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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扶风有女

犹记得几年前明明还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候明明还能见草长莺飞,还能见少年心性的。

“爹?娘?大哥?二哥?你们谁在?我又散架子了,来给我收拾收拾呀。”

扶风慕家,翠翠如青鹂之音,传遍了整个庭院,不稍片刻,大家就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一个清朗的少年,手中提着一个巨大的布包,跑的最快。

循着声音而来,就见了这一地的散碎,又是胳膊,又是腿,便有条不紊的把这些散碎收拾到包袱里面兜起来,轻车熟练的,像是已经反复的习练过多年,头颅滚的最远,将将在石头边上,慕语十分的相信,要是慕星辰在滚的用力一点,一定就会磕的头破血流。

“我说今天怎么碎的这么散?”

“流年不利,等爹来了,让他将院中的门槛都卸了吧”

未听疼痛呻吟,未见血流遍地,那颗单独的头颅,放眼环顾了一下四周无比惋惜的说道“下次再出来,恐怕又等半个月了,哎……”

扶风慕家,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小女儿是个人不人,仙不仙,鬼不鬼,魔不魔,的怪种,超脱了整个修仙界认知,所以终年的将养在家中,从来未曾见过外人。

慕星辰芳年一十六,偶尔得见的天光,都觉得是莫大的荣耀,双亲每个月固定的初一十五这两天,都会放她出房间的门,到院子里见见这自由的模样。

今日,八月十五正好是慕星辰能够出门放风的时间,还是未到深秋的模样,起了风也总不至于太烈,所以未着大氅,还自信满满,可能她就要满足自己的愿望了。

这家里从南到北转上一圈的也得半天,可因着她的体质,竟从未窥得家中全貌,也是稀事一件,今日风不烈,这刚出房门,还没有走上几步呢,在心中描绘过许多遍的家中全景,竟独独的忘记了,还有门槛,所以说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也就有了如此之祸。

“二哥,你对我的头好点,别放在包袱里,夹在腋下,让我看看这院子里的光景也行。”

慕语闻言以后,抽了抽微微酸涩的鼻头“就你话多!”说的是无比的嫌弃,可是手中还是尽最大努力的轻柔,端起了那颗喋喋不休的头颅,包袱早就挎在了肩上,一步步往房中走去。

“诶,你能不能走的慢点,让我在看看,让我再看看。”

“还看,一会儿爹来了,有你受的。”

“……”一想起她爹每次看到她的样子,慕星辰就毛骨耸立,“快快快,回屋去,把我安好,大老爷们成天哭哭啼啼的,算是个什么事。”

慕青扬依言进了屋,将头放好,散碎的躯体倒在床上,细心的拼好。

慕星辰的身体从生下来就是这样,如同老旧的零件,稍微一点的风吹草动,都能吹得她一地的零碎,可却从不见血腥,如同个物件一般,捡起来,吹吹会,依照原来的模样再给她对好,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

初初这个时候,大家都惊惧不已,慕家速来以医术闻名,出世的,不出世的家族长老来了遍,可未曾留下过一句真言,有的甚至建议这样的孩子还是尽早的埋了好,要不然以后还不知道生出什么祸患。

可是家主慕乘风与其夫人纳风华坚决的反对,最后大家不欢而散,往后这许多年虽有来往,可却从未再有人提及此事,慕星辰的存在,也就只在慕府这一亩三分地里,从来真相都掩在大家的唇齿当中。

外界也只当他家养了个深闺女子,虽与这修仙界格格不入,可到底也是人家的教养,外人无从置喙。

等到这具身体再次的被拼接好以后,慕星辰就自己艰难的就坐了起来,同往常一样,这个家里没有人敢碰她一下,这样易碎的,轻拿轻放的是她自己,别人只敢看着,不敢帮扶一下,唯恐一个力道不对,就又散了满地。

话还没有来得及嘱咐,爹娘跟大哥慕青藤就已经进了门。

“又……碎了吗?”

“我就说不能出门,什么初一十五,你娘也由着你的性子胡来”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明明是一个仙风道骨一般的中年男子,虽然面貌是清隽了些,可是也不至于说两句话就开始掉眼泪呀。

慕星辰一向都是悬在慕乘风心尖尖上的一把刀,每碎一次这把刀都往他心头砍下一次,到如今十六年已过,早被砍的乱七八糟,伤口都来不及长好,也未曾,如自己的小儿子一样,习惯了以后,这般的从容淡定。

“谁家的孩子要一直的关在家里面,咱们慕家都是大好儿郎,自该见识这山川大河的,等我的星辰好了,娘亲就让你的两个哥哥带你去看看这外面的世界,看看游鱼戏水,看看落雪红梅……”

纳风华的眼泪走就在夜半的时候哭了干净,在自己的女儿的眼前,从来都是这般侠女爽朗的模样,所以慕星辰从来都不叫苦,从来都不抱怨,从小的时候,看见过偷偷哭泣的背影以后,就知道,以后都只能自己担着,她是这个家里最没有资格埋怨的人。

“还是我娘亲疼我,我刚下床的时候崴了脚,我二哥来我脚安上了,现在没有事了,这天光大好,也才上午呢,我还是能出去的,你说是不是二哥?”

“……是…吧”慕青扬不敢气她,只能从善如流。

“瞎说……爹,娘,不要听他俩编瞎话,星辰一定是散的厉害了才叫我们,要不然她就早就自己安上了,她这样说就是想出去!”

慕家的两个儿子,老大慕言从来都是眼睛里不容一点沙子的,如今小妹这般模样,就应该好好的将养,看什么风景。

当然后来在慕语的信誓旦旦的谎言下,慕夫人还是选择相信了他们,今日是团圆的日子,于是即将要离别的日子,她的儿子女儿都应该在的。

后来大家就跟在了慕星辰的身后亦步亦趋,看她小心心翼翼的过门槛,看她嬉笑在风里,看她秀发扬起,吹到嘴角,同外面的女子没有根本就没有什么两样。

“爹,今日里有空咱们吧门槛刨了吧,星辰出门不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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