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荷是被噩梦吓醒的。
这十多日以来,每天晚上她都会重复那个噩梦。
那日从学堂回来后趁家中无事,念及先生和娘亲都患了风寒,与父母说了后便背着竹篓上山采药。
娘亲体弱,风寒是常年不离的病症,八九岁时,她便独自一人在附近的山上采药。于她而言,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多年积累的经验,她知道哪里有什么样的药材,少走了很多弯路,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一路上,她边走边背诵先生刚教的课文,想到喝了药后娘亲和先生的病就能好了,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采好药后往回走时,她遇见了那位锦衣公子。
她不认识他,侧身让路,那位锦衣公子却是二话不说,示意身边的两个大汉把她扛了起来,扔进了茅草屋里,还用绳索绑着她的手脚。
她很慌张,很恐惧,拼命呼喊求饶。但锦衣公子不为所动,看着地上不停挣扎的她,露出猥亵而恐怖的笑容。
“多俊的小姑娘,爷还从未尝过,今日福气不浅哦。”
锦衣公子摩挲着手掌,慢慢蹲了下来,鼻子凑在她的脸上,深吸一口气,颇为陶醉地说道:“好青嫩的滋味。”
然后,他的手掌便落在了她的身上,解开了她的衣服。
她哭得声嘶力竭,拼尽了所有力气,可是没有任何作用。
就在她绝望时,她听到了声响......
......
“畜生!”
黑夜中,林荷缩到床上靠墙的角落里,紧紧抱着被子,低声骂道。泪珠从她的眼中滚落出来,在黑夜中也看得见晶莹,隐约还能听见嘴唇发抖、牙齿碰撞的声音。
她好恨,恨不得将那个畜生千刀万剐。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
......
烟岚城外有条小河,河道三尺多宽,自东郊的山上流出,经人工改道,绕城半圈后从西门流出,不知流往何处。
小河名字普通,就叫做东郊河。在这条普通小河的上游,远离烟岚城的河段的附近,散落着几户茅屋小院、鸡鸣鸭叫的普通人家。
在这些人家的口中,东郊河只是他们居住的,没有修河堤的这一段,修上河堤、绕着城的那一段被他们叫做绕城河。
东郊河水势不大,河水半人深,不知是谁砍倒了一棵腰粗的树木搭在河上,便是连接两岸的树桥。
林荷家就住在树桥对面不远处。
辰天来到茅屋门外,见院子中的竹椅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妇人,正闭着眼睛晒太阳。
林荷坐在妇人身前的小板凳上,在给妇人背书。听着诵读声,妇人的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院子边上的笼子里,鸡鸭们伸着脑袋,似乎也在认真地听。
辰天靠在柴门上,动作很轻,没有被人发现。
林荷的声音像东郊河里的河水,遇上河中的石块,激起白色的浪花,清凌凌的很好听。
“辰天,你怎么来了?”
不知何时,林荷转过身来,看见辰天,问道,并起身给他开门。
陶醉中的辰天醒了过来,边走进院子边说道:“先生让我来看看你。”
林母听见声音睁开眼睛,坐起身来,问道:“小荷,这位是?”
辰天虽然多次送林荷回家,但只送到树桥,并未来过,林荷的家人并不认识。
不等林荷说话,辰天答道:“姨,我叫辰天,从南阳城来,现在住在有教书院,是林荷的同桌。先生听说林荷生病了,让我过来看看,这是给您买的点心。”
林荷这才发现辰天背在身后的手里提着一包点心。
接过点心,林荷说了声谢谢。她知道这点心是辰天买的。
林父闻声也从屋里出来,辰天乖巧叫了声叔。
在院子中坐了会,等林荷喂完了鸡鸭,二人来到东郊河边。
阳光正好,洒在沿河慢走的二人身上,拉出两道小小的影子。
辰天问道:“你好些了吗?”
不知道什么原因,辰天一直觉得林荷很亲近,每次和她在一起,就像是沐浴着三月的阳光。
林荷答道:“昨晚没有睡好,清晨起床时头晕,才发现发了烧,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辰天说道:“那便好。”想起刚才林母脸上的笑意,辰天有说道:“对了,你娘亲好像很喜欢听你读书。”
“是呀!”
林荷开心地笑了起来,说道:“娘亲说每次听到我读书的声音,她的病就不痛了。”
辰天也跟着笑,说道:“这真好,我从没见过我的娘亲。”
林荷微微顿足,折了河边的一根野草,叶子枯了,却生着许多白絮。她蹲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把白絮揪下来洒到河中,说道:“这种草叫做絮语,娘亲说把它的白絮洒到河中,你想念的人就会听到你说的话。”
辰天也折了一枝,蹲了下来,把白絮洒到河中。白絮漂在河面上,随着河水的上下起伏,被带往远方。
辰天的动作很认真,林荷看着他,莫名安心起来。
她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继续向前走去,辰天跟在身旁。
“娘亲生我之前,父亲从集市上回来路过书院,听见先生在读古诗,刚好读到‘小荷才露尖尖角’这一句。父亲没有念过书,却觉得‘荷’字很好,于是在我出生后,给我取了名字叫作林荷。”
林荷轻声地说,辰天静静地听。
“八岁那年,娘亲病重,先生与师母听闻后,及时请了郎中,娘亲的病这才好转,也是从那之后,娘亲很喜欢我念书给她听。书馆里的书不能带走,我就把它们背下来,回来再背给娘亲听,每次听我念书,是娘亲最开心的时候。”
林荷突然停了下来,看向辰天,说道:“我其实真的想过不活了。”
辰天愕然,却瞬间懂了,遭遇了那样的事情,比他小一岁的林荷怎么能够承受。今日的发烧生病,多半与此有关。
他看着林荷,不知如何言语。
“可是我喜欢我的名字,我舍不得娘亲,我还想听先生上课......”
有风吹了过来,泪珠从林荷眼中滚落,眸子那么清澈黑亮,泪珠如此晶莹无辜。
在泪珠滚落的那一刻,辰天心头一阵难过,他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于是,他伸出手,轻轻抱住林荷的肩膀。
林荷垂着双手,吸了吸鼻子,任由辰天抱着。
......
回到家里,林母做了点特色吃食,招待辰天吃了,让林荷给孔先生送些过去。
二人到了书院,放下吃食,被孔先生赶去书馆抄书。
辰天抄《千字经》,林荷写《百家文》,直到下午上课的学子们下了学,二人才抄完。
丁冬说放辰天一天的假,今日不用去练拳。辰天犹豫了片刻,没将昨晚黑衣人的事情告诉她。
林荷走时,辰天像往日一样送她。
这次林荷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带他去看了一个人。
那人是个老叫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