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天气,闷得要死,也不说痛快的下点雨!”张福财抬头看了看阴沉沉,密布乌云的天空,嘀嘀咕咕的抱怨着。
一边说,一边扯过搭在肩上的抹布,也不在乎刚刚用它擦过桌子,随便往脸上擦了一把,可汗水还是止不住的顺着脖子往贴身的小褂里钻。
大梁今年夏天热的反常,境内多郡旱灾严重,这不,皇帝亲自巡视各地,督促各郡做好应对。
“再这么热下去,地里的稻子可就全毁了,靠这凉茶铺子挣这两个钱,我这一家老小都去喝西北风去啊,这贼老天!”
说是个铺子,其实就是个守着官道不远的简易棚子,粗树枝搭的架子,铺点茅草遮阳,再摆上三两桌桌椅,供往来商客行人歇个脚儿,喝口茶。仗着再过个十几里地就是梁国的首府镇岳城,人流倒是不少。
可这前前后的,差不多的铺子怕不是有几十个,这分摊下来,可也就是勉强温饱。
张福财拎着个小木凳窝在棚子下一处阴凉地,一边琢磨着是不是像旁边几家一样抬高点茶水钱,一边时不时打量着自己这铺子的几桌客人。
身旁的主仆二人看打扮像是行商,主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白净的面庞,没留胡子,正低声跟小伙计交代着什么。
那小伙计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长得像麻杆一样又瘦又矮。要不是刚刚搭手接过这小伙计背着的那足以和自己等高的背囊时差点脱手,张福财真怀疑那背囊是空的。
别看小伙计面色蜡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可那对眸子可真亮,聚精会神的盯着掌柜的听着吩咐。
隔着一桌的一家三口,夫妇二人都带着斗笠,垂着一层薄纱,看不清面容。看打扮,丈夫像是江湖人,腰上还挂着一把剑。
那妇人倒是好身段,朴素的装束却难掩曲线玲珑。光是那抱着婴孩露在外面的一双纤纤玉手,便足以让张福财这样没见过多少美女的庄稼汉想入非非。
“嗨,这大热天的,也不说把斗笠摘下来透口气,不热么。”
对于不能一睹美人芳泽,张福财觉得有点可惜,可瞄瞄女子身边的男人腰间挎着的那柄长剑,张福财还是咽了口唾沫,把目光移向了别处。那孩子也就几个月大,也不知道为啥被抱出来遭这苦。
张福财一边想着,一边不住的拿着蒲扇扇着风。
就在这时,路边由远及近的传来车轮轧地的声音,张福财抬头一看,一辆马车正缓缓驶来。寻常的样子,没有任何标识,就是辆普通车行的马车。一匹灰毛的老马懒洋洋的拉着马车往前走。
车夫是个身材健硕的老者,着一件白色短褂,露出在外的肌肉坚硬如钢铁铸成,满头银发,一缕白胡垂于胸前,看上去精神矍铄。老者往凉茶铺这边瞄了一眼,一拉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张福财忙扔下蒲扇,拍拍屁股起身准备招呼客人。
“嘿,客官几位啊,这边请,还有一桌,小店上好的凉茶,一文钱一碗,下来歇个脚解解渴啊!”说着就要伸手去牵马缰绳。
不料赶车的老者抬头瞪了一眼张福财,眸子中竟似射出两道实质的精光。吓得张福财忙缩了手,瑟瑟的站到了一边。
这时,马车里响起了一个低沉阴冷的声音:“恭迎十一皇子回宫!”
“十一皇子?大梁皇帝两个月前下诏,全国大赦,以庆大梁皇室刚刚诞下的子嗣,就是这十一皇子。眼下这夫妇二人的孩子看上去也就两三个月大......莫不是......”
张福财瞅了瞅那个婴儿,刚才没注意,包着孩子的薄布竟是黑色的,大梁国以玄黑为尊,这颜色的布,一般人家可是不敢用。一边琢磨着,张福财一边悄悄的往后退了两步。
“呦?恭迎?怕不是这孩子没等被你们接回去,就得死在半路吧。”略带轻佻的话语自那男子口中传来。
他摘掉了斗笠放在一边,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身子却仍背对着马车,连头都不回。
男子一头乱蓬蓬的短发,胡子也似多日未理,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面貌倒是出奇的英俊,五官如雕塑般标准,尤其是那一对剑眉,斜斜的向上挑着,似是能把那漫天的乌云挑破。
此时青年正目光懒散的看着妇人怀中的婴孩,时不时伸手逗弄一下。可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憨憨的睡着,全然不理会年轻人的挑衅。
“阁下这是哪里的话,有我暗龙卫的贴身保护,谁能伤到十一皇子。”马车里的人不紧不慢的和那青年搭着话。
“得了吧,少在这跟我扯淡,哪来的滚回哪去,回去跟你们主子说,这孩子我带走了,以后归我罩,就别再想着打他的主意了。”
年轻人仍是没回头,伸手掐着婴孩白嫩嫩的脸蛋。
“刚给哄睡着,你就别再把这小祖宗弄醒了行么!”那女子伸手掐了那年轻人腹下侧腹的肉一下,疼的他哎呦呦的直咧嘴,忙不迭的缩回了手。
“哎,你别说,我姐这儿子还真是像我姐,长大了保保的是个倾城倾国的大美人儿。”
“什么大美人,男孩!是男孩!怎么也该是玉树临风什么的,你能不能有点文化!”那女子听声音年岁也不大,声音清脆悦耳,带着股泼辣劲。
“嘿嘿,对对,玉树临风,玉树临风,还是小香菱你有文化。”青年男子嘿嘿笑着,想接着逗弄婴孩,却又不大敢的样子。
“咳咳。”马车里传来了尴尬的咳声。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全然没把马车里提到的什么暗龙卫当一回事,这让车里人有点尴尬,常年的严酷训练却让他保持了冷静,并没有动怒。
“阁下,劫持皇子可是死罪。”马车里的声音越发冰冷。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打了个寒颤,如坠冰窖。
“这就对了嘛,早说要动手么,来来来,让我见识见识你们大梁暗龙卫的手段,看看怎么个治我死罪法。”
年轻人挑着眉毛,一手掏着耳朵,一手端着茶碗,挑衅的看着马车,全然不顾驾车的老者盯着他如临大敌的样子。
“明明是发现被包围了跑不了,我说林枫渊,你耍什么帅,真是的。”香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香菱,能不能别拆我台,我林枫渊堂堂御风剑圣,别说他暗龙卫就来这么几个臭鱼烂虾,就是他暗龙天干地支二十二卫都来了,我也给他...”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自路边树林中向林枫渊后心激射而来。
林枫渊并未回头,反手将手中茶碗向后掷出,正砸在那支未带一点风声的利箭箭尖上,那看上去就不是凡品的箭矢撞碎了那个粗瓷的破碗后跌落在尘土中。
草丛中射箭之人不禁吸了口冷气,他料到这一箭定是伤不到林枫渊,只是想抢到先机,借以限制住林枫渊的行动,给同伴制造出手的机会,却不料林枫渊却是头都不回的挡下这一箭。
要知这黑羽箭是为他这样在暗龙卫中专司远距离狙杀的顶级射手配备的。箭头是用黑晶铁合金锻造,由符篆大家篆刻了破甲的符文,尾羽是用大梁北境幽语林中一种罕见的鸟类羽毛制成,这种名叫暗鸦的禽类飞行空中无半点声响,全赖这身奇特的羽毛,因此也极难捕捉。光是这一支箭的制作成本便抵得上普通农户一家三口一个月的口粮。手中的无影弓更是良匠打造,能为射出的箭矢加持急速的效果。
大梁军队甲天下,尤以弓弩擅长。自己这装备在大梁军中已属顶级,这一箭哪怕是高出自己修为的修行者也很难躲开,可如今未见寸功不说,竟被敌人用茶碗随手打落于地,实在是莫大的打击。
可此时哪有他踟躇犹豫的时间,一箭未中,那人迅速移动,手往背后箭壶一抄,同时拽出了三支黑羽箭。张弓搭箭一气呵成,三支箭矢已带上丝丝缕缕的淡青色内劲,其中两支竟是划着弧线分左右射向抱着婴孩的香菱,一支仍是射向林枫渊后心,与刚刚那一箭的位置分毫不差,这附真气于外物的手段已是二品高手的标志。
与此同时,路边树林中一阵响动,四道人影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扑向林枫渊。四人皆是身着玄黑轻甲,手持一米多长的直刃战刀。刃宽不过三厘米的战刀,刀锋通体乌黑,几乎没有什么反光,正是暗龙卫的标准配备,名为乌蟒刃。
四人的扑击让过箭的飞行轨迹,封住了林枫渊的活动范围,他们配合默契,一观便知是久经战阵的老卒。
虽然实力只是三品,真气不能外放,在暗龙卫中算不得高手,可在外一些小门派的掌门也不过是这个境界,而死在四人合击下的二品武夫更是不在少数。
“哎呦,有点厉害哦。”
林枫渊长身而起,直面激射而来的箭羽,左手负于身后,右手食指中指并做剑指随意的在空中一划。
虽剑未出鞘,霎时间,一声清澈剑鸣响彻全场,璀璨的剑芒闪的在场的人睁不开眼,道道泛着青色光辉的清冷剑气如有实质般移林枫渊为中心飞射而出。
其中一道剑气撞在箭矢上竟有金戈相交的声音,然剑气去势半分未曾减弱,劈碎三支箭矢后向着林中弓手隐匿的地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