为剑宗赢得的名望相抵吧,凌某承自剑宗的剑道修为,已尽数融汇于这柄青穹剑中,今日,亦还于师门。”

“至此,凌某与吾妻傅君心,同剑宗恩怨已清!”

凌无夜豁然转头,眼神如一柄利剑,带着嗜血的光芒,狠狠插在陈覆云的身上。

“三宗以阴谋诡计害吾妻性命,此仇必报,自此刻起,凌某与三宗弟子,便是不共戴天之仇,日后再见,便以性命相博吧!”

他的语气无比决绝,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一时之间,众弟子不免惊呼起来,他们也未曾料到,今日之事竟会演变成这般局面。

陈覆云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安,虽然凌无夜体内的功力已然尽数化去,不过他还是在凌无夜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不由得怒声道:“凌无夜!你想做什么?!难道你真要为了一个女人,背弃师门,与三宗为敌,与正道为敌?!”

“正道?”凌无夜讥笑了一声:“如今的三宗,同室操戈,内战不断,各派之间为了三宗之会机关算尽,冷酷无情。便如今日,吾妻君心身死,不正是三宗的手笔吗?如今的三宗,竟还有脸面自诩为……正道?”

“三宗之盟乃是仙神降旨,而仙神致意便是正道!岂容你无端揣测!”陈覆云心头的不安情绪越发浓郁起来,凌无夜此时翻脸,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究竟有何凭仗?这也是陈覆云心中唯一的疑问。

凌无夜拿出了那本万凶集录,缓缓翻开。

他不想再与陈覆云争辩什么了。

凌无夜自剑道小成之日起,便立誓要为这世间留下这一本详解凶兽的著作,历时十余年的时间,他终于是将天下凶兽的资料,尽皆囊括其中。

但他从没有对陈覆云说过,这本书究竟意味着什么。

凡是在万凶集录之上留名者,无一不是实力强悍,为祸一方的凶悍妖兽,而凌无夜在斩杀了它们之后,则会以凶兽精血混入墨中,于纸上留名。

也便是说,这本万凶集录之中,蕴含着数千头凶悍妖兽的血脉之力。

“若正道沦为永夜,那我便做了这世间的万邪之主!又当如何!”凌无夜狂放地大笑着,癫狂的笑声似是要震破苍穹,黑红色的火焰自他的体内漫卷而出,一头黑发飞扬,转瞬间便如血红。

“启!!!”

一掌怒拍在万凶集录之上,这些惊人的血脉之力,此刻却被他抽离了出来,缓缓流淌进他的身体之中。

丝丝缕缕的血色气息,环绕在他的身侧,化为结界,将他守护在内。

数千头凶兽的精血,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陈覆云大惊失色,正要御使青穹剑破去结界,却没想到青穹剑插在地上,宛如一座山岳之重,却是怎么都拔不起来。剑魂不愿对凌无夜出手,他便没了可以制衡那股凶兽血脉的力量。

没有人可以阻止凌无夜的所作所为,除非陈覆云能够立时炼化青穹剑的剑魂。

但是来不及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赤着上身,缓缓从结界之内走出。从那片黑暗之中,彻底分离了出来。

他正对陈覆云站着,丝丝缕缕的黑色煞气,汇聚进他的身体。

红色的长发披散,右手握着一杆血色长枪,枪尖指地,他赤着上身,露出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妖异的红色充斥在瞳孔里。

那股凶厉而强悍的气息,已经彻底与他融为一体。

每一道血脉之力,皆是凝聚着动辄千万年的积累,而身死时的深深怨念,也都留在了这些血脉之力里,终于在这一天,凝聚成一头足以令得神憎鬼哭的绝世凶神。

以凶血为形,万千凶兽血脉之力凝为其体,不死不灭。

以怨力为魂,无边怨念灌入神海化为其魄,生生不息。

掌人间煞气,不属六道,不入轮回,方为——

不败凶神体!

陈覆云可以在他的身上感受到那些令人无比熟悉而绝望的气息。

双目赤红,瞳如陨星,内里自成幻界,是为南溟蜃龙之眼。

右腿有灼热阳炎环绕,气息暴烈,欲焚山煮海,是为西域噬魂金乌之足。

天虎之骨,玄蟒之筋,此时的凌无夜看上去虽然与常人无异,但他的体内,却被这些凶兽的血脉充斥着,渐渐融合。

“东海煞神龙角……”看着他手中所提着的那杆血色长枪,陈覆云声音颤抖着。

“体内煞气纵横,周身焚炎环绕,已是入魔之相,凌无夜!你竟堕落至此!自甘沦为邪道?!”

“呵!”凌无夜邪魅一笑,持枪之手却已经动了起来。

陈覆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距离死亡是如此的近,近到来不及反应,那淹没在煞气里的一缕寒芒,便化为枪尖指在自己的眉心。

没有多余的动作,凌无夜仅仅只是抬起长枪,刺向陈覆云的眉心,而后停在那里,仅此而已。

体内灵源已经尽数化去,凌无夜此时所凭借的,便是凶兽血脉所凝成的至强体魄,和那万千怨力进入神海之后,赋予他的掌控煞气之力。

“这一枪没有刺出去,当是报了陈宗主多年的养育之恩。这一枪之后,恩仇了了,前尘尽消。”凌无夜看着他一副不堪的模样,丝毫没有一宗之主的气度风范,不由得嗤笑了一声,收回长枪,转而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万凶集录的最后一页缓缓书写着。

浩然天地,自有其法,地承万界,天高无极。然天地终无灵智,只以生灭为序,再无其他。

人族主掌此界,便以人之好恶定正邪之分,与人为善即为正,与人为恶即为邪。

然人心自有趋利避害之本能,正邪之分渐变,终成予己与利便为善者,致己为祸便为妖邪。

所谓正道,便如虚无之炎,观之如煌煌大日,普照四方赐万物以生机,实则不可捉摸,尽为虚幻。

今日有幸,以吾之眼阅尽这世间所谓正道,幸甚至哉,尔等认定吾为人间之邪,吾便自号虚炎君,且看吾如何以这虚无之焰,焚尽八荒!

他仰天长啸,笔势去尽之时,却将自己的名字,留在了万凶集录的最后一页!

自此刻起,万凶集录最后一页,便记载着这世间最为独特的一头凶兽,一头集千万种凶兽怨念血脉为一体的至强凶神,是为——

虚炎君!

“凌无夜,你既以身饲魔,今日只怕留你不得!”陈覆云神情无比凝重。

凌无夜毫不在意地笑道:“若是要战,便一起上吧,对付我这个邪魔,围攻亦可,车轮也罢,如此,方才不负三宗正道风采!”

此时,在陈覆云的命令下,已有了一些胆子大的剑宗弟子,握着剑缓缓靠近,神色紧张如临大敌。

狂猛的煞气形成罡风阵阵,将他们的身形都给掀飞了出去。

但是看着凌无夜如今邪气十足,却又无比熟悉的面孔,却还是有着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他们虽不知道此时的凌无夜还算不算是一个“人”,但他欲毁青穹剑,覆灭门派希望在先,事败坠入魔道在后,这些剑宗弟子心中也是极为愤怒,因此并不打算要留什么情面。

“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们么?”凌无夜唇角轻掀,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呼啸的煞气罡风,顿时冲入了人群之中,那煞气何等暴烈,顷刻之间,便有着数十名剑宗弟子被煞气罡风席卷着,冲天而起,他们的肉身最终在煞气的侵蚀下崩解而去,化为一块块碎裂的骨头,叮叮当当地落了下来。

一时之间,满场寂静,凌无夜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出手极为狠辣。这宛如妖术一般的杀人手段,令得大半弟子皆是面色发白,慌忙后退,也不敢再用自己的眼神对上那张熟悉的面庞。

“凌无夜!”陈覆云心中惴惴,但事关宗主尊严,他还是颤声喝道:“你这丧心病狂之徒!竟敢对同门下此狠手!”

凌无夜闻言偏了偏头,疑惑道:“先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再见之时必是生死相搏,怎么?陈宗主是把凌某的话,当成玩笑了?”

略带嘲讽的语气,让陈覆云心中的恐惧与理智齐齐化为愤怒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结剑阵!凌无夜!我倒是想要看看,今日你这狂徒是否能安然走下剑宗!”

“尊令!”周遭尽为迎合之声,剑宗数百名弟子脚踏玄奥步伐,齐齐将凌无夜围在中间,剑鸣声大作,各名弟子手持长剑,催发剑气以呼应,如一条条锁链般将凌无夜封锁在了剑气之网中,便连那浓郁的煞气,都被冲霄而上的剑气驱散了些许。

凌无夜丝毫没有紧张之态,反而是有些悠闲地等待着,等待着这个剑宗大阵的完全成型。

“天罡剑阵?陈宗主莫要忘了,这剑阵以前……可是以我为阵眼的啊!”凌无夜冷笑一声,在阵法终成之后,他提起那杆煞神枪,如狂龙出海,挺枪而刺,煞气如滚滚狼烟翻腾着,伴随枪尖直指向阵中某个毫不起眼的点。

陈覆云脸色一白,凌无夜说得没错,这天罡剑阵,决计困不住他,因为他现在所攻击的位置,便是他曾经所掌握的阵眼所在。

煞气狂流的轰击,令得整个剑阵大乱,由剑气所构成的锁链,也在顷刻之间便断裂而去,挣脱束缚的凌无夜凌空而上,竟是在半空之中豁然转身,刺出了朴实无华的一枪。

这枪术极为普通,乃是因为凌无夜本来便不会使枪。

只是他的体魄太过强大,煞气的杀伤力也颇为惊人,不过只是普通的一枪,却令得数百名剑宗弟子同时喷血飞退,宛如一片冰天雪地中,盛开了一片殷红的梅花海。

陈覆云眼神一凝,自身佩剑已然在握。

“陈宗主终于忍耐不住,准备下场指教一二了吗?只是不知道经此一役之后,你剑宗,又能剩下几人?”他的声音很狂妄,狂妄到足以视在场这千人为无物。

但陈覆云没有反驳,如今的凌无夜,的确配得上这份狂妄,成就了不败凶神体的他,功力竟是比往昔作为青穹宿主之时还要高出许多。

或许这世间,唯有大成的青穹剑,方才能够对他构成威胁。

青穹剑的强,不在于本身铸材之佳,也不在于剑宗锻术之精,而是因为,青穹剑内那股生力。

陈覆云作为剑宗宗主,所知晓的东西自然要比蓝祈更多,他当然知晓,那股生力,确实是一种唯有仙神方才能够掌控的力量,而那股力量,正好可以将凌无夜体内的凶兽血脉、煞气怨力克制得死死的。

只是可惜,青穹剑魂不愿对旧主出手,在陈覆云将其炼化之前,他根本没办法掌控这柄绝世神兵,而青穹剑方才又抽取了凌无夜的灵源,和寂剑潭底的万剑之力,这便使得炼化剑魂的过程注定十分漫长,

眼下的剑宗,真的没有可以奈何凌无夜的力量存在。

陈覆云握着剑柄的右手紧了又松,掌心不断沁出汗水,身处于这寒风猎猎的环境之中,他仍是感觉到了无比焦灼。

身旁的一名弟子,自是看出了陈覆云此时所面对的骑虎难下的尴尬局面,便凑上前来小声说道:“宗主,凌无夜此言不无道理,傅君心尸身仍在此地,想必凌无夜为保其完好,必然不愿在此时与我们玉石俱焚。若是决意围剿,固然能将此獠诛杀在此,恐怕我剑宗的损失亦难以承受,不如暂且放其离去,联合三宗再行定夺。”

“混账!你的意思是……让我向这妖魔妥协吗?!”陈覆云佯装大怒,一巴掌扇在那弟子脸上。

那弟子挨了一巴掌,却感觉陈覆云掌中力道甚微,当下便会意,连忙跪了下来,声如泣血般大吼道:“剑宗百年传承,还请宗主以大局为重!”

“剑宗百年传承!还请宗主以大局为重!”人,总是会恐惧的,便像是此时大部分的剑宗弟子,都是赶紧跟着跪了下来,唯有一小部分,虽是身受重伤,却还是强行按下了伤势,对着凌无夜怒目而视。

陈覆云有些惊愕的看着身前跪了一片的剑宗弟子,虽是找到了台阶,却还是感觉心中莫名有些酸涩,整个人便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罢了……罢了,今日我剑宗便退一步,凌无夜,你去罢!你我师徒情分,便就此断绝,他日江湖再见,即是生死仇敌。”

众弟子闻言,只觉心中松了口气。

凌无夜冷哼了一声,倒是没有显得过于咄咄逼人,双方若是开战,傅君心的尸身,只怕也难保完全,这并非他所愿。

更何况,他虽叛出剑宗,却也不想赶尽杀绝,那跪了一片的剑宗弟子,也同样让他觉得有些心寒,这曾经的一对师徒,在此时的想法却是颇为一致。

执剑之人首重其性,当有仁心傲骨,若遇强敌便摧眉折腰,则不配执剑。

今日所见之剑宗,令他大失所望,渐渐起了些厌恶之心。

凌无夜收起煞神枪,目光再没有往旁的地方多看一眼,他径直走了过去,轻轻抱起傅君心,温柔的对她说道:“心儿,我这便带你离开这里。”

今日一去,便再不回头。

青穹剑发出轻微的剑鸣声。

像是在告别。

……

春时杏花夏时荷,秋日金菊初绽,待得凋零之后,寒梅便悄然挂在了枝头。剑宗的一年很长,总也有练不完的剑,赏不尽的花,却还是有人说,再长也长不过那条蜿蜒的山道。

只是山道虽长,却也长不过回忆。

“这南疆的冬天,总是这般阴柔绵长,可不知怎地,今年的雪,似是比往年还要更冷些,心儿,你可感觉到了吗?”他轻轻将傅君心的衣领拉了拉,让她早已变得苍白的脸埋在温暖的绒毛里。

忽而,他兴奋地指着山谷中的一方泉眼说道:““心儿,你看,那边便是你最喜欢的药泉,还记得你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受不了冬日严寒,每日都要去药泉里泡上几个时辰,却总是求我和琴漪帮你把风。”

“心儿,凌雪峰的腊梅又开了,漫山遍野都是,你不是最喜欢这花吗,怎地还是闭着眼睛。”他轻轻摇晃着她,想让她睁开眼睛,去看一眼那些仍在枝头含苞待放的花朵。

“心儿,我们都走了一路,却都是我在自言自语,你怎么半句话都不曾言语,是嫌我过于唠叨了么?”

耳边还是风声,无休无止的风声,雪花茫然无措的被疾风卷着,掠过山谷,不知要飘向何方。

他停下脚步,轻轻一吻印在她的额头。

那赤红的双目中,如洪水决堤,肆意挥洒。

“心儿,原来你是真的去了……”

他颤抖的声音,显得如此无助而凄凉。

……

剑宗凌雪峰顶,可阅尽剑宗四时风光,只是那日,峰顶多了一座孤坟,一块石碑。

上书“凌门傅氏讳君心之墓”

他在石碑前站着,听风在低沉地呜咽。

“心儿,我这便要下山了,待为你报了大仇,我便回来,与你同归,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他微笑着,将一束腊梅,一缕血色的发丝,轻轻放在那块石碑前。

山谷之中,唯有风声相合,大雪落下,将那座孤坟,那行离去的足迹,深埋在了往事之中。

已故之人,已故之事。

当以鲜血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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