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市,南部天披着一件破旧的大衣,连鞘的村正挂在他的腰间,嘴里的香烟袅袅的冒着烟雾,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店铺。
装饰浮夸的门面,招牌上有着四个霓虹灯组成的字,浮生若梦。
在蛇人肆虐的街头,这家店依旧大门敞开,就像是穿着暴露行走在阴暗小巷里的女子,期待着某种事情的发生。
南部天鼻翼微微耸动,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和臭气扑面而来,这种气味就像是腐烂了许久的尸体,还被人丧心病狂的放在粪水里浸泡。
他很熟悉这个气味。
重重的喷出一口青色的烟雾,南部天咧嘴一笑,扶着刀迈进了店面的正门。
店里格外的昏暗,只有门口一小段的距离暴露在阳光之中,一根断了的手臂骨直直的朝着门外的方向,五指大张,透明的皮肤覆盖在白骨之上,下面的肌肉组织消失的无影无踪,断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融化了,呈现出一种凝固的流动状态。
南部天一脚踢在白骨之上,顿时整个手臂骨散落着飞到了大厅之中,瞬间沉闷的摩擦声响起,像是某种堆积的东西倒塌了一般。
随着物体倒塌的声响,一个男人的声音慢悠悠的在阴影里响起。
“你来晚了人类,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不,我来的时间刚刚好。”南部天缓缓抽出腰间的伊势千子村正,刀身反射着外面的阳光散发着幽幽的寒光。
“来找我吗,真是的,两百年前的执念吗?”
一个人影慢慢的从阴影中站起,压了压头上残破的洪堡帽,只是他的身影一边大一边小,看起来有些别扭。
“这个时代已经不适合你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
“正是因为你们的存在,我这种旧时代的残党才有苟延残喘的意义啊。”南部天身体像捕食的狮子一样躬起,脸上的微笑杀气腾腾,“只要猎物尚存,猎人永远不会死去。”
“真羡慕你们啊……”人影幽幽的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为什么不动手,我就在你面前,只要把刀插进我的心脏,你的执念就可以消除了。”
“…………”
沉默,南部天没有理会人影的话,谨慎的调整着呼吸,在他的视野里,除了门口的区域有一点光亮外,整个大厅都笼罩在昏暗之中,他并不确定阴影中还有多少眼睛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好像猜到了南部天的想法,人影发出了一声轻笑,声音无奈又好笑。
“虽然我理解你的行为,但是不得不说你其实想多了。”
皮鞋踩着大厅的地板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只是声音一重一轻。
“你看现在的我对你还有威胁吗?”
南部天眼神微微一愣,阳光打在人影之上,映照出一个畸形的怪物。破破烂烂的西装,残破的洪堡帽,脸上的人皮破碎大半,露出下面的黏在一起黑色毛发,他的左半边身体不翼而飞,伤口参差不齐就像是被某种野兽撕烂的一般。
貘的脸上看不出是苦笑还是什么,一瘸一拐的靠近正门,南部天这才发现他的左腿不自然的向后弯曲着,像是被人生生拧断。
“你这是谢罪失败了吗?”
南部天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去,漆黑的双眸渐渐染上金色。
“放心,不是梦境,现在的我根本没有办法发动能力。”貘看出了南部天的心思,声音嘶哑的说着,“我的一只眼睛被人挖走了,保命耗尽了我另一只眼睛的力量,现在我就像是打包好的猎物,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南部天瞳仁微微收缩,变成金色的眼眸里,浮生若梦内部的景象在他的眼里一览无遗。
“……这里发生了什么?”
“看到了吗?同一种族的貘之间无法把对方拖入梦境,即使是融合貘妖核的人类也一样,所以你大可放心,你看到的都是真实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问你,这里发生了什么?!”
南部天猛地扑上前一把抓住貘的脖子,他的眼神阴沉的可怕,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咳咳咳……你要问的是哪个……?”貘的声音细不可闻,南部天几乎快要捏碎了他的脖子,“……是地上的那些骨头,还是那些……”
“……都要!”
声音低沉嘶哑,就像是野兽喉咙里沉闷的咆哮,南部天阴沉的盯着快要窒息的貘,眼神锐利如刀。
“嗬嗬……”貘仅剩的那一只眼睛开始微微泛白,在这样下去他马上就会窒息而亡。
丢垃圾一样把正在抽搐的貘扔在地上,南部天把村正插在了身前盘腿坐下。
“说吧,丧家之犬,一五一十的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貘的四肢慢慢的停止了抽搐,他猛地抽了一大口气,肺像破旧的风箱一样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咳咳咳……我以为你会直接杀了我呢。”
“在你还有利用价值之前不会。”
“真是无情啊……”悠悠的感叹一句,貘艰难的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怎么样,里面的情景是不是很美?”
“噌!”
村正的刀刃猛地架在貘的脖子上,南部天脸色狰狞。
“不要挑衅我,我的耐心非常有限!”
“咳咳咳……好的,好的,大家都是文明人,打打杀杀的不好。”貘举起仅存的一只手表示投降,“那么,你想要从哪里开始呢?”
“最开始。”
“那这个时间就有点长了。”貘独眼里闪着莫名的神色,声音幽幽,“……非常的长。”
刀刃缓缓切进貘的皮肤里,一缕鲜血顺着刀剑流了下来。
“好好好,别激动,马上开始,马上开始。”
沉吟了一会,貘清了清嗓子吐出一口血痰。
“江户时代你应该很熟悉吧,当年你们七个人凭借着不知道怎么得来的妖核,把我们妖怪赶出了你们人类的聚集地,当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你们获得妖核几乎都是几百年的大妖,他们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死掉,还刚好被你们融合了妖核,虽然疑惑,但是当时我并没有多想,毕竟我当时也只是一个还没有百年的小妖怪。”
貘金色的独眼静静的看着南部天,但是南部面色如常,也平静的看着他,微微停顿了一会,貘接着说道。
“被你们打败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那些传说里的大妖都没有参与这场厮杀,从你们的领地败退后,我就一直在深山里修行,对外界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直到几年突然有个人找到了我……”
貘轻轻的勾起破裂的嘴角,脸上挂起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他告诉了我当年的一个秘密,神座七武众的秘密。有一个人,传说他长生不死,是上天派遣到人间的使者,正是那个人杀掉了七个强大的妖怪,并把他们的妖核分发给上天选中的救世主……”
南部天眼神微微一缩,握刀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他辅佐着七个人,帮他们提升实力,治疗伤势,直到人类胜利,他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就像他悄无声息的出现一样……”
“那个人是谁!告诉你这个消息的人是谁?!”
“但是这个并不是你要问的问题啊?”貘故作惊讶的样子,独眼有些戏谑的看着南部天,“你这样不守规矩让我有些难办呢?”
“混蛋!”
南部天猛地一脚踹在貘的头颅之上,巨大的力量把貘像破布一样踢出数米之外,寒光凌冽,村正的刀刃贴着貘的脸颊瞬间插进土地中,南部天像狮子一样伏在他的身上,他眼神狰狞,一字一句的说道:“他是谁?!告诉我!”
一缕鲜血沿着貘的鼻孔缓缓流下,他眼神平静,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南部天狮子狂怒的面容。
“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他告诉我两百年前天上的神选择了人类,但是两百年后,神又选择妖怪,在几年后也就是今年,妖怪将会重新崛起。”
“你就这么信了?”南部天猛地拔出村正,刀尖笔直的对着貘的脑袋,“你觉得你说的话能让我相信吗?”
“你会相信的,就像当年那个人说服你们一样。”貘看着南部天有些愣住的表情微微一笑,“明白了吗,就像是给你们妖核一样,他给了我同样改变自己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这次只有我活了下来的原因。”
“是什么?”
“八尺镜……”
话音未落,村正瞬间贯穿了貘的脑袋,坚硬的头骨根本无法阻挡名刀的锋刃,温热的鲜血溅满了南部天的脸颊。
但是貘的声音依旧幽幽的响起。
“没有用的,你觉得我会傻到用真身来见你吗?”
声音飘忽不定,仿佛他存在于整个空间。
“放心,如果我要杀你你早就死了,我不会费那么大的功夫在这里陪你聊天,你之前看到的都是真的,不管是那些人类的白骨还是被献祭的活人,包括我的伤势都是真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没有杀了你,这还不够吗?”貘的声音带着嘲讽,“不要再天真的以为自己还是救世主了,当年那个人没有跟你说过吗,你们这些所谓的救世主都是工具,只适用曾经的时代,新时代早就没有你的位置了,这里的发生的一切也是。”
“这些死掉的妖怪、人类,都是被抛弃的工具,只是为了造就新时代而牺牲的零件,王朝更迭,权势交替,无数的鲜血和灵魂只是开启新时代的祭品,新时代要开始了!这就是真相!”
貘的声音歇斯底里,在空气中不断的回荡。
南部天表情有些呆滞,声音有些苦涩。
“……为什么……告诉我?”
貘轻笑道:“有个人想要你登上新时代的舞台,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