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弦看着铜镜里娇巧美貌的小姑娘,梳着双环髻,髻下垂着两串粉珍珠,还扎着两条缎带,跑跑跳跳起来,和蝴蝶一样。
这是上辈子她最喜欢的发饰,小姑娘嘛,女儿心性,恨不得一辈子都这么无忧无虑才好,这次不知不觉,竟然又梳了这个头发。
十一岁的小姑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如果不看眼神里的老成和沧桑,怕谁都会认为她就是那个摄政王家的娇娇嫡女。
虽然世人都知道她的便宜父亲宠妾灭妻,可毕竟对王妃对她还是留了几分颜面的,该有的该用的,一样没少。
可是她终究不是了。
重活一世,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做一个只知风月的闺阁小姐。
但是为什么,这辈子再一次听见这个人的名字,却有了一种沉甸甸的幸福感,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二分小女儿的娇态来。
夕弦站起身来,踱步走到茶几前,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很凉,压下了她心中的些许旖旎情丝。
这辈子不能再那样了。
什么儿女情长,风月无边,什么闺阁女儿,不知世事,都是笑话,这辈子,把属于自己的抓在手里,把那边那几房人的真面目揭开,把母亲护住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夕弦紧握茶杯,暗暗下定决心,这一世谁都不能再成为阻挡她和母亲幸福道路上的绊脚石。
夕弦平素对下人不严,也不喜欢有人一直在身边,于是丫头们并没在房内,通常都是在走廊或是外房内等着,夕弦放下茶杯,重又坐回铜镜前,扬声叫绿烟进来给自己重新梳头。
绿烟脚步轻缓的走进来,看见夕弦头发平整顺滑,显然是刚刚梳完的模样,不过她也没多问,一边解开发髻轻柔的给她梳着头发,一边低声问夕弦,姑娘今日可能要见客,可有想梳的式样?
夕弦懒懒的靠在椅背上,一副小女儿娇态,“不拘什么,绿烟你看着来。”
这就是夕弦这辈子喜欢绿烟的好处了,不多嘴多舌,说的话句句在理,句句在实处。可惜上辈子自己没看懂,老觉得绿烟笨嘴拙舌也只有在这几个知根知底的大丫头面前,夕弦才能暂时放下防备,变成那个娇娇怯怯的小姑娘。
梳完了发髻,夕弦抬眼一看,绿烟的手艺就是好,虽然也是小女儿的发饰,可全没有了女儿娇气,反而多了一些英气。
重活一世,夕弦的容貌依然不变,是大气的长相,虽然不是倾国倾城色,可遗传了母亲的温婉可人,也遗传了那个便宜父亲的英姿,身量比一般的女孩子要高一些,梳这样的发髻既不繁琐也不会太过成熟,见这种不远不近的客人刚刚好,尤其是还会有适龄的男子来拜访的时候。
看着正在给自己整理发饰的绿烟,夕弦心情大好,打趣道,绿烟姐姐的手这么巧,到时候我可舍不得把你嫁给别人了。刚刚还利利索索的绿烟,脸腾的就红了,正好头发也弄的差不多了,索性丢开夕弦,径往箱笼里寻一会见客的衣裳去了。
收拾完毕恰好前面母亲派人来问,说客人已经到了。夕弦赶紧唤了绿烟,跟着母亲派来的妈妈出了门。
倒不是多着急见到刘譞,而是重活一世,夕弦不舍得再放过能和母亲一起度过的一分一秒,恨不得天天挂在母亲身边,帮她赶走身边的那些魑魅魍魉。
想着想着,正厅到了。
恒国公同外祖父交好,与父亲在官场上也有多次往来,自然不算外客。
虽然已经过了男女大防的年纪,但真论起来,恒国公是与夕弦外祖父一辈的人,夕弦还得管刘譞叫声舅舅。
想到这里,夕弦就气结于心,明明是一样的年纪,偏偏大了一辈,干什么都不方便。
今日算是普通宴会,母亲即使再不愿来,也会看在恒国公的面子上出来应酬,没有那些狐媚子在身边,希望她心情可以好一些。
夕弦和绿烟步入正厅,见过父母亲后,就听见便宜爹说话了。“这是恒国公,小时候也抱过你的,叫刘伯伯。那是他的小儿子,刘譞,你二人同岁,小时候也时常一起玩啊。”
夕弦心中暗自好笑,便宜爹这样说显然是不肯按照外祖父那边的辈分来算,这样他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岂不是要矮人家一头?也好,倒正好如了自己的意。
按照礼节一一拜见过,余光瞥见恒国公笑呵呵的叫人拿了礼物送过来,刘譞倒是没什么表情的起身回了礼。
夕弦更气,什么冰块脸,年纪不大,装的挺像。但也不好说什么,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专心品尝美味去了,反正今天自己不是主角。
心下打定主意,先随便坐坐,等下找个机会就拉着母亲走。但是怎么走又成了问题?
今日前来不仅仅是和恒国公见面,最主要的还是要巩固巩固自己前些天刚露的脸面,至少不能从这里开始,再做一回弃子。
思绪挪移间,夕弦放下杯子,找了一个时机,开口说道:
“夕弦自是不如刘伯伯的礼物巧夺天工,但是母亲常日教导来而不往非礼也,因此也准备了礼物。”
说这话的时候,夕弦的眉眼含笑,眼神中都是赤诚的自信,不由得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注目。
虞琮鹤抬眼看了这个四姑娘一眼,想不起来这个女儿有什么过人的技艺,只是仔细的看着场上的局势。
一改往常的沉静,刘譞笑着开口:“不知妹妹准备了什么稀奇玩意儿?我很是好奇。”
“譞儿,你是哥哥,要谦让,还不感谢四妹妹。”恒国公开口,直接了当的点了刘譞一嘴。见是这样,夕弦心里笑开了花儿,目的达到。
“夕弦承了王妃的脾气性格,最是聪颖,既然有礼,那就带上来吧。”虞琮鹤这只老狐狸在一边洞若观火,看的清楚之后才开始下场。
“那就还得麻烦世子哥哥和娘亲随我到花园中,那礼物才有效果。”夕弦趁机说出了想法,既然已经让虞琮鹤多看了一眼,那就要识趣,两位当政者谈论,怎么容得了女人在旁。
“这般也好,我也想见见妹妹的珍宝。”刘譞从容的回答,恒国公虽诧异于自己儿子的过分热络,但是也未曾多想,有花堪折直须折的年龄,谁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