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的双眼一直盯着那名年轻男子，他很快摆脱了人群的视线，在大街小巷中穿梭。
但看他走的路线，轻车熟路，不像是在寻找敌人。
倒像是一个人被撞到后检查自己钱包有没有丢一样。
那名男子有时会翻看垃圾桶，有时会停下检查一面墙壁。当伊恩路过的时候，分明看到墙壁上有时出现零星的血迹，有时出现细小的裂痕，就像是有人一拳重重垂在墙上一样。
“他像是在检查这些道具有没有摆放整齐，或者被人毁坏。”奥列格也看出了其中端倪：“他根本不在乎那个被人毁坏的机器。”
伊恩点点头，如果不是他们拥有强大的隐藏魔咒，能从旁观者的视角研究男子的行为，或许也很难发现。对方的动作也同样小心，如果不是伊恩擅长追踪，恐怕也要跟丢目标。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只要不被对方发现，他们就能一直跟下去。
“沿路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伊恩指出那些细节：“有人流血了，一直在跑，而且在隐蔽的地方都会遇到敌人。”
“不是拳头打出来的效果，是灵咒。”经验丰富的奥列格看着墙壁，很快补充道：“拳头的裂痕和灵咒不一样。”
“那就是伊莎的‘双子星座’了。”伊恩感觉这里面疑点重重：“灵体杀了霍尔德，从大楼跳下来，一路沿着出城的方向奔跑，并且还会躲避敌人的追捕。奥列格，你知道我想起什么吗？”
“有屁就放。”
“我见过伊莎用‘双子星座’，但仅仅是一次。”伊恩想起那个打扫餐厅的红衣女郎：“她的性格和伊莎完全相反，暴躁而且不受控制。”
“你想说什么？”奥列格感觉他话里有话。
“我的意思是，我不认为这个灵体具备那么优秀的逃亡本领和反侦察意识。”
“但你只见过她一面。”奥列格说道：“‘双子星座’的复制品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法师的意志，那时候伊莎可能太累了，所以灵体也会暴躁，但如果伊莎是在完全冷静的状态下用的灵咒呢？修德鲁曼，你记住，在曼达国，不管是多亲近的人也不要相信。”
“包括你？”
“包括你父亲。”
伊恩也不去纠结奥列格是不是在占他便宜，他开始回忆他见到的那个灵体的细节，如果这次来杀霍尔德的也是她，那么肯定有共通之处。
“少爷，他停下来了。”帕莫莉莎摇了摇伊恩的手臂。后者抬起头，透过水纹一般的阴影，他看到男子停在一个拐角处，等到伊恩跟到他背后，顺着他的目光，才看到这个隐藏在城市角落的秘密。
这里，有一个巨大的深坑。
周围不知何时变得雅雀无声，好像这附近的居民都已经搬走。伊恩算算路程，如果是一个法师想要逃那么远的距离，少说也要半天的时间，更别说中间还要面对敌人的暗杀。
但光明二页应该没那么快赶到科威市，尽管上议院说的是黑塔派人抓捕了那个灵体，但算算时间，恐怕光明二页来的时候，这个灵体已经被科威市抓到了。
地点，就在这里。
伊恩很轻易的找到了四周墙壁的弹孔，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枪战，在这种狭小的空间，如果不是真的幽灵，肯定没有生还的希望。
“通往这里的街道只有一面没有设置警示线，就是这个人走的那条。”夏奈很靠谱的把周围的环境都摸了一遍，这也是伊恩教她的技能之一：“每间房都空了，怕是有一周了。”
“有人盯着这里吗？”
“我看了一遍，没有。”夏奈说道。
“你们看，他在干什么？”帕莫莉莎指着那名男子说道。
四人的目光被他的动作吸引过去，刚才他一直在原地观察周围的动静，确认没有人跟在后面后，才小心翼翼的整理起现场的东西。
掉落在地的子弹壳，破碎的木板，凹陷下去的铁皮垃圾桶，男子还走到垃圾桶旁，把被风掖进去的一方红色破布抖了出来。
那是一块衣裙的布料，眼尖的伊恩甚至认为那就是灵体身上的衣服。
如果没看到男子的动作，他肯定会通过这些元素分析现场的状况。但现在，经过男子那么一摆设，这个精心布置的场景一下就露了馅。
“这里毫无疑问是最后抓人的地点。”奥列格说道：“但为什么科威市要把这里保存的那么好……就像……”
“就像引导人们追来这里一样。”伊恩观察四周：“他们会得出一个结论，灵体先被围住，然后被杀死。她自己走进了别人的陷阱，或者说经过了半天的时间，科威市组织起来的反击。死的人很多，还有科威市的人。”伊恩指着一个角落，那里洒满了腥臭的鲜血：“能溅出那种量级的血迹，说明整个人都被碾成了肉泥，这应该是灵咒的效果。”
“这也不是证据，修德鲁曼，要不然我在这把他抓住问一遍？”奥列格看着那个普普通通的男子，慢慢露出了自己的獠牙。有森精灵和他，拿下这个人应该轻轻松松。
“不，信息战才是最有效的方法。”伊恩的嘴角牵起一丝邪恶的微笑：“我以前也以为自己的枪能打遍天下，后来我才发现信息差的妙处。听着，只要我们能一直隐藏下去，就继续收集信息，不要暴露。”
“那个人说这个灵咒只有不朽一页才能看透，可能这个城市永远没法发现我们。”奥列格说道。
“谁知道了，做好逃跑的准备准没错。我们跟上。”伊恩眼看着男子整理完这个场地，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拐过小巷，融入车水马龙的街道中。
转眼间又是晚上，科威市的夜生活正式开始，绚丽的霓虹灯迷乱人们的脚步，那名男子就像一个普通市民一样，不时到街边的小摊买点东西。这里已经是算是工业时代的末期，高楼大厦即将拔地而起，人们开始习惯夜晚有电灯的生活，并且乐于慷慨解囊。
但在这些普通的动作之下，那名男子偶尔会通过身上的机械向外发出消息，并且时刻关注着周围的状况，保持警惕。
很快，伊恩发现周围的声音渐渐弱了，灯光开始变得暗淡，前面出现了一片深邃的黑暗，是还没有装设路灯的街道。
“科威集团，我记得地图，他在往那里走。”
“的确是科威集团的人，但我好奇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伊恩说道：“即使他知道没人跟着他，但这也太小心了。”
“少爷，我们要跟到什么时候……我有点累了。”帕莫莉莎趴在奥列格的身上，打起精神使用本源法术。
伊恩都没注意到，光是跟踪这个人就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从中午开始，四个人没有喝水和吃饭，就算是有灵咒加持，跟踪这个男子也不是轻松的事。
“你去买点东西回来，顺便休息休息。”伊恩对帕莫莉莎说道：“你能找到你姐姐吧？”
“可以的，少爷。”帕莫莉莎还算有些力气，默默地退隐在黑暗之中。
“我们继续吧。”伊恩打起精神，继续跟在那名男子身后。
从城市中心到科威集团，要路过不少工厂。晚上这里都已经偃旗息鼓，没有路灯，一片漆黑。那名男子好像也同他们一样融入夜色，轻车熟路的往科威集团走去。
“那就是科威集团？”不多时，伊恩看到面前几栋四五层的楼房，占地面积很广，上面镶嵌着光滑的玻璃，像极了以前某国的办公大楼和工厂。
此时已经夜深，某栋大楼还灯火通明，玻璃后人影攒动。
看来加班文化由来已久，伊恩感慨。
但男子的好像又没走正门，他远远的看了科威集团的大门一眼，然后绕过一个小道，重新走进黑暗中。伊恩看到那里杂草丛生，只能勉强辨识出一条人走的路。
男子猫在草丛内，翻开泥土，脚下露出一个一米见方的铁板。
一阵简单的机关操作后，伊恩听到了从地底传来的声音。
就在这偏僻的，距离科威集团还有数百米的森林中，一个巨大的地底设施缓缓张开了它的巨口。地面上的泥土和草丛都是障眼法，怪不得这附近没有高大的树木，恐怕地下早就被挖空。
“这科技水平直奔二十世纪去了。”伊恩说着其他人都听不懂的话，反正连奥列格都震惊于这样的技术，说明这里隐藏的东西，超乎这个血族的想象。
“不知道上议院知不知道。”奥列格说道：“反正我从没听说过他们能做到这点。”
“把这个消息带到上议院，说不定他们就不关心伊莎的事情了。”伊恩苦笑：“与其用黑塔制衡科威市，不如举国把他们给毁掉，不然迟早是他把我们给杀了。”
“这到底是什么啊……”夏奈还在震惊于这扇门表现出来的技术，但下一秒，身后的门自动合上，吓了她一跳。
啪，男子打了个响指，整个地下设施都亮起了灯。
夏奈等人无处可藏，瞬间亮出了身形。伊恩慌忙捂住夏奈的嘴，谨慎的等待片刻，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生。
灵咒依然在，他并没有发现他们。
但伊恩知道，自己发现了科威市的大秘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