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神州大地,广袤无垠,钟灵毓秀,崇山峻岭之间,诞生无数奇人异事,他们各个身怀绝艺,惩邪除恶,伏妖诛魔,三尺青锋出入苍穹成为传奇佳话,令人心神向往之,余下一段跌宕玄奇的故事,便从这山水起始。
话说滇南有条山脉,名唤“云岭”,宛若巨龙腾飞,横亘千余里,含括大小十数座峰峦,景色壮阔,物产富庶,山民所植普洱茶更是天下一绝,每年开春便有商人前来采收,贩往中原。
往年此时,茶马古道人影定然络绎不绝,只如今阴雨连绵,道路泥泞不堪,车马难行,不少客商都留在大理府避雨,其中有位年轻商人,显然比其他人更焦急几分,这人姓骆,单名一个诚字。
骆诚乃江都人士,相貌堂堂,面容俊朗白皙,模样虽是不差,但家境却十分不济,年少时父母早亡,流落市井,幸得乡邻接济勉强度日,后来又到大富人家伴读,遂稍能识文断字。
长大之后,骆诚以代笔为生,替人抄书写信,纵然一贫如洗,仍不忘报恩,时常还拿出薄利馈赠乡邻,友人见骆诚这般重情重义,不忍他穷困潦倒一生,便诚心相邀一并前往云滇贩茶。
挚友之邀,骆诚欣喜不已,翻来覆去夜不能寐,暗想:“江都繁华,茶馆何止千家,倘若走通商路,乡邻们也能分一杯羹,如此也算还了他们养育之恩。”
第二日,主意打定,骆诚便想动身云滇,不料天有不测风云,那名友人突生顽疾,他只能独身前往,一路上颇为谨慎,避险路而行官道,到金陵之后,改道水路,自长江泊船南下。
雇了一艘快船,只有他与船夫两人,且那人还是个七旬老汉,饶是如此,骆诚也未敢松懈,一来尚无远行经验,二来身上银两筹措不易,不容闪失。
一日,临近黄昏,金霞漫天,白鹭比翼,放眼望去江波粼粼,美不胜收,见天色已晚,老汉便取出酒菜招待,二人寒暄几句,骆诚旅途困乏毫无谈兴,饭毕后径直入了船舱休憩。
老汉仔细打量他背影,脸上忽现喜色,待其走后,只见他人影一闪,眨眼之间,老汉人已到了船头,悄然而立,口中轻声念道一字:“起!”
语声落罢,忽见船舷边两柄竹桨凭空飞出,直冲入水,荡开条条白练,竟然自行划起船来,疾如电掣,破江南去。
次日清晨,骆诚还在梦中,忽闻舱外阵阵鸟鸣,扰人清梦,遂至船外一看究竟,不料刚转出舱门,瞧见那老船夫跌落入水,溅起朵朵银花不见踪影。
江中大雾,茫茫一片,方圆可见不足五尺,骆诚心想:“这老人家靠摆舟为业,定然熟悉水性,我先在船上等他。”
不料半个时辰过后,仍是风平浪静,骆诚这才心急如焚,因自己不通水性,江深水急,他也不敢贸然下水,只得以桨击水四下呼救。
没喊几声,数丈远水面浮着人影,骆诚赶忙临近细看,那人却不是老船夫,而一个彪形壮汉,面容凶恶,眉头紧皱,四仰八叉浮在水面。
人命关天,骆诚也不及多想,取过一条长绳,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凶恶汉子拖上船来。
稍待片刻,那人口中吐水,忽而醒转,二话不说,伸出一只大毛手便往骆诚喉头抓去,恶狠狠叫骂道:“老杂毛,爷爷掐死了你!”
这下惊变,骆诚始料未及,又想与那恶汉力量相差悬殊,不及其万一,只得讨饶道:“不知小弟几曾得罪大爷,还请恕罪。”语声方落,那恶汉也为之惊诧,左右四顾,见船上再无旁人也就住手了。
不待骆诚喘息,那恶汉又问道:“听你口音不似本地人,来此作甚,又怎会在这条船上?”
骆诚知晓此人定非良善,不敢怠慢,生怕性命不保,便将前事一并说出。
听完之后,恶汉狠狠道:“若按以往之例,外省客商到此,留不得你性命,今日瞧你拉我上船,便放你一条生路。”
骆诚闻言,欣喜不已,叩首谢恩,询问那人姓氏。
恶汉冷声道:“咱家名叫仇三刀,在这九江府混口饭吃,同行都叫我鱼鹞子。”说罢,口中吹起数声响哨,只见水波荡漾大雾中突然驶出几条快船,将这叶孤舟团团围住。
当首还有条楼船,高逾数丈,其上挤满人影,均是毛脸大汉,各个手执刀斧,凶神恶煞,骆诚只觉心胆俱寒,四肢绵软,想不到自己竟误闯进了匪窝。
有人率先开腔,声音粗犷,只听那人道:“三妹,这回是你输了,大哥人称“鱼鹞子”不是白叫的,任凭那老贼本事再高,下了水也拿大哥无法。”
那人说完,凭空传出一阵轻笑,好似从千里之外发出,悠扬婉转,如少女般活波欢快,说道:“来信小妹已收,阔别数年,心中甚是想念,待我修行日满,不久后便来相助。”
仇三刀闻言,显然欢喜至极,放声道:“好,那哥哥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害怕那姓陆的了。”
这时,楼船上走出一个胖汉,正是先前说话之人,他叫道:“仇大哥,你且先上船来,我同你细说。”
仇三刀听完,伸手在骆诚后颈一抓,身子登时飞起,几下纵跃,两人都到了楼船之上。
日近正午,晴空万里,白云缥缈,江上大雾渐渐散开,碧波清澈,微风拂面,骆诚被缚在船舷,听到二人攀谈也大致知晓了经过。
原来这仇三刀人称“鱼鹞子”,乃九江府鄱阳湖一带的水贼首领,连同其二弟刘保德与三妹夏秋娘,一同做些无本营生,打劫官船奸商,接济穷苦百姓,声名极好。
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夏秋娘独自外出,一去不复返,好端端的大活人,自然不会凭空失踪,更何况她还身怀武艺。
至此,仇三刀等人焦急如焚,寻遍了天下,仍没有夏秋娘消息,三人虽不是亲生兄妹,但刀口舔血更胜血亲,自此以后仇、刘二人伤心失落,惶惶不可终日。
等到第二年,有封书信寄到了仇三刀手上,这信正是夏秋娘所写,原来那日她并无意外,而是误入龙虎山仙境,拜得仙师,从此逍遥世外,信中希望二人切勿挂念,多行善事,造福四方。
凡有名山秀水处,必出世外高人,传闻他们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夏秋娘有机缘学道修仙,那可是天大的福泽,二人心中无比艳羡。
从那以后,仇三刀对剑仙轶事甚为关注,不只一次外出寻访,曾数次上抚州龙虎山找夏秋娘,可山中道观虽多,但皆寻常无奇,并非那些神通广大的剑仙。
惆怅失意,仇三刀只得下了龙虎山,从抚州回到了九江府城中,闷闷不乐,独自坐在城北琵琶亭上喝酒。
时至夜深,浔阳江畔水声涛涛,川流不息,轰鸣声不绝于耳,尤为雄浑壮阔,仇三刀正喝得兴起,忽闻一阵兵刃相交之声,黑夜中金光乱闪。
如此景象,仇三刀不及多想,当即跳下城墙,前去一看究竟,隐约瞧见有人正在江中打斗,一名中年道人凌空而立,手执白色宝剑,耀眼炫目,朝着一团黑影猛攻,剑光如花。
那团黑影显然招架不住,登时就往天上飞去。
道人大喝:“无耻邪魔,妄害多少无辜性命,今日还不授首伏诛?”说着长剑脱手而飞,风驰电掣,迎头朝那团黑影斩去。
此时,那团黑影变幻,竟然化作人身,周身黑气腾腾,回首也放出一面黝黑的铜锣相迎。
锣剑相击,震耳欲聋,仇三刀只觉神魂颠倒,徨若离体之感,且那面铜锣每发一次声响,他心头气血便翻涌不止,好似被硬生生吸去一般。
相斗不久,黑影人渐渐落于下风,而中年道人剑光更甚,好几次险将铜锣斩碎,那人恼羞成怒,一口鲜血喷在铜锣之上,恶狠狠道:“陆有贤,你这小匹夫,今日我就算死无葬身之地,也要教你不好过!”
话音方落,只见漫天血雨浸染铜锣,霎时间,阴风阵阵,鬼魅哭嚎,那面铜锣迎风便长,直至长到十丈来大小,向那道人翻扣下来,压得江水瞬间暴涨,差点将仇三刀带下水去。
黑气冲天,铜锣又是越缩越小,仿佛要将道人绞死一般。
生死关头,苍穹间忽然风起云涌,一道巨大光剑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劈在铜锣之上。
刹那间,白光万丈,巨响轰鸣,仇三刀登时被震晕过去,待他醒转之时,天将破晓,岸边一片狼藉,树木东倒西歪,有些竟然连根拔起。
遍览眼前景象,仇三刀深信不疑,昨晚所见并非虚假,心中很想拜那其中一人为师,只不过再去寻找时,已然不见二人身影,倒是意外捡到一块铜锣碎片。
原本他还不敢触及,冥冥之中,好似有道魔音怂恿,这样说道:“你不是一心想求仙学道?得此法宝,将能如愿以偿,你鄱阳湖上那些对头,尽杀尽除。”
仇三刀做贼已久,自然得罪不少人,其中也有极厉害的仇家,难抵魅惑,鬼使神差般将那碎片取来,收入怀中。
接连数日还相安无事,后来某一天,那碎片竟说要吸人血,这般骇人听闻之事,仇三刀当然不允,更何况他虽是做贼,但未曾随意害人性命。
不料仇三刀越是抗拒,心头越急,火烧火燎,痛不欲生,犹如万千蚂蚁撕咬,几次三番昏死过去。
又过数日,在回鄱阳湖途中,路过一家渔夫门前,仇三刀再也煎熬不住,如疯如魔,将那一家人三口尽数屠戮。
那铜锣碎片饱尝鲜血,邪气逼人,仇三刀也觉精力充沛,浑身有使不完的气力,说不出的畅快。
自那以后,仇三刀变本加厉,嗜杀成性,不仅将对头都除了去,还开始残害无辜,虽在本地有所收敛,但外来客商决难逃脱魔爪。
一来二去,官府震动,几番派人围剿尽皆徒劳,反而折损兵将,仇三刀倚仗那铜锣碎片,不仅气力大增,浑身更坚硬如铁,刀枪不入。
这伙水贼声势渐大,自然引起不少人注意,百姓深恶痛绝,官府更是重金悬赏,时常侠士慕名而来,要取仇三刀项上人头,然而任谁也奈何不了他。
此后,又过一年,有片竹筏驶进了鄱阳湖,撑杆的是个老头儿,身披蓑衣,背负宝剑,满头银发如雪,仇三刀行凶归来,刚巧与老头儿撞个正着。
见那老头负剑而来,以为是仇家找上门,仇三刀杀心深重,二话不说便扑了上去,单手成爪,扣向那老头儿脖颈。
万想不到,那老头竟不闪不躲,只将头微微一抬,放任仇三刀下手。
认清那人面容之后,仇三刀震惊万分,哪里还下得去手,原来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浔阳江边,那个叫“陆有贤”的中年剑仙,不过短短一载光阴,须发皆白,满面皱纹横生,由中年成了老年。
陆有贤仿佛知他心意,温言道:“你所得那块铜锣碎片,不是甚好物,它是乃滇南寒魔洞赤血道人的法宝,名叫“九魂阴锣”,专门噬人精血魂魄,快快给我除之,以免祸患无穷。”
听完之后,仇三刀这才明白,但他常伴九魂阴锣左右,心智受到影响,魔根深种,当时应道:“此宝乃我所捡,非你所有,莫非你要仗势欺人么?”
那陆有贤叹道:“贫道本该将你除去,但此事皆因我而起,你本为侠义之士,怪我没将阴锣尽数毁之,才教你今日魔性入体,杀戮多端。”
仇三刀也是明白人,这剑仙陆有贤的神威,那日他可瞧得一清二楚,自己万万不是对手,当即跪求道:“仙人饶命,一切恶事非我本意,日后我定当一心向善,那碎片还你便是。”说罢,将九魂阴锣碎片取出,交给了陆有贤。
沉思良久,陆有贤从怀中摸出一颗丹药,嘱咐道:“此药固本保元,清心明志,可助你摆脱魔性,明年此时我再来寻你,倘若你还不知悔改,贫道定然饶不了你。”
接过丹药,仇三刀还待再问,可抬头之时,陆有贤已消失不见影踪,他心想:“假若我换个栖身之所,天下之大,你还能寻得到我么?”
恰逢此时,天际传来笑声,正是陆有贤说道:“贫道这柄龙啸剑,天涯海角也能取你项上人头。”
听完之后,仇三刀惊惶不已,终日窝在鄱阳湖水泽,不敢外出生事,陆有贤给的那颗丹药,当然他也未动,身上杀孽诸多,其人早非正道。
往后数月,仇三刀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眼看年尾将近,心想自己还常有食人精血之念,明年定然性命不保。
正苦恼之际,事情迎来了重大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