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跪在坟前,坟包上的泥土透露出悲伤的气息,孝服是新的,铜钱是新的,唯独棺材不是新的,早在一年前,这棺材就摆在猫儿垛那处旧房里,只是马六每日上山砍柴将他遮住了而已。
严铃儿抽泣两下,看向空中漫天挥舞的纸钱,颤颤的说道,鼻子上还有一些鼻涕:“爷爷,倒了那边,你要吃的好好的,千万不要省!”
小女孩轻轻擦了一下鼻下的鼻涕,微微一笑,笑中带泪,兴许是严铃儿觉得爷爷到了那边会过的更好吧!
严老爷子的葬礼并不热闹,前来吊唁的人也就寥寥几个,其中马六认识的有陈老掌柜,陈文大哥,以及另外一个陈力,都是药铺的,还有就是布庄的那个王大娘,风韵犹存,临走前特意问了一句张让去哪了?当然还有马府大小姐马若烟。不认识的倒也有,马六估计是来蹭饭的,不过也没赶他走,这还是因为他哭的比较真实,连小丫头哭着哭着看到一旁哭泣的陌生人,也止住哭泣,痴痴的望着他。
“逝去已去,生者安息!”镇上专门负责落棺的先生吆喝一声,几个苦力负棺而下,一铲一铲将旧黄的棺材遮掩去,只一会儿就堆得像个小山丘。
“六子,别难过了,对你爷爷来说不是很好嘛!”陈文拍了拍马六肩膀,对着那个小山丘看了两眼,慢慢离去,苦力走了,先生走了,这里的人都走了,只有小丫头和马六还跪在这里,似乎在回忆爷爷与他们的快乐时光。
“走吧!”马六站起身又看了一眼坟丘,轻轻扯了一下女孩的衣服,女孩不为所动,似乎还沉浸在回忆之中,又似乎久久不能忘怀爷爷的离去。
御京城户部尚书府
今日尚书府来了一个稀客,全府上下都忙个不停,就连整日忙于政务的户部尚书刘知世也放下军务,早早就城口等着。
刘知世,荆州出身,年幼一篇《洛水行》惊动朝廷,直接破格成为状元,当时他才九岁,九岁状元刘知世,整个说自己没有文采,就像那小梁城的夏月初一样,明明都富裕的不能在富裕了,还在那说自己没有钱。
“老爷,您这出门接小姐,为啥还带着书啊!”丫鬟名叫流翠,自小就在尚书府也算对御京颇为熟悉,现在被安排给小姐身旁,她有些担心,万一这小姐是个坏脾气她怎么办,万一又像是少爷一样,动不动就毛手毛脚的,不过少爷是个男子,小姐是个女子,应该不会这样。
“书,精神粮食也!”刘知世手拿一本书,看了一会儿,慢慢合上,他一生勤勤恳恳老实本分,既不站在右相这边,也不站在后宫皇后这边,在朝颇受排挤,在家又时常听到自己儿子那些风流事,他是气的不行,不过知晓自己的侄女张叶清要来后,这才对这个家有了一丝期待。
“老爷,少爷好像昨夜一天没有回来!”流翠年芳十四,与张叶清年纪相同,同样长得不耐,尤其是那双大眼,明亮动人,两手虽然有些粗糙,但也不失为一个小美人,也多亏这流翠颇受刘知世青睐,要不然估计早就被这小少爷给吃咯。
“他?死在外面我都不管!”刘知世摇了摇头,两眼有些愤恨,手中的书都被他卷成一圈,他这儿子,被他夫人宠上了天,要什么有什么,每次出去身上不带个千两黄金还不乐意。
“流翠,以后你就跟着小姐,要是小姐有什么需要的,你就跟我说!”
“是,老爷!”
御京城东城口
刘知世坐在马车前,低头一直看书,马车下立着站着几个仆从,不时的远眺看向道路两边,几个仆从手里拿着一副字画,对着过路的女子指指点点。
流翠也凑在一起,瞧着画上女子,心想也长得太漂亮了吧,这么漂亮,应该不会难为人吧,流翠摸了摸下巴,又细细的悄了悄画上女子。
“老爷,小姐这么漂亮?”
“哈哈,若她不漂亮我才不信!”刘知世抬头似乎想到了他姐姐,从小就被姐姐照顾的刘知世,自她死后刘知世对张让也颇有怨气,就是张让被贬,他也没说一句好话,只是走之前特意问到需不需要帮忙照顾侄女。
“小姐怎么,咦,那是不是小姐!”流翠眼睛最好,远处一个背着包袱的女子他看得有些熟悉,身旁跟着一个背后背着刀的年轻人。
“嗯?小姐来了,快去接他!”刘知世放下书籍,也望向那边,发现这女子确实是她,这才对着仆从喊道。
张叶清身边的背刀客一脸冷漠,脸颊上有一丝淡淡的刀痕,看到远处几个仆从向他们跑过来,这才转头对着张叶清说道:
“这里就是御京了,张姑娘,咱们就此别过!”他说话从不拖泥带水,就像他的刀一样,在来御京的路上,拔刀不下十次,死在他刀下的却有百来口性命。
张叶清一开始还劝诫过,到后来也没动这个心思了,不仅这男子不听,而且这些人也算死有余辜。
“好,莫大哥,谢谢你!”
这背刀客姓莫单名一个刀,只是路上救了张叶清一命,看张叶清一个人无依无靠的,便当起了保镖的职责,不过保镖归保镖,路上莫刀要吃啥,还都是张叶清做。什么野兔,稚鸡,路上不知吃了多少,就是打水这种活都交给张叶清来做,说是保镖,张叶清也算付出了代价,小声埋怨几句,还总被莫刀听到,一度都怀疑莫刀是不是修炼他的耳朵去了,难怪刀法这么差,还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刀,真是搞笑!
不过想归想,少女还是对莫刀说了声谢谢,虽然不认同他这天下第一的刀法,但他的为人还是很好,一遇到路上的劫匪,总是抽刀就上,虽然你看着他一脸冷漠,可只要和他相处久了,你就知道这家伙不是高冷的那种人。特别是打架的时候,话最多了,张叶清在后面看的是心惊担颤,明明不是高手,非要装作高手的风范,也幸亏这年头没有厉害的劫匪,你换做韩国,估计这莫刀早就死在别人刀下了!
“没事,天下第一的刀法虽然还没练成,但他还是天下第一刀法不是吗?”莫刀挠头一笑,对眼前这女子谈不上喜欢,只是单纯觉得漂亮,好像忘了他这次出山的目的。
“对了,你原本是要干嘛去的?”张叶清嘻嘻一笑,与莫刀一路走来,也让她渐渐忘记了丧失父亲之痛。
“我?我啊?”莫刀用手指了指,他不能说话,一说话这高人风范就露馅了,有次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背后的刀抽了下来,那群匪徒竟然吓得跑了,这让他颇为得意,连着几天都没说上五句话,美其名曰高手风范。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们走后,这山上的匪徒依然难逃一死。其实当初就是莫刀没有救张叶清,她也不会出事,要不然刘知世也不会知晓她会来御京,甚至手里还拿着她的画像。
“哦!我想起来了!”莫刀好像突然想起来,不过又突然脸色一垮,变得有些沮丧。“我师傅让我去景阳府东山镇的,现在好了,离东山镇越来越远了!”莫刀本来都走到景阳府了,可不知他怎么忘了,竟然跟着张叶清来到了御京,看来他师傅说的没错,漂亮的女人都是老虎,老虎!
莫刀带着忌惮的眼神看向张叶清,还没等张叶清说话,只见莫刀摆手向后跑去:“再见,不,再也不见!”
“跑这么快干嘛?东山镇?不是我的镇吗?”张叶清内心疑惑,看着莫刀丢盔弃甲的样子,估计就是逃跑的那群匪徒都没他这么狼狈,好像自己是老虎一样,马上就要吃了他。
“咯咯咯!”张叶清掩嘴一笑,看到莫刀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别提多开心了!
“小姐!小姐!”尚书府的仆从也终于过来,张叶清也终于来到了这满是烟酒的御京城!
十里芦苇荡
入夜后的芦苇荡,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就是经常夜里出没的郑明今夜也没乱跑,他可不想又碰上昨夜那档子事了,虽然没有伤害他性命,可吓得不轻啊,总归来说,也是一只鬼嘛,虽然是只好鬼!
张明照今夜也难得没有在芦苇街道摆摊,只见他背着书筐,书筐里全是没有字画的书卷,这次他要将芦苇荡清个彻底,然后在告诉芦苇的村民,这是他想要的,也算对他内心有所藉慰吧。
“小明!小明!”郑明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怀里的毛笔突然说话了,一开始郑明还以为又见了鬼,直到这声音有些熟悉这才没被吓了一跳。
“张?师傅?”郑明激动的掏出毛笔,两手捧着毛笔,好像这支毛笔非常珍贵。
“你先出来,我就在你家前面!”
郑明对着窗外望了望,似乎看到外面有个人影,又趴在窗头仔细瞧了瞧,这才有些放心的走下床铺,临走时似乎有些不放心,把墙上挂着的字画也给取了下来。
“该不会是妖怪吧!”郑明嘀咕了一句,只听到毛笔又说话了:“你说什么呢,连你张叔的话都听不出来!”
“哦哦!来了来了!”郑明并没有真正的行拜师礼,张明照也没有让他行,不过今夜过后,张明照似乎有了打算,他书筐里有一卷《图画天地》,是他年幼时捡来的,现在,他要将它交给郑明。
“师傅?”郑明头上戴着一盏灯烛,手里还打着一盏灯笼,这漆黑的夜最近动静有些大,搞得他有些害怕。
“照什么,快过来!”张明照等到他过来,这才将书筐放下,直接指着书筐对郑明说道:
“将它背好!”
“哦!”郑明也看清楚了是自己师傅没错,这才悻悻的将书筐背好,书筐里十多卷书画,但他背在身上,却觉得有些重,估计得有五十来斤。
“你知道为什么芦苇荡最近不平静吗?”张明照一边走,一边对着郑明说道,可郑明又怎么知道,两手紧了紧书筐的背带,这才回道:
“不知道!”
“因为战乱,前面死伤太多,这些兽物妖货,都跑到这里来了,估计要不了多久,这里也会变成战场!”张明照说这话时有些语重心长,随手挥袖边有一道虚影飞进书筐,而这郑明的书筐又重一分。
“战乱?战场?”郑明当然不知道,身子被压的有些垮,又挺了挺身子,这才慢慢说道。
“嗯,懿国对我们开战了!”懿国,除了以前的韩国与凉国外,就属懿国国力最强,虽然夏国实力也不俗,可国家下面是部落,十八个部落每十年选出一个傀儡当选国主,真正控制夏国的还是这些大部落的首领。
“我们这里会变成战场?那师傅?”郑明显得有些急,可看着张明照那淡然从容的样子,内心竟然也跟着有些平静。
“当然!”这句话不是张明照说的,而是一道女声,这道女声张明照熟悉,郑明也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