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常在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杨玄的母亲，救了你我母子两条性命，当年她出事的时候，你还小，我根本没有任何力量？”但如今不同，你手中既然有了些力量，就一定要保住杨玄的性命。”
庭院里一片安静，冬日的阳光疏疏淡淡地洒了下来，照在这一对真率纯真、快意恩仇的另类皇族母子身上。
“如果父皇不能容杨玄。”大皇子轻声说道：“我虽掌着禁军，只怕也起不到太大作用？”也罢，大不了还对方这条命。”
“没有这么可怕，你马上就是要成亲的人了，我怎么忍心让你去冒险。”吴常在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陛下的态度，你不用考虑，只是盯着东宫那边。”
大皇子心中似有所动，马上想到了某个问题，他虽是疏朗心性之人，却不是愚鲁之辈，半晌之后震惊说道：“如果只是苏家后人，父皇断不肯留下杨玄，而看这几天地动向？”只有一个可能！”
吴常在似笑非笑道：“终于猜出来了？娘也是这般想的，能让陛下不追究当年所谓的谋逆之事。甚至连太后老祖宗都保持沉默，只有一个解释，杨玄不仅仅是苏家姑娘地儿子，也是？”他自己的儿子。换句话说，杨玄，就是世人从来不知道的一位皇子，是你的兄弟。”
大皇子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双拳紧握，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半晌之后才迟疑说道：“难道？”杨玄真是父皇地儿子？那杨尚书呢？”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为什么父皇当年要将杨玄送到河州？”
吴常在冷笑道：“当年？当年的事情谁能完全清楚，不要忘记杨玄的母亲，可是让宫里最有力量的那两位妇人恨到了骨头里。”
大皇子眨了眨双眼。有些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母亲的嘴里听到的，在心中思忖良久，说道：“如果母亲都能猜到杨玄的真正身世。我看宫外或许早就已经传开了。”
“猜到就猜到吧。”吴常在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英气十足说道：“说不定这是院长大人愿意见到的，说不定整出这些事来，是他老人家在替皇上分忧解难，毕竟陛下大概也不知道怎样安排自己这个儿子。”
皇帝怎样处治杨玄？这是最近这些天京都官员百姓们最关心地问题。如果传言是真，杨玄只有被索入狱一条出路。如果传言是假，宫中也应该透过某种方式。比如封赏，比如口头慰勉之类的来消除影响。
传言越传越离奇，而督政院的反应，杨府地安静，似乎都在证实着这条传言，杨玄，就是当年苏家女主人的遗孤，问题是：宫中一直没有派人来抓他！
这事情就变得相当有趣了。
陛下保持着沉默，宫中保持着沉默。人们糊涂之余，开始猜测不止。朝官们本来都保持着聪明的平静，就连都察院御史们也只是小心翼翼上了几封奏章，讲述了一下京中流言，但陛下留中不发，官员也无可奈何。
这种猜测，随着一位胆大智商低的官员跳将出来，惹出了朝堂之上的一阵风波后，终于达到了峰值。
这位官员姓巴名两金，乃是礼科给事中，负责审阅奏章，辩驳矫正出言不当者。这位糊涂官员本性粗直，一心向往圣人圆满之治，最见不得任何于朝廷颜面有损之事。关于杨玄身世地传言在京都流传起来后，巴两金完全傻到极点的忽略了同僚们的沉默，直愣愣地当朝进言，请陛下下旨训斥这等不实传言，还杨特司大人一个清白名声。
朝堂之上，皇帝只是淡淡道了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愚民好事，众卿何须混杂其中，失了体面分寸。”
谁知他竟然却是不依不饶，硬说流言对杨特司官声有损，若流言为假，则应朝廷明文驳斥，若流言为真，则应依赵律追究杨特司隐瞒朝廷、私入朝堂之罪，杨府勾结贼人，心存不轨之罪。
即便这些流言荒诞不可信，但至少陛下为了朝廷颜面考虑，也应让两位杨大人自辩一二，而且小杨大人已经不适合再继续担任督政院特司一职，至于国商？”
这番糊涂混帐话还没有说完，陛下已经是大怒离座，吩咐侍卫将巴两金叉了出去，痛打了二十廷杖，如果不是最后太后出面求情，只怕这位傻到极点地六科给事中，竟是要被陛下活活打死！
没有人知道，这位六科给事中身后的凤阳背景，也没有人知道，陛下最后的怒意，来自于太后出面保人。
对于皇帝来说，他最忌惮的，就是自己的母亲妹妹与自己的儿子们联合起来，当此局势，一代雄主冷漠乃至强蛮地做出了反应，硬生生保留住了杨玄的一应官职与爵位，这是一种姿态，一种雄狮守护领地的姿态。
但赵国的官民们并不知道宫里地问题，廷杖之事一出，京都震惊！联想到上次都察院上次弹劾杨玄，也被惨打了一顿廷杖，人们重新注意到，杨玄这些年所获得的无上圣眷。实在是连几位皇子都比不上！
再联想到陛下对于这件事情的含糊态度，人们开始我猜，我猜，我猜猜猜。
人类的想像力有时极其贫乏。有时却又无比丰富，关于杨玄身世地传言，开始不受控制地逐渐滑向某些人最不喜欢看到的方向。至于这些猜测的背后，有没有那位坐着轮椅老人的阴暗身影，就不得而知。
总之，在第一个爆炸性地消息传遍京都之后不久，第二个爆炸性的消息又开始在京都的大街小巷中流传，只不过百姓官员们谈起这个消息来要显得更神秘，更小心翼，更亢奋无比。
“请问您知道吗？小杨大人。是咱大赵朝皇帝？”的私生子。”
“那是，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嘛。”
“您见过陛下龙颜？”
“这个？”猜的。不过老实说，小杨大人天纵奇才。文武双全，诗才惊艳天下，声名无远弗届，如此人物？”也真只有咱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才能生的出来。”
“那是那是。”
“不过？”杨尚书就？”这个？”这个。”
“唉，尚书大人可怜。也怪杨老爷的名儿没取好。”
凤阳离宫之中，长公主轻轻画着柳眉，唇角带着一丝自嘲的微笑。这位一向自命算无遗策地奇妙女子。在这接连两番的流言之下，终于知道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她地皇帝哥哥一定开始怀疑她的想法了，而那个叫杨玄的小东西？”
“朱先生，本宫没有听你的意见，错了。”长公主轻轻抿了一下唇纸，淡淡说道。
“小杨大人身世之奇，实在出人意料，头一椿传言便已经足以震惊天下。谁也没有想到还会有第二波。”
如今与庞统一般，成为凤阳方面首席谋士的朱隆中缓缓说道：“属下当初劝公主暂且隐忍，便是觉得杨玄是苏家后人地消息来的有些古怪，但没料到这消息之后，是这个令人震惊的猜测。事情发生地太突然，峰头转的太快，我们一时应对失措，实非战之罪，乃天意也。”
长公主如今失去了吴家，利益方面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真正开始觉查出那位好女婿的能力，恼怒之余，再难保持当初居高临下的冷静，而她后手的反应却有些为时过晚，甚至是毫无作用，所以当第一个传言进入她耳朵后，她未加思索，甚至不顾朱隆中的强力反对，决定利用此事，将杨玄拉下马来。
只是凤阳京都两地联系不便，她想借着太后的嘴与那名看似愚蠢的六科给事中，先*着皇帝将杨玄地职位夺了，没料到马上便收到了第二个消息！
杨玄是陛下的私生子？
这个消息别人或许还用猜，但长公主在听到之后的第一时间内就相信了，开始暗中嘲笑自己的愚蠢，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有看明白，白白浪费了一个在朝中的棋子，用了一丝母后对自己的情份，最失败的是，反而触了皇帝陛下的逆鳞，平白无故让杨玄就这样轻轻巧巧地重新站住了脚！
一思及此，内心的自嘲与后悔，便像毒蛇一样咬噬着这位赵国最美妇人的心。
“苏胜男？”她的头开始痛起来，像呻吟一般自言自语道：“我这一生，难道永远都及不上你，甚至连你的儿子，都可以这么轻易地打败我？”
京都入夜。
许久没有出现的二叔，蒙着那块黑布，沉默地出现在了杨府后方的一条小巷之中。
巷子尽头是一个面铺，面铺上油灯如豆，在寒风中瑟缩着，一名穿着寻常布衣的汉子正坐在铺外的长凳上。
凳上的汉子身前没有面碗，他衣衫单薄，似不畏寒，面容平静到了一种怪异的程度，似乎像是天生就没有什么表情，还有那一双冷漠无情的双眼，似乎能够看透世间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