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真人教学的三省草堂就在他常年居住的戒律堂旁,过年的时候苏湄领着叶维桢满山的磕头要过红包,叶维桢倒是还识得路。
草堂建于山中一处清幽地,抽出新芽的草木环绕周围,虫鸣鸟啼偶有响起。大概是太早了,一直走到院子门口都没遇到什么人。喊了几声没人应答后,叶维桢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院子。
叶维桢上次跟师父来也只是去了戒律堂,那里严肃古板和二师叔一模一样,这三省草堂倒是未曾进过。
看上去院中布置的倒是颇为雅致,假山亭台交相呼应,还有几尾锦鲤在清可见底的小池塘中怡然自得的游荡,几朵青莲无视季节的绽放着。
“这可是比我家强多了。”想起自家剑庐略显寒酸的模样,叶维桢琢磨着要不干脆搬过来和二师叔一起住?
这么想着叶维桢走进了学舍,屋内很是宽阔,摆下了二十几张桌子。正面讲习桌上挂着一幅写着三省二字的横卷,笔力中正平和,大概是二师伯自己写的吧,叶维桢想着。
然后往下扫了眼横卷下的一张大桌,除了惯例的笔墨纸砚外,一把明晃晃的铜戒尺摆在正中。想象着玄清真人一脸严肃的拿着戒尺打自己的掌心,叶维桢不禁背脊发凉。
等等,我还什么都没干为什要想着挨二师伯的打啊!赶紧驱散了脑中不该有的想法后,叶维桢找了个角落盘膝坐了下来。瞄了瞄讲习桌上摆着的青铜漏刻,估摸着自己是来早了些。无所事事的叶维桢在空荡荡的讲堂里摆弄起腰间挂着的常羲剑来。
过了好一会,院子中有了声响,几个小道童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叶维桢见有人进来忙挂好常羲拿起桌上一本书随便翻看着。
“咦,角落里有人,没见过的生面孔呢。”本来几个人并没有注意到屋内有人,还是一个女童打量教室时发现了猫在角落里的叶维桢。
几个与叶维桢年纪相仿的孩童走过来围住了叶维桢,叽叽喳喳的开始问话:“你是谁家的弟子啊,怎么从没见过你啊,你叫什么的?”
叶维桢一直跟苏湄在剑庐生活,偶有出门也都是去见几位门中长老。见得最多的也就是给掌门师伯看门的玉清玉明,除此之外基本没见过几个同门的弟子。
一时间见到这么多年龄相仿的同门,不由有些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叶维桢发愣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几个孩童身后传来:“咦,云尘师叔,你也来了?”
就见一个年龄稍大的道童分开人群进来,冲着叶维桢施了一礼:“见过云尘师叔,你们几个快行礼,这是六长老的真传弟子云尘,你们要喊师叔的,不对,宝霄,宝诚,你们两个要喊师叔祖的。”
叶维桢一看正是玄一真人门前的道童玉清,忙起身回礼。
几个小孩子一听吓了一跳,宗门内辈分是按真玄云玉宝虚来排的,真子辈的师长都已仙逝,玄子辈的几位长老便是辈分最高的几人。而后便是云子辈,可云字辈的弟子一来并不多,二来大部分都在山下历练,少部分留在山中的也都是身在重要岗位的执事弟子。因此在山中并不常见。
这帮孩童都是玉子辈和宝字辈的弟子,平时在山中倒是总能相见。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总一大早啊啊啊的叫吵得人睡不着的小师叔!我师尊总和我说若是不听她话便要把我像你一样从天上扔下来!”那个刚刚发现藏在角落里的叶维桢的女童似是想起了什么,指着叶维桢说道。
我也不想的好么,我也不想被自家师尊从那么高扔下来啊!叶维桢苦着脸。
“嘻嘻,见过小师叔,小师叔,我叫玉微。”女童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笑嘻嘻的不怎么恭敬地冲着叶维桢施了一个礼。
“啊,你好。”叶维桢板着脸回道。看大家的表情自己的悲惨事迹好像流传的挺广的啊......
其他几人也纷纷向叶维桢施礼,被同龄的孩子喊着师叔,师叔祖,叶维桢实在是不怎么好意思。一一回礼后忙转移了话题:“玉清你怎么在这里啊?你的年纪不该和我们同堂的吧。”
玉清已经十一岁了,按道理不该和自己这帮孩子一起上课吧?
“回师叔,掌门派我来给二师叔祖送些新茶。刚巧路过学堂,听得这里热闹便来顺便看看。”玉清回道,他跟叶维桢也算熟人,平时也总能见到。
没想到师叔是云字辈的弟子也要来这里上课啊,想想自己头几年在这和玄清真人学习天天挨板子的日子,玉清不由得有些可怜起叶维桢来。
“师叔不问我都忘记了,我这还要去把茶叶送去,先告退了。”还没等叶维桢再说什么,玉清晃了晃手中布袋离开了。
被玉清扔下后,再一次孤身面对诸多“晚辈”的叶维桢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几个小道童倒是饶有兴趣的围着这个看上去和自己年纪相仿却辈分有些高的长辈问东问西。
“嘻嘻,你这把剑好漂亮啊,是你师父赐给你的么?”玉微瞄上了叶维桢腰间的常羲短剑,伸出小手想去摸一摸。
“嗯,我师父送给我的,你要看看么。”叶维桢摘下短剑递给玉微。“不过我师父要我时刻戴着它的,你看一下就还我啊。”
“真好看,也不知道我师父什么时候也能送我这么一柄剑。”玉微接过短剑爱不释手的比划了两下然后还给了叶维桢。
“我知道的,师叔祖这叫养剑术,还要配上专门的法诀时刻用真气温养呢。我听我师父说过的,是在为御剑术打基础,一般人可学不会,他自己都还只是在养剑呢,师叔祖你可真厉害。”
一个胖乎乎的小道童一脸崇拜的看着叶维桢,是几个人年纪最小,辈分也最小的宝诚。
“哇!”几个小孩子听宝诚一说,立刻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师叔祖你修为到什么境界了啊,我还没有引气入体呢,师父天天叫我打坐我也感受不到那股气。”
“嗯......你可以试试让你师父从天上扔下来,保准一次就能引气入体。”
叶维桢在心里想着却没说出来。
教室陆陆续续又有几个道童进来,见到角落里聚集着好几个人都凑了过来。
“啊,他就是那个被师父漫天乱扔的小师叔啊。”
几个后来的小孩子在一旁窃窃私语。
“喂!我都听到了啊!什么叫被漫天乱扔啊!我那是在修行啊!你们这些小屁孩懂什么!等等,我也是小屁孩啊!”
叶维桢在心中疯狂吐槽。
“禁声,坐好。”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威严的男子声音。
一帮孩童听了立马坐鸟兽散,乖乖的找了自己的座位坐好。
终于脱身的叶维桢长吁一口气坐了下来,却见玉微坐在了自己过道的座位上,还冲自己吐着舌头做着鬼脸。
就见玄清真人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还不忘朝叶维桢这边看了一眼。
玄清真人已经到了一会了,刚刚偷偷在门口观察了一会。
看到叶维桢能和同龄人融洽的相处也不由得松了口气。虽然这些孩子天赋有限,不可能跟着叶维桢共同成长。随着大家之间的修为越差越多,经历的事情,遇见的人,见到的风景终究不会一样。
可维桢现在毕竟还是个孩子,有些同龄的玩伴终究是好的。天
才太过于离群寡居的话,身上恐怕会少了些作为人的气息,少了些烟火气,这是师兄弟几人都不想看到的。
虽然说是说怕耽误了这孩子的天赋,可比起把他培养成绝世高手,几个人更想让他成长为一个善良的人,这一点大家是能达成共识的。
起初自己并不同意叶维桢来这学堂,在这教授的知识太过浅显,若是真想要教些常识,自己也完全可以私下单独教授。
还是师妹说服了自己,让自己意识到一个健康的生活环境对孩子的成长更重要。想着自己竟然被那个一点都不正经的师妹正经的说教,玄清真人也不由得在心中感慨。
回过神的玄清真人看着讲台下十几个孩子抬着脑袋看着自己,开始了授课:“大家拿起课桌上的书本,随着我一起诵读。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是千字文啊,叶维桢脑子里想着,自己更小一些的时候师父就给自己看过了。
早就烂熟于胸的他倒是并未感到有多无聊,看着身边同龄人包括旁边那个有些活泼过头的玉微都在一板一眼跟着诵读。觉得有趣的叶维桢也有模有样的跟着念起来。
玄清真人一边领着弟子们诵读千字文,一边用余光瞟着叶维桢。看到自己这个师侄并没有不耐烦或因为早就会背而得意洋洋,玄清真人大感欣慰。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不是自己的徒弟呢?再想想自家那个处在叛逆期的徒弟,年前跑下山到现在还没回来,自己也没抽出时间下山把她抓回来,玄清真人顿时气的诵读的语调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