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也没有想到,四年之后,趁着马三宝回老家祭祖的空当,杨元再提此议,终于得了陛下的允许,如此杨元才让汪伦千里奔波,急忙无比把杨玄从河州接到京都来。
一想到当年十二岁的自己浑浑噩噩时,肩上就已经挑了这么重一笔担子,就已经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如今早已是大权在握的杨玄,依然觉得有些后怕。
再然后,就是三牛胡同之事,二皇子设宴相邀。长公主暗中唆使相府二公子组织了一个谋杀之局。
算起来,这位丈母娘已经三番四次要杀自己,只是没有成功而已。杨玄苦笑想着,自己这一生所面临的危险。似乎都是由那位美丽的让人忘记她年龄地长公主施展出来,而且这位长公主还没有亲自动过手,只是用些阴谋手段,让别人脏了手?”这女人,这个有洁癖的女人,这次竟然会动用凤阳方面的人手来刺杀自己,看来也是真的怒了,也是真地慌了。
杨惦的唇角浮着自信的笑容,只要你火了就好,如果你还像以前一样心思沉静。自己还会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他深深信服那位凤阳公主的谋略能力,仅仅从三牛胡同事件转成了谋夺****土地的妙手,还有卖掉冷秋雨。反换来赵国朝政乱局这两件事上,就可以看出长公主策划阴谋的能力?”但他并不畏惧这一点,因为督政院最擅长的也是阴谋,小冷公子也是位天才人物,与长公主还有深仇不可解。最关键的是。督政院除了阴谋之外,还有力量,而这?”正是凤阳方面最欠缺的。
对付阴谋家。简单的刀剑血火,就是最有效地手段。
“长公主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杨玄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叹息道:“真的很了不起。当初满朝文武都以为她是东宫地助力,哪有人曾经想到她与二殿下的协议。朝中厌恶她的人,比如我那位已经离开了朝廷的岳父大人,会下意识里偏向二殿下,而她代东宫控制的人,又随时可以抛出去当恶人。此消彼涨,厚积薄发。如果这种局面继续维持个七八年,等陛下年纪大了,说不定二殿下还真地可能入主东宫。”
“可惜遇见了老师。”韦一清说道。
杨玄并不谦虚,说道:“我只是运气好一些,而且你以为陛下和马院长真不知道这件事情?”
韦一清微微一惊。
杨玄苦笑道:“长公主就算是再了不起的女人,终究还不是当年这批老伙计们的对手,我只不过是被推到前台来地那只手而已,陛下?”或许只是不想太后生气。”
他忽然微微偏着脑袋,看着玻璃窗外的白茫茫山色,微带惘然说道:“不过在这些厉害人物中,我其实最欣赏的?”反而是早已离开京都的岳父大人。”
韦一清不明白,他本以为门师会说最佩服的是杨尚书。
杨玄微笑着说道:“我那位岳父世称奸相,但其实却是全难得一见的能臣,赵国前些年真称的上是国泰民安,虽有小小不协,终究不碍大局,他出了大力。而我佩服岳父的是,他极能隐忍,极能决断,当初?”因为长公主的缘故,望乡剑杀了我二舅哥,岳父大人马上同意了我与心儿地婚事,毫不犹豫地站到了督政院与父亲的这边。不要忘了,他与马院长父亲在朝中可是斗了不知道多少年,如此重大决断,马上定计,实非常人。”
他接着叹息道:“而且岳父大人手握宰执之权,却毫不恋栈,一朝发现陛下有旁的想法,马上辞官不做,虽然丢了手中权势,但毕竟落了个身家平安,家族安宁。”
杨玄的岳父,宰相郑天赐告老之后,便一直在福州养老,做一位富家翁,时常与京都有些家书往来,听说最近过的挺不错,身子骨比在京都时还要好些。
“明人易,明己难。”杨玄感叹说道:“岳父大人识人识己,识时识势,实在有太多值得我学的。”
韦一清心中微微一动,联想到目前京中朝阁仍空,只是由门下中书那几位大人协理着政事,小声说道:“老师,您日后终也是要成一朝宰执。”
杨玄苦笑一声,骂道:“别试探我,我没那个兴趣,也没那个能力,治理一国,哪里会真的像煮小鱼儿那么简单?我啊,将来管着督政院是兴趣所在,办理国商,那是陛下意思,旁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韦一清笑道:“老师这话有趣,不过单提这两处,也足够羡煞旁人了。”
“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就知道陛下在岳父告老之后。便根本不准备重设宰相一职。”
杨玄站起身来,拄着拐杖,挪到窗边,推窗嗅着雪地上来的清风。幽幽道:“告老的文书阁大人胡先生,已经奉诏起身,往京都来。”
韦一清大惊失色:“哪位周先生?”
“还有几位?”杨玄并未回身,淡淡说道:“在你我尚是顽童之时,就力促文学改良的那位周先生。陛下传他入京重为大学士,日后地门下中书,想来没有那位吏部尚书颜真卿的位置,宋玉也要去做他的京都守备,门下中书?”就是几位大学士领着,宰相一职再无重设的可能。”
韦一清默然。半晌之后才轻声叹道:“以往只知读书报效朝廷,如今才知道,原来朝廷之事。果然复杂无比,非外人所能揣测。”
一会儿功夫,他又高兴了起来,虽然今天听地这些事情都没有办法入传,对于太学的广告事业也没有丝毫帮助。但是这些秘辛向来不传二耳,今日既然门师告诉了自己,将来数十年后。自己若有机缘将其编入国史之中,或者是出一〈玄鹏主人山居笔记,毫无疑问都会让自己在青史之中留名。
当然,门师必须是历史的胜利者。
想到此事,他心中有些隐隐兴奋,却听着门师不知为何望着窗外笑了起来:“你可知道,马院长的真实年龄比陛下还小一些?”
韦一清喜乐之心一收,大觉惊讶,他曾经远远见过马三宝一眼。知道那位院长大人老态龙钟,眼看着就是要往黄土里去的模样,难道比正值壮年的陛下还要小?
“小一个月。”杨玄似笑非笑说道:“朝政太复杂,*心太多,自然就变成这样,我怀疑将来我会不会也未老先衰。”
窗外一片凄清雪地,廊柱尽头传来姑娘们打麻将的欢笑声,淑宁那丫头又死皮赖脸的来了,胡书这个贼大胆神经大条的家伙也从锦州赶回来了,杨府在燕山的别庄在冬天里总是这样热闹,与去年相比,似乎只少了一位远在****地小胖子。
杨玄眯着双眼,迎着扑面而来的冷风,与家中欢乐情绪完全相反地沉默着,在这个****朝廷里为皇帝卖命,就像马三宝那样,还真是件很伤神的工作啊。每个人都似乎同时有好几张脸,每个人地手里都不知道握着什么样的牌,杨玄不清楚别人的底牌是什么,所以他也一直将自己的底牌牢牢地握在手中,绝对不会轻易地打出去。
随着沙沙的声音传来,邓大象披着黑色雪褛来到屋前,正准备敲门,发现窗子开着地,杨特司正在那里招手,他微微一愣走了过去,沉声说道:“凤阳方面的后续人手已经退走了,院长大人遣了人过来,跟了过去。”
杨玄点点头,那个官员与王九日并称双翼,最擅长地就是追踪,他不担心此人的安全问题,看着邓大象手上拿着的纸袋,很自然地伸出手去。
纸袋里装的是三处拟出来的情报分析,以及来往信件。
邓大象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嘿嘿一笑说道:“有一封是从北边来的。”
杨玄一愣,马上明白了,笑着骂道:“一大老爷们,别学那些妇道人家长嘴长舌。”
邓大象将纸袋交到他手上,捂着嘴巴,背转身走了。
望着这下属的滑稽模样,杨玄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借口京都要有人看着,将韦一清赶出门去,他这才破开大纸袋外面的第一道火漆,从里面抽出一叠信件,他略翻了一下,毫不意外地发现了春秋地来信,先前邓大象那般古怪,自然是为了这封信的缘故。
督政院的火漆用的是松香加银朱,没有用灯煤,安全系数更高,而且信封也是特的无缝式,不用担心途中有人巧手拆开。
先将京都九日小组的消息看了一遍,又将三处呈上来的各处情报看了看,杨玄满意地点点头,各处的进展都很顺利,冷秋雨下手极快,吴家在劫难逃,风声传到江南,连吴家的姻亲都开始转移财货,这一招打山震虎,开始起作用。
最后将院报瞄了一眼,他才拿起了春秋寄过来的那封信,这是他向来的原则,做事情应该先公后私。但当他将春秋看似寻常的信看完之后,才后悔自己看的晚了些,哪怕只是这么一小会儿时间。
因为信上写的内容太令人震惊!杨玄细长的手指捏着薄薄的信纸,禁不住竟是抖了起来,面色一片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