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布满锈蚀的空间里,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在空间的正中央,坐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小人儿。
小人儿耷拉着脑袋,小手撑着下巴,嘴里念念有词,仔细一听,说的是:“真不怪我,真不怪我……”
念叨了一阵,小人儿突然站起来,在空间里踱来踱去。
“滋滋!”
空间里突然响起一阵难听的声音,就像是老鼠爬过枯枝落叶时的声响。
小人儿吓了一跳,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是自己踩到了一块布满锈蚀的铁块。本就心烦意乱的小人儿大怒,狠狠一脚将铁块踢飞出去,铁块飞到半空之中,解体散开,变成铁屑纷纷落下。
小人儿仍不解气,小手捏了一个剑决,一道暗红色剑光从指尖飞出,将空中的铁屑全部削成青烟。
满布锈蚀的空间是破锈剑的剑中世界,小人儿是破锈剑的剑灵。
辰天重伤之际呼唤破锈剑时,破锈剑正欲出手相助,却被一道强大的神识压住。
那道神识说道:“小小剑儿,休得妄加干涉。”
破锈剑感受到这道神识的修为境界比老叫花子还要高深,只好打消帮助辰天的念头。
于是,在危急之时,辰天呼唤破锈剑,没有得到它的回应。
为此,破锈剑十分过意不去。
虽然与辰天相处的时日不多,但破锈剑看得出来,辰天是个还不错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左一个破大侠右一个破大侠地叫着,对它敬意十足,就在先前还把称呼改成了“剑兄”,一人一剑之间的关系更为亲密。
辰天遇到危险时它没有出手相助,即使身不由己,也颇为自责。
天地无情,万物有灵。
破锈剑跟随老叫花子多年,从一把籍籍无名的破烂锈剑变成了姜承运都赞一声“好剑”的破锈剑,剑随人起,早已生出自己的灵智,剑中自成一方世界,天下名剑当中,必有它的一席之地。
剑中世界没有山、水、树木,也无亭台楼阁,触目所见,皆是暗红色的锈蚀。剑灵在剑中世界逛了一圈,觉得好生无趣,便坐回到原地,双手撑住下巴,在想若是辰天醒过来问他缘由,他应该如何作答。
思来想去没有想到满意的答案,剑灵仰面躺倒,长长叹息一声。
......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
苍迳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
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
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
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
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
迷迷糊糊之中,一阵歌声远远飘来,传入辰天耳中。
辰天觉得这歌甚是熟悉,细细一想,记起在离开南阳城时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躺在一望无垠的碧绿草地上,受到这歌声的指引,进入了一片森林,遇到了砍柴的老翁。
这歌便是那砍柴老翁所唱。
辰天以为又回到了那片林子里
睁开眼睛,眼前景物扭曲模糊,看不真切,似乎是梦里曾见过的蓝天白云,似乎是曾见过的林间悠闲散步的异兽,还有背对他砍柴的老翁。
他正在想老翁会不会再次挥着柴刀砍来时,突然听到有女子在轻声呼唤他:“辰天,辰天,......”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他回身望去,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你是谁?”辰天问道。
“辰天,辰天,......”那人似乎没听见他说的话,仍旧呼唤着他。
辰天朝人影追去,人影没有移动,可他无论跑得多快,始终跑不到她的身前。他极力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突然,一把通体黑色的短剑倏忽而至,剑尖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眸子,眼看便要刺入他的眼中。
“啊......”
辰天惊慌之下大叫,再度睁开眼睛,发现躺在一张床上,原来是一场梦。
正在这时,“吱呀”一声,房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
妇人端着汤药,见辰天想要坐起身来,忙把汤药放在屋中的桌子上,扶着他,说道:“臭小子,你终于醒了,可把祖母吓坏了。”虽是责备,语气之中却尽是怜爱。
辰天一时想不起这人是谁。刚起身时手撑在床上借力,牵动了胸口上的伤口,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因而没有说话。
他看着眼前的妇人,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妇人见他额头冒汗,拿出手帕给他轻轻擦拭干净,边擦边说道:“瞧你这可怜样,心疼死祖母了。”
辰天实在想不起眼前的妇人是谁,礼貌地推开妇人的手,讪讪问道:“那个,请问您是谁?我们认识么?”
妇人将手帕收回衣袖之中,说道:“臭小子,我们当然认识,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我是你祖母啊!”
“祖母?”
辰天更加糊涂,他连他的娘亲都没有见过,更别提祖母了。
“哎呀!瞧我这脑子。”妇人一拍大腿,看着辰天笑道,“我给你的野猪腿可还好吃么?”
辰天从南阳城去往烟岚城的途中,曾在一猎户家中借宿了一宿。猎户姓闻,叫闻亮,其母闻张氏。母子二人因故躲在深山之中,已经有好多年。
次日临走之际,闻张氏塞给了辰天一条野猪腿,让他在路上充饥。
闻张氏当时已经七老八十,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生平最大的遗憾是没有抱上孙子。
离别之时,闻张氏看着辰天,忽生感慨,说道若是闻亮娶了妻,生个一儿半女,便有人唤她祖母了。
辰天不忍闻张氏如此难过,便唤了她一声“祖母”,哄她开心。
经妇人这么一提醒,辰天才想起这段,只是当时闻张氏已经垂垂老矣,如今怎么会变成了年轻的妇人?
人生得意之事二三,他乡遇故知自然在其列。
辰天与闻张氏算不上故知,却是相识,骤然得见,当然欣喜,说道:“老婆婆,竟然是你,我都没有认出来。”
闻张氏不高兴道:“什么老婆婆,应该是祖母。”
辰天忙点头,说道:“对对对,祖母,祖母。”
闻张氏听得满心欢喜,说道:“这才是了。”
辰天接着问道:“祖母,你怎么越来越年轻了?”
闻张氏将那日的情形同辰天说了,叹息道:“到如今我也没有弄明白是什么原因。”
辰天道:“确实匪夷所思。不过,祖母,变得年轻总是一件好事,您现在可真好看,一点都不比那些小姑娘差。”
闻张氏噗嗤一笑,道:“臭小子,就你嘴甜。哎哟——”闻张氏忽地记起桌上的汤药,忙把汤药端到辰天面前,说道,“光顾着说话了,药都忘了。你伤势还未好,赶紧趁热将药喝了。”
辰天接过碗,仰头,将大半碗药一口喝了。
“好苦!”辰天擦着嘴,皱眉道。
闻张氏笑道:“良药苦口才利于病。”
“祖母说得是。”辰天乖巧应道。想起昏迷前身中剧毒,倒在了巷子里,辰天问道:“对了,祖母,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
闻张氏把碗放回到桌子上,说道:“这里是坪山镇,五日前我发现你昏倒在院子门口,便把你抱进屋,见你胸口上有血迹,急忙请郎中给你治伤,谁知过了五日才醒转过来。”
辰天没想到自己已经昏迷了五日,问道:“那我身上的毒是谁给我解的?”
闻张氏诧异道:“毒?什么毒?你并没有中毒啊,在门口发现你的时候,只看见你胸口上有血迹,没有中毒的迹象。”
“奇怪。”辰天心道,“我明明是中了断离散的毒才昏迷的,祖母怎么会说没有中毒呢?难不成在我昏迷之后有人替我解了毒,又把我送到了祖母这里?”
辰天一肚子的疑惑,不过,既然闻张氏说他没有中毒,他也不想解释太多,嘿嘿笑道:“可能是我记错了。”
闻张氏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也会记错。对了,你这伤是怎么来了?郎中说了,伤口要是再往里深一寸,你的小命就难保了。”
辰天迟疑了片刻,没有将六鬼的事告诉她,撒了个谎,说道:“是我不小心弄到了。”
闻张氏见他不想说,也不勉强,嘱咐他好好休息,端起碗离开了屋子。
辰天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物品,青藤依旧戴在手上,麻绳缠绕的酒壶、破锈剑、无名经书、钱袋和算命道士送的那道符放在一边,单单少了青色木牌。
辰天大急,在身上一阵摸索,可他衣服早就换了,什么也没找到。
青色木牌不仅是进入苍梧学院的弟子凭证,更重要的是林荷的魂魄还在里面,若是丢了,林荷便丢了。
他掀开被子,准备去巷子里找找,也许是在与六鬼打斗的过程中,不小心把青色木牌弄丢了。
“不用去了。”辰天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道声音,正是当日呼唤不应的破锈剑,“你的青色木牌被人拿走了。”
听到是破锈剑的声音,辰天躺回床上,问道:“被谁拿走了?”
破锈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说你们还会见面的,到时就把青色木牌还给你。”
既是如此,辰天即使担心,也只好先按捺住,问道:“剑兄,我昏迷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破锈剑将他昏迷后的事情一一说了,果真和他猜想的一样,是有人救了他,给他解了毒后,把他丢到了闻张氏的门口。
辰天越发好奇,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刚好出现,又如何知道他与闻张氏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