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某没有恶意，只是刚才看到你的修行，忍不住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下！”
萧秋水儒雅的脸上露出笑容，没等余人回答继续说道：“我观小兄弟的修行功法似有残缺，要知道修行可是件十分危险的事情，你这样做可知道随时都会丢掉性命？”
“即便不这样做，我也可能会一睡不醒。”
余人语气平淡，谈论起死亡，像是在说吃饭喝水一样极为平常的事情。
萧秋水顿了一下，“为何不找大夫救治？”
“老和尚说了，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救不了我，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老和尚？什么样的老和尚？”
“灰色僧衣，眉毛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和尚。”
萧秋水想了想，在他认识的和尚中似乎没有这样一个人。
“老和尚还说了什么？”
“他说，蝼蚁尚且偷生，为人自当拼命。”
萧秋水感叹一声，“你确实是在拼命。”
“不认命，只好拼命。”
“说得好！”萧秋水大笑一声，道：“可惜此处无酒，否则定当浮一大白。”
酒是什么滋味，余人没有尝过。
他猜测，眼前的中年男人也许喜欢的不是酒，跟老和尚一样，喜欢的是那种醉醺醺的感觉。
老和尚每次醉醺醺的时候，都会狂歌痛哭，指天骂地。
他不喜欢那样的老和尚。
他喜欢安静，哪怕是死亡，也安安静静的。
所以，他特别喜欢下雨天。
就像现在，萧秋水没有说话，天地间只有雨水滴落的声音。
萧秋水却不喜欢突然间的沉默。
于是，他又问道：“庙门口的阵法也是出自老和尚之手？”
余人点了点头，不想说话。
萧秋水继续问道：“你可会阵法？”
答复很简单：“不会。”
“那你怎么知道进来的？”
话一出口，萧秋水就知道自己说了句十分愚蠢的话。
余人跟老和尚在这里生活的那么久，当然知道进来的路。
余人的回答出乎萧秋水的意料，“走的多了，脚自然也就记住了进来的路。”
记住路的不是脚，是心。
就像萧秋水一样，他的心什么时候也不会忘记回清虚门的路。
不论他在遥远的天涯海角，还是清虚山下的青牛镇，这双脚都能将他领回清虚门。
如今，他开始想念清虚门。
在凉州，他见过红日西坠的大漠。
在云州，他见过无边无际的草原。
在蜀州，他见过雄伟险峻的高山。
在越州，他见过溪水缠绕的小桥。
在京州，他见过繁华无比的街市……
他看过众多的风景，却仍然想念清虚门。
在清虚门，他可以观日升日落，望云卷云舒，瞧花开花落，见叶绿叶黄。
哪怕什么都不做，心情也是极为舒适的。
因为清虚门就是他的家。
在自己家里，他做什么都开心的。
现在他却开心不起来，不是因为此处不是家，而是他有可能会将灾难带回家。
所以，他情愿死在外面也不愿意回家。
但他还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秋风乍起，灌入小庙，掀起他月白色的道袍。
思念似雨，点点滴滴，落入他疲惫不堪的心田。
萧秋水本是豪迈之人，自是不会让自己如深闺怨妇一般沉溺于思绪之中。
于是，他打破了寂静，开口问道：“那老和尚现在人呢？”
余人的目光依旧平静，轻声答道：“死了。”
“三天前死了。”
萧秋水没有安慰，他知道，似余人这般的心性，也不需要有人安慰。
他丝毫没有顾忌修行界的规矩，再次问道：“你可知他教你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老和尚随时修行中人，却从未告知过余人任何修行界的规矩，于是，他很自然的说道：“灵光练神术。”
只听功法的名字，萧秋水便大致猜得到这是一部主修神魂的功法。
自世间第一个修行者出现已有数千年，对于神魂，修行者了解的依然很少，修行界中有关神魂的修行功法也是极为罕见。
修行者在修行时，随着体魄的强健，神魂也会不断壮大。
练气境、凝脉境、真元境——修行的前三境，乃至于道种境——第四境，都是在强健修行者的体魄，从而承载住更强的力量。
人力有时尽，天地之力无穷尽。
于是，从修行的第五境——本命境开始，修行者便涉足神魂领域，激发神魂之力，进而撬动天地间的无穷力量。
神魂是极为神秘的存在，能一开始就对神魂进行修炼的功法，也是极为罕见。
至少清虚门里没有一部这样的功法。
永安寺里倒是有一部《般若琉璃诀》专修神魂，但那也要凝结道种之后才能修炼。
《灵光练神术》究竟是怎样一部奇特的功法呢？
萧秋水心中十分好奇，却真的不能再问。
打听功法名字尚可，要是连功法内容都问了，那就真的是破坏了修行界的规矩。
虽然规矩是用来打破的，但萧秋水并不想在一个少年身上打破自己的规矩。
余人看到了萧秋水眼中的挣扎，似乎明白萧秋水心中所想，毫不在意的说道：“老和尚说了，这部功法只能我修炼，别人修炼不得。”
“哦？这是为何？”
“因为我神魂强大，不怕消耗。”
萧秋水认真的打量一眼这脸色苍白，有些病恹恹的少年。
他绝没想到眼前的余人竟然是天生神魂强大的人。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所以，这世间偶尔也会出现神魂强于肉体的人。
书上记载的那些神魂强于身体的人，他们也鲜少有能活的长久。
萧秋水听说过，却从没见过。
他不知道余人是如何活下来的，但不用想也知道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心中闪过一丝同情，脸色严肃的说道：“你可知，你现在相当于饮鸩止渴。”
神魂的消耗，需要强大的能量来补充。
当身体所提供的的能量不足以滋养神魂时，它就会消耗人体的血肉精华。若是长期如此，人便会耗尽精血而死。
神魂的特性注定难以被封印，是以几乎没人有办法治疗的好神魂强大的人。
太上剑宗当年曾试过，让一位神魂强大的少年修行他们的《心意剑》。
为此，他们付出了无数的资源，耗尽三年，最终也没能成功。
如今，纵然神魂强大在修行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再无宗门愿意去倾尽全力培养。
余人淡然一笑：“都快要死的人了，哪里还能顾得了那么多。”
萧秋水道：“你可愿意让我查看一下。”
余人点了点头。
萧秋水走进少年，将手贴在他的后背。
入手处，灰色的衣服上一片潮湿。
这显然不是秋雨打湿的，而是汗水所致。
是萧秋水高喊时，少年紧张是留下的？还是神魂压迫，他拼命时留下的？
一股精纯的元气顺着萧秋水的心意，从手掌流入余人的体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