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习俗,杨玄是不能进门的,宰相今天也不能去杨府,鞭炮响起,礼乐大作,郑府大门缓缓打开,出来的乃是郑家的头面人物朱隆中,这位谋士今天在腰带上别了朵红花,倒是有些名士风流,“杨公子”,朱隆中一脸笑容迎了上来,杨玄脸上强打起精神道:“朱先生”,二人之前在相府也曾见过几面,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不算陌生,京都今日专门以接为营生的老手,有一半被杨家带走了,所以一看相府府门一开,那些媒婆媒公们便一拥上前说着吉利话,硬是将朱隆中给唬的一愣一愣,随后便是遇到了真正的阻力。先前说什么来着,京都接亲的有一半被杨家接走了,那么另外一半?自然是郑家带走,所以只见两边泾渭分明,唾沫横飞,表面互相恭维喜庆,暗地却是刀枪剑戟,捧己方,贬对方,倒像是那个乡下的土财主成亲,而不是宰相的女儿嫁给侯爷的儿子,杨玄一脸苦笑,明白这是赵国约定俗成的惯例,但凡接亲之时,在女方家门口一定要吵上一架,意思是完成了这个仪式,便可以将新婚夫妻日后的吵架全部吵完咯,因为乃是习俗,也少有因为这件事情伤了和气,但是哪一方吵赢了,却是重头戏,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毕竟虽然说出嫁从夫,但是娘家人也有必要提前展示实力,保证女方在日后复杂的后院生活中的地位,总之这结亲的两家,便是首先要在这些媒婆媒公上争个高低,杨玄头昏脑涨地站着,有些摇摇欲坠,终于发现耳边的嗡嗡声小了一些,精神一震,睁开双眼道:“好了吧?”。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有人轻声道:“杨公子,还早着呢”,郑家那些嘴皮子寻到二楼话头,笑道:“看来姑爷着急了,那倒也是,咱么家小姐……”,又是一顿大夸特夸,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朱隆中发现杨玄的脸色很苍白,走了过去小声道:“公子先忍忍,京都这地方不比河州,规矩却是大了些”,杨玄勉强道:“我不急”,他心里咆哮着,老子都等了快二十年了,当然不差这一下,过了片刻,这个十分恶俗的仪式终于结束,一阵炮响,郑府大门再次打开,在两名穿红戴绿的老妈子的引路下,新娘子终于走了出来,杨玄眼前一亮,今日心儿一身大红,广袖对襟,秀秀丽之中夹着喜气,只是头上的冠冕遮住了自己念念不忘的容颜。被远远隔在外围的京都民众们,有些不满足于只是看热闹,抢在杨玄之前,眼睛亮了起来,大肆起哄,有些年轻人更是高声叫嚷着让新娘子将冠冕摘下来,让大伙看看新娘子漂不漂亮,如果是在平时,这些年轻人这般起哄,且不说郑家的人会将他们一顿乱打,单就是今天一直分散在人群里,暗中注视着一切的九日小组的成员,肯定也会将这些怠慢未来主母的小混蛋逮到督政院出,直到老死,但是今天乃是大喜的日子,皇帝娶媳妇儿还要普天同庆呢,杨郑两家自然不能例外,总不好生生坏了喜庆的气氛,只不过杨玄还是有一些不爽,淡淡看了那些人一眼,属下心领神会,顿时人群里响起了几声不明显的呼痛声,估计是那几个喊得最凶的年轻人吃了苦头,又是一套繁琐的程序,全身大红的心儿才轻移莲步,上了前方的婚轿。
整个行程里,杨玄没有能够和自己的老婆说上一句话,对上一个眼神。回到杨府之后,宾客云集,甚是热闹,新娘子首先被迎道内室歇息,新郎官站在正堂前迎客,杨玄一脸微笑地和前来道喜的认识或不认识的人说着话,一面悄悄问身边的人道:“什么时候拜天地、”“少爷,还要些功夫,同桌,同器,同心之后还有同……”,后面的话杨玄已经听不进去了,强行压抑着骂脏话的冲动,告诉自己不要急,都快二十年了,还差这一哆嗦?宴席上到底说了些什么,杨玄都记不得了,只是记着酒喝了许多,被很多怀着好意或者贪欲的官员们鼓动着写几首诗来纪念此时此刻,但是杨玄就算喝得再多,还是紧紧记着自己退出文坛的宣告,坚持不作。宴席过半的时候,福王府的人终于来了,所有官员起身相迎,看着那个土财主一般的王爷,杨玄苦笑,心里想着自己第一次见着他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认出来?福王向来喜欢杨玄这个小家伙i,看他今天打扮的如此艳丽,闷声道:“不会打扮的东西”,杨玄知道他的性情,笑道:“不知道王爷当初大婚的时候,又是什么模样、”,世子赵阔在一旁小声道:“估计还不如你”,福王发飙了,大骂道:“老子大婚的时候,你还没出来,你知道个屁!”,一旁的官员看到王爷和世子又闹了起来,哪里还敢多话,只好躲到一旁偷笑,只是苦了作为主家的靖南侯杨元,摇头笑道:“我说王爷,您这话也是废话”,他虽然只是侯爵,但是两家交好几十年,所以和福王说话也是随意,福王挥了挥手,不再理会这些人,径自和杨元进了内堂,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下来。
回身对杨玄正色道:“你很好”,杨玄一愣,赶紧躬身行礼,福王又皱眉道:“我本来心里还琢磨着,再过两年,把淑宁许给你,没想到,我那妹妹和我抢女婿”,似乎真得很遗憾,摇头进了进去。福王的妹妹是谁?自然是杨玄的丈母娘长公主,幸亏这话没让旁人给听了去,但是杨玄听福王准备将淑宁许给自己,不由后怕不已,心想如果要是娶了淑宁,一定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正想着这些,赵阔走了过来,拍了怕他的肩膀,轻声道:“依你我交情,本应该早点,但是你也知道,这种场合,我不方便来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