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芳菲说完,为掩饰不甘和尴尬,兀自装着轻松的笑了起来。
众人见说,知若再借题发挥,便人人都看得出来是故意与之为难了,便也都各自归位,不再提起。
转眼到了掌灯时分,宴席散去,赏花会开始了。
宁远王府后花园,张灯结彩。
虽才初春,可早放的花儿,已然开的熙熙攘攘。
众人赏了一回灯,将树枝上的灯谜竞猜了一会,这才歇了下来。
楚含蕊道:“今夜本是良辰美景,诸位又都是才情不凡之辈,若只光赏花赏灯,可就浪费了。”
话音一落,引得众人一片附和。
梁念波道:“含蕊妹妹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不妨我们就在此间大展才艺。”
楚含蕊闻言,顺口就道:“都说念波姐姐琴技阳都无人能及,是否可请姐姐今日抚琴助兴,让我等一睹姐姐抚琴风采。”
梁念波也不推辞,手袖一挥,示意下人将琴取来。
梁念波坐在花间,但见纤纤十指,对着琴弦且拨且弄,轻缓和美的乐声,顷刻泻来,宛转悠扬,绕梁三日,只听得众人为之迷醉。
不多时,琴声戛然而止,众人顿了好一会,这才回过味来,纷纷叫好。
接着,秦明月一展歌喉,柳菲菲笔下生风,才子们要么舞剑,要么射戟。众人才艺比拼,琴棋书画,无所不有,人人出手,个个精彩。
一时间,宁远王府后花园中,人声鼎沸。
白芳菲看着众人,心中很是不悦,心想:“虽我为庶女,但只要我发挥自身所长,风头盖过众人,也同样能叫别人记住我。”
于是,在一个嫡女歌罢后,便自告奋勇的站到众人跟前,道:“今日良辰,芳菲也愿献舞一曲,以尽众人之兴。”
刚说完,正要起舞,忽听梁念波道:“家兄有幸过府,回来说与我,说白家小姐的一剑舞,可谓阳都一绝,不如妹妹就跳这一剑舞,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还没等白芳菲辩解,众人便已然抚掌应和,白芳菲哪会跳一剑舞,一时间被众人难住,只憋得脸色涨红。
梁沉楚带着醉意,听梁念波这般说,便纠正道:“梁念波,我是说了梁家小姐的一剑舞,可跳这个的是姐姐,不是妹妹。”
梁念波听说,嘴角扯了一下,道:“哦,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请姐姐。”
白芳菲跳舞不成,便只能怏怏下去。
梁念波装着漫不经心的看看白骆晴,知她今日既无道具,更未换上舞衣,若她接了,果真上去献舞,那只会自毁形象;若她不接,那就是她江郎才尽,不敢献丑。
正暗自得意,只见白骆晴已然款款上前,一株冬寒后未散尽的红色腊梅,别在发髻之间,莫名的点缀出几点超凡脱俗的神韵。
“哇,花仙子下凡哪。”才子群中,又人禁不住感叹。
白骆晴正准备起舞,忽见一人白衣飘飘,从人群中腾身而出,不是别人,正是楚行逸。
“既是一剑舞,怎能无剑呢。”说着,便将自己的佩剑,解了下来,轻轻递到白骆晴手上,并不忘叮嘱一句:“小心伤着,可别再摔倒。”
“楚王爷,都说你剑术超群,不如白小姐跳一剑舞,你在旁舞剑,这岂不是更精彩。”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好!”楚含蕊应和一声,众人见楚含蕊都已经应了,便也纷纷跟着附议。
“果然精美绝伦,不过楚公子帮着舞剑了,确实不知道到底是白小姐的舞妙还是楚公子的剑妙呢。”
“那么,梁小姐的意思是……”白骆晴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不过是想要说自己借了楚行逸的光,才会如此出彩。
梁念波自恃画功了得,经白骆晴这一问,便接口道:“白小姐,时候尚早,我看众人雅兴未落,不如你我各从‘琴棋书画词酒花’中,任选一种出来发挥,如此,也好也算是再帮着大伙儿助助兴。不知白小姐意下如何?”
白骆晴见她这般,知是挑衅,便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道:“方才和楚王爷同舞,实为我借了光,若非如此,仅凭我一人之力,只怕只会教人笑话的。”
不想,这梁念波不依不挠,表面上故意为着白骆晴着想一般,道:“既你也如此说,那更该再一显身手,否则,众人只知楚王爷之名,不知你白小姐之才。”
见推不过,白骆晴只得道:“梁小姐本是楚王爷未过门的世子妃,是王府上将来的当家主母,你之所言,也算是主人发话,我若再推辞,那就是不敬了。”
说完,略略施了一礼,道:“梁小姐,您先请。”
白骆晴知梁念波今日必是看自己不惯,想要极力将自己比下去。既是如此,那也只好顺势而行了。
若是上一世,面对今日这般挑衅,她只会选择避开其锋芒,可这一世,她偏要劈波斩浪,迎风而上,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名动一方,从而获得更高的地位。
地位。是的,只有更高的地位才能让她有能力去过问许多藏在暗里的冤情,母亲的死,自己三番五次的身陷囹圄……
梁念波听言,先是面上一红,接着心头暗暗冷哼一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白骆晴这话,只怕是有意嘲弄自己的。
想到这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转而又胸有成竹的道:“既是让我先来,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就选画吧。”
梁念波边说,便就走到案几上,熟稔的铺开宣纸,取过画具,道:“阳都素来繁华,天下高人善贾云集,熙熙攘攘,一片盛世太平之象。今日恰逢元宵佳节,集市上少不得更是比肩擦踵,琳琅满目。”
说到此处,眉梢一转,望了白骆晴一眼,虽是唇间带笑,让人感受到的却是肃然冰凉。
她望向白骆晴,稍作停顿后,缓缓道:“今日我梁念波,特借阳都繁华热闹之景,荡我胸中欢庆佳节的欣喜之情。”
说完,只见笔若走蛇,铺开的宣纸之上,不多时便可见人头攒动之景,虽为寥寥数笔勾勒,却尽显人物闲适之态。
众人在旁,一面围观,一面指点议论,啧啧称叹之声不绝于耳。
梁念波边作画,便听着,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意来。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副长卷的阳都元宵夜景图,便已然映入众人的眼帘。
有两三人上去,小心翼翼将画撑开给众人,众人又细细赏了一番,众人都自叹不如。
梁念波仰头挺胸,在落款处附上自己的名字,尔后轻轻将笔一放。走到白骆晴旁边,道:“白小姐,献丑了。”
白骆晴施了一礼,道:“梁小姐画功了得,今日有幸目睹,真是骆晴之幸。”
梁念波冷笑了一声,道:“接下来,可就轮到白小姐了,你可想好要选什么了?”
白骆晴微微皱眉,似是面有难色,自言自语道:“琴棋书画词酒花”。
众人看着她,只当她是被为难住了,有人已然幸灾乐祸,道:“终究是丞相之女,这才情怎会是一个小小的郡守府之女能及的。”
“白小姐,你可想好了。”梁念波不耐烦的催促,楚含蕊在一旁看着,只为白骆晴捏了一把汗。
正在着急,只见白骆晴款款而出,道:“方才梁小姐下的是纸上功夫,我想了想,唯有我也依着选纸上功夫,方显公平。”
梁念波一听,乐了,“哦”了一声,问道:“听白小姐的意思,你也打算要选纸上作画啰。”
白骆晴笑笑,回道:“不,纸上作画既然梁小姐已选,那我若是再跟着,那就不得新意了。”
“那你要选的是?”
白骆晴并不急着答话,而是缓步走到池塘边,一株盛放的桃花间,轻轻用手拉过一枝,伸出鼻子闭上眼睛浅浅嗅了嗅。
尔后才道:“初春百花始绽放,这桃花便又是此园中众花之首,不若我就花间填词,为这桃花略表名头。”
众人看去,只觉白骆晴如在画中,人面桃花,交相辉映,宛若正在赏看绝世画卷。
又听她说要在花间作词,一时都欢欣鼓舞,众才子们纷纷挤到跟前,睁大眼睛,支起耳朵,看她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白骆晴双目微闭,似在沉思,尔后在石凳之上坐下,洋洋洒洒,手起笔落,前后一盏茶的功夫,词已填成。
众人见她填完,便蜂拥一般围了上去。
梁沉楚用扇子挑起墨迹未干的词贴,细细看来,边看边点头,直至看完,不禁赞道:“好,好,好词。”
楚行逸站在不远处,轻轻嘬了一口茶,面上似笑非笑。
楚含蕊快步走到众人面前,众人见她来,纷纷让开一个口子。
楚含蕊到了近前,一手抄起那石几之上的词帖,但见贴上笔迹隽永的一首清词,不禁脱口念道:
《生查子.元宵夜游王府桃花间》
塘畔映人行,灯落浅水底。灯间见花影,人在花影里。
细嗅识花语,轻舞谁和余?但闻清歌起,半塘桃花水。
念完之后,又忍不住细细回味。但见一旁的池塘面上,清浅的水波映出人影、元宵花灯之影,乍一看去,就好像花灯落在了池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