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霄顶,逍遥阁。
正在盘膝“修炼”的玄一真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五师弟,可是有什么要紧事?”玄一真人对面前空气问道。
邕凭空出现在玄一真人面前,恭敬施礼后说道:“师兄,梁国军队出兵三山关一路突袭到陈国都城赤阳城。就在刚刚,梁国先锋军白石玉率部第一个进了赤阳城。陈国,亡了......”
“哦?梁国虽是突然出击,一路势如破竹确实是打了陈国个措手不及,二十余万精锐围住了赤阳。可赤阳城中粮草充足且尚有陈国第一强军燎焱六万余人据守。不管是我的天衍术还是陈师弟的沙盘推演,这陈国再坚守一月都不成问题。待得那时,陈国境内各地援军赶到,内外夹击之下胜负尚未可知。城破的如此之快实在是反常。”听得消息玄一真人不由倍感疑惑。
“是陈国皇帝刘烨力排众议,不顾一众主战文武的反对,打开城门献出国玺投降的。”伯邕解释道。
“这投降,实在是莫名其妙啊......如此一来,能对抗梁国的便只剩下了齐国和幽国了啊......”玄一真人陷入了思索。
“师兄我再加派些人手去查一查?”伯邕请示道。
“不必了,国家相互征伐更迭变换终究与我等无关。告诉赤阳城中门人弟子都小心行事吧,这段时间莫要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玄一真人挥手交代道。
伯邕点头应下,对着玄一真人施礼后离开了。
陈国都城,赤阳城。
赤阳城内喊杀声震天,一队队装备精良,军容齐整的赤甲军士手举火把在往来巡弋,正是陈国第一强军燎焱军所属。
此时他们手中的长枪剑戟却并未对准城外来犯的大梁军队,而是破门闯入一些高门大宅,抓出些高呼“昏君误国”的文臣武将装入囚车。
陈国一些主战的望族门阀和国之重臣并未站在此时已经投降的陛下身后,因此便聚集私兵门客妄图突出重围后再谋图复国大计。此时却是遭到了燎焱军血腥无情的镇压。
此时燎焱军大统领血将军孙元广的府邸外陈列重兵,一名精干的中年将官身披赤色轻甲,腰悬长剑,骑一匹纯黑高头大马立于阵前。将官冲着院内喊话,开口声如洪钟:“将军,陛下只是召你入宫议事,何必紧闭府门拒收这圣旨。”
“刘烨献玺而降,陈国已亡。他刘烨怎配称陛下?既不是陛下又何谈圣旨?钱皓,你作为燎焱军副统领。窃得我兵符,假传我将令。使得我燎焱军毫无抵抗便开门投降,已是陈国的千古罪人。如今还想让我与你一道当那梁国的狗么?”一个浑厚的声音自院内传来。
被称作钱皓的中年将领被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知道此时与他这般说话的便是孙元广。
以自己的本事在孙元广麾下永远也不可能取而代之。而这次梁国抛出重饵,许诺他上将军之衔。待得陈国并入梁国版图后,负责整个陈国境内军务。这岂不是比他终日被压在燎焱军做个二把手要好得多?况且陛下也早就无心抵抗,有心归降。自己只是顺势而为,怎就成了孙元广口中那梁国的狗?
可是整个陈国军伍之中孙元广极受爱戴,亏得此次带来的都是自己的心腹,否则仅凭孙元广这几句话周边军卒便可能将手中刀剑对准自己。
这也是陛下让自己亲自领兵来抓捕孙元广的原因。一旦孙元广得以脱身,以他在陈国军中威望。振臂一呼将有无数人响应,那将给梁国的接管带来无数麻烦。
自己如今虽是夺了军权,可孙元广往日积威犹在,如今对他动手钱皓也是心中有些犯怵。孙府已经被团团围住,时间还足,慎重些,攻破府门再说。毕竟府中的那位,不仅是陈国军权最重的将军,更是当世有数的顶尖高手。身边虽是有皇城供奉坐镇,可还是有能力取自己首级的。
思索万千后,钱皓终于是咬牙挥了挥手,下了军令:“强攻!”
府前军阵立刻严阵以待,数名军卒扛着包着铁皮的重槌开始一下下的撞击大门。
府宅内大门仓促间已经被粗木钉死,院墙下也挖满了陷阱,还有家将看守。孙元广此时一身戎装立于院中,目光深沉的盯着大门一阵阵的颤动。身边的大部分亲信和高手之前都已被他派往城墙和城中各处守备要害处坐镇。侍女仆人也都已经遣散,此时府中只剩下妻女和一些护卫的死士家将。
坚守待援下未尝没有和梁国一战之力,哪成想这陛下如此不成器,竟是毫无抵抗的开了城门,还说是想让城内百姓免受战火之苦。哪有此等道理?若是如此,但凡有国家侵略他国,那被侵略的国家难道都应该束手待毙么?
“将军,我等拼死为将军杀出一条血路。若将军一心避战,以将军修为赤阳城中定是无人能挡,当有机会能逃出城外的。到时将军振臂一呼,我陈国方有复国的希望啊。”
身旁死士苦苦劝谏道。
“你是想让我抛下妻儿袍泽当那抱头而逃的老鼠么?”
孙元光瞥了眼劝谏的死士。
“将军,大局为重啊。但凡事情还有转机,哪怕能用属下等人的性命能够换得夫人和小姐的性命,属下都是会去做的。可属下等人,如今就算拼上性命,也只能掩护将军一人突围啊。”
身边一众死士跪伏于地。
“不,或许还有别的方法。投敌,不忠于国,抵抗,不忠于家,两者皆不可取。但可用我孙元广一人性命,换得这府中上下平安。我能力有限,复国的事情,还是交于其他有德有才之人吧。此时我只想护住我的家人。”
孙元广似是下定了决心,悠悠说道。
“夫君。”
就在他迈出脚步准备出府时,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妇道人家,不好好在屋中照顾之桃,跑出来作甚?”
孙元广知道是自家夫人出来了,却未曾回头。
“我是女子,不懂那些军国大事。只是,我知道你是陈国的大将军,是百姓心中的英雄,更是我心中的英雄。不只是英雄,还是个好夫君,好父亲。”
孙夫人不急不缓的说着。
“你这婆娘,此时此刻说这些干嘛!”
当着众多下属的面被自己的妻子这样说,孙元广有些尴尬。
“当然要说,我心中的英雄,又怎么能够在那些宵小面前俯首。而我,又怎会成为你的累赘!”
女子的声音中透出决绝。
意识到夫人异常的孙元广猛地转身。却只见眼前的温婉女子眼中帯泪,脸上挂笑。嘴角却已渗出血迹,缓缓倒下。
孙元广忙飞身上前抱起了倒地的妻子。一众死士围了上来递上解毒的丹药。孙元广接过后双手颤抖着想要把药丸塞进妻子的口中。
“以前你穿着这身盔甲抱我时我还总嫌它硌人呢,现在想来以后却也是没机会被你这样抱着呢。不用麻烦了,我是算好了时间才出来的,也就这几句话的功夫。”
女子眯眯着眼眼睛笑着打量着自己夫君。
“你......”
孙元广一双手杀敌无数,此时抱着妻子却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你什么你,这会夫君就莫要说了,听我说,咳......”
孙夫人说着咳出了口血。
“本想学那贞洁烈妇来个悬梁自尽或是横剑自刎,那样来的爽利些。可我又怕痛,出此下策,没堕了夫君的威风吧?”
“说的什么傻话,我家娘子便是那天下最好的女人。”
孙元广说话有些哽咽。
“嘿嘿,夫君可从未这般会说话过。之桃就在屋里,睡熟了呢。我想着她才几个月大,夫君把她带在身上还是有机会闯出去的,这才自作主张。”
孙夫人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摸孙元广的脸。
“我的英雄啊,不要停下前进的脚步,不要放弃希望。以后在咱家闺女面前也要当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当一个疼她爱她的父亲。哎,可惜见不到之桃长大嫁人了呢,会是怎样的夫君呢......”
孙夫人的手还未触碰到孙元广,便已重重的落下。
孙元广沉默半晌未曾出声,大门被撞击的已有松动迹象,几根粗木都有了裂纹。
“将军!”
身边家将焦急的喊道。
孙元广未曾应答,抱起妻子的遗体缓缓走入屋中,把妻子轻轻放在床榻之上。抱起了旁边小床中熟睡的女儿,默默的解开铠甲,把女儿牢牢绑在自己胸前。看了眼妻子后,复又穿上甲胄,正了正头盔走出了屋子。
屋外,一众死士家将单膝跪地等候命令。出了屋子的孙元广右拳紧握转身对着身后一拳挥出,一道炽热火焰自拳上生出瞬间便笼罩了整间房子,熊熊烈火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随我杀出去,都,别轻易死掉。”
环视了一圈身边跪倒的死士,孙元广淡淡的说了一句后,化成一道火光冲出了院子。
当夜,血将军孙元广带二十九名死士正面突击燎焱军军阵。重伤燎焱军副统领钱皓,斩杀皇宫供奉超品高手两名,一品,二品高手四十三名,留下了十七名死士的尸体后成功突围。在皇宫中热情款待梁国先锋大将白石玉的陈国陛下接到密报后,面无血色的摔落了手中的琉璃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