炜的生日,其实是龙的母亲帮忙一手操办的。
一来,既然自己已经接受了炜这个准女婿,龙的母亲便想要用些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对炜的好;
再来,就是为了感谢之前炜的家人帮龙过生日的好意(之前的生日虽然小俩口闹得不太开心,但在大人眼中办得还是不错的),这次由女方出钱出力帮炜也过上一次生日,也表明自己对女儿、女婿“一视同仁”的意思。
龙的母亲,为了把这场生日会办得体面到位,很早就跟自己多年的好友预约好,让他推掉所有那天的邀约,过来帮她烧桌丰富的好菜,以庆祝自己女婿的生日。
这位好友,从小看着龙长大,对龙一直很好,一心把龙当女儿来照顾,龙一直叫他“蒋叔”。在龙心里,蒋叔要远比自己那些亲戚长辈更值得尊敬。因为,从他对待龙的态度上,龙能感受到一些从未体会过的“父爱关怀”,每当龙遇到什么困难,他总是义无反顾地伸出援手,毫不犹豫地尽心尽力帮助龙。他给予了龙成长过程中所缺失的男性长辈关爱,让龙不至于可怜到在完全缺失父爱的环境中长大的地步。可以说,在龙的心里,蒋叔的地位等同于“父亲”,甚至远超于亲生父亲的存在!虽然龙从未叫过他一声父亲,也没有搞过什么认干爹仪式,但他是龙心里最重视的父辈,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这次,龙的母亲特意请蒋叔过来帮忙,除了他擅长烧菜之外,还有把炜介绍给他认识的意思。
龙的母亲,也叫上了炜的母亲一起过来吃饭,“还礼”的同时也想向对方表明:虽然龙没有亲生父亲作伴,但她的身边也不乏好的父辈坐镇。她希望,龙不要因为没有爸爸在身边支持而被男方家看不起,觉得女方娘家没人,把龙当作可以随意欺负的弱势群体。
龙的母亲总是为了龙而考虑很多,只不过,这种深层面的思虑,龙能不能体会?男方能不能理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总而言之,在照顾女儿方面,龙的母亲的确已经做到了极致,她倾尽自己所有,就是希望女儿能够过得好,不要走上自己的老路——既然已经跟了炜,那么就好好地跟他过下去。她这个长辈,只要能帮得上忙的,肯定会尽一切力量去帮他们,绝无二话!
而在她的安排下,炜生日这天,桌面上的菜式比起外面的酒店来毫不逊色。在场的三位长辈,龙的母亲,蒋叔以及炜的母亲,也没有丝毫不自在,虽没有太多可以交流的话题,但比起龙生日时没话找话讲的尴尬,这次的氛围明显要轻松和谐一些。
同样都只有一位男性长辈出席,而这唯一的男性长辈同样地都是对方家长所不熟悉的(龙生日,龙的母亲和炜的二舅舅第一次见面;炜生日,炜的母亲和蒋叔第一次认识),在条件相似的情况下办的两场生日会,第二场显然要比第一场更得龙心。
虽然,若是按龙本身的意愿来说,她更愿意跟炜两个人单独庆祝他的生日。甚至想过要用炜所喜欢的旅游来庆祝他的生日,两个人在庆祝生日的同时也能享受一下许久未过的二人世界。但是,既然自己的母亲一番好意,而炜当着她的面也同意了母亲的安排,她这个做女儿的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毕竟,自己母亲对炜越好,也就代表着自己将来会越轻松,他们两人关系的改善,最后受益的只会是自己,而不是他人。想通了这一层道理,她当然就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啦。
只是,龙没有想到的是,炜表面是答应自己的母亲,让她帮自己过生日,他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愿意。既嫌弃母亲主意太大,自己作为小辈没有自由和选择权,只能听命行事;又觉得蒋叔过于浪费,菜虽然烧的不错,但烧得太多了,吃都吃不完,最后只能害他和他母亲勉为其难、硬塞下肚。还说龙的母亲不懂事,朋友明明很忙,还要逼着朋友来帮她烧菜,一点儿都不会做人!在回家的路上,对着龙抱怨不断。
炜没有办法体谅自己母亲的一番心意,龙可以理解。毕竟每个人的行事作风都不同,同样地,她也无法感受到炜母亲对自己的关爱,晚辈跟长辈之间有些误解和摩擦,这都是正常的。
龙所不理解的是:如果炜不喜欢这样的过生日方式,为什么当初自己母亲提出来的时候,他不直接反对呢?或许,他不好意思拒绝,那么,使个眼色给自己,让自己去当那个拒绝的恶人,自己也绝无半分怨言!何必要假惺惺地答应之后又嫌东嫌西呢?
更夸张的是:他居然毫不避讳地在自己面前数落自己的母亲,丝毫没有想过自己作为一个女儿的感受!
龙相信,如果身份对调,抱怨的是龙,而不是炜,炜一定会把她骂个狗血淋头!甚至不等她说完,就开口骂她了!哪会像自己这般修养那么好地将所有的话都藏在心里,不跟他吵,也不跟他闹?
炜说过,没有人能在他的面前说他父母的不是!
可是,他却能轻易地在别人面前指责对方父母的不足!
龙不知道,像炜这样的人,到底算是孝顺长辈的呢?还是不孝的?
或许,炜是孝顺的,只不过他的孝顺仅限于自己的父母,至于其他人的父母(包括龙的父母在内),就不在他孝顺的范围之内了。甚至,严格地说,连尊敬都谈不上!别人的长辈在他眼里跟他是平辈的,只要做的不好,他就有资格指手画脚!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炜会在龙的生日安排跟大人吃饭的项目并乐在其中,而当龙的母亲以长辈的身份为他这个小辈庆祝生日时,他会觉得不高兴并且挑三拣四了。因为,在炜的心里,龙跟他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相同的事情,炜可以做,而龙却不可以!简而言之就是炜在用“双重标准”来处理他跟龙之间所发生的事。
很显然,这次生日,又变成了两人间不开心的回忆之一。
在龙的印象里,所记得也就只有这三次的“过节”经历。至于其他小情侣间为了增添情趣,而过的一些小纪念日,比如认识一周年啊,正式在一起一周年啊之类的,他们从来没有特别庆祝过。别说这些小日子了,就连第二年的圣诞,他们也没有再在一起庆祝了,只是各顾各地在单位上班罢了。
当龙的同事问龙:“你怎么圣诞还加班啊?你老公不跟你庆祝吗?”
龙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尴尬地笑笑,自我吐槽说:“我是工作狂嘛。节日过不过都无所谓的。”以此来掩饰内心的失落。
其实,龙真的是一个很容易讨好的女孩子。她不需要什么礼物,也不要所谓的名牌,更不迷恋那些奢侈品,可以说是个将物质生活看得很低的女孩子。对她来说,与其送她贵重的礼物,她宁愿跟着自己的另一半安安静静地享受一下私人空间。哪怕只是到路边摊吃炒饭、炒面当做一顿晚餐,她也不会介意。
这样一个低物质需求的女孩,理应是很好哄的才是,只要稍微用点心,她就开心知足了。
但问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炜用在龙身上的心思越来越少。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都老夫老妻了,还搞什么浪漫?”
认识还不到两年,结婚才一年多,就已经懒得费心经营彼此的关系了。那么,再过上个两年,两人之间是不是连话都不用说了?“反正老夫老妻了,对方想什么不用说都知道,还说什么话呢?”按这种理论再发展下去,大概离“分居”也不远了,反正彼此都已经很熟了嘛,还住在一起干什么呢?
炜冷漠的态度让龙越来越绝望,她想,自己当初对彬说的一句戏言,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现实。因为,现在的炜,跟当时追求自己的炜,简直判若两人。
现在的炜,对自己除了埋怨、责怪和嫌弃,就没有其它什么正面的情绪了;而当初那个用心追求自己的炜,即使他什么都不做,就已经能让龙感受到对方满腔的爱意,让自己死心塌地义无反顾地跟着他!
龙突然发现,她很想念当初那个追自己的炜。
不知何时,那个炜才会再次回到她的身边?
也许……他永远都回不来了吧!
而龙和现在的炜,再这样走下去,迟早会走到分道扬镳的时候。
龙,一个人,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静待那一刻的到来……
既然连一周年的结婚纪念日都闹得这么不开心,那么紧随其后的恋人节,龙自然也就不抱什么期望了。
对她来说,她已经习惯了炜的论调:“管它什么节日?日子还不是照样过?”也接受了炜不会在自己的身上再花半点心思,搞些浪漫的举动来哄自己开心的事实了。
只要不再吵架伤神,两个人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也蛮好的。这就是龙现在心里的想法,在她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调整后,她终于能够以较为理智的态度去面对她现在的生活了。
而当炜在她快下班的时候突然打电话给她,以一种消失了很久的温柔口吻问她:“想吃什么?等会儿下班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顿晚饭,就当过恋人节了,好不好?”最后,还以一句“恋人节快乐”当做这通电话的结尾,把龙感动地热泪盈眶。
她已经太久没有听到炜用如此含情脉脉的声音对她讲话了!说句实话,炜的这种说话方式让她有种时光倒流,瞬间回到炜刚追自己时的那段甜蜜时光!在那一刻,她有种“从前的炜回来了”的错觉。
再加上,两人不在一起的时候,炜很少会主动打电话联系她,在龙发现了炜的这点变化反复抱怨无效的情况下,龙几乎认定了炜从一个“见不到自己会想自己的好男友”变成了一个“老婆在不在身边都无所谓的平凡老公”!她已经不再期待炜的主动联系了,这次,炜突然一改常态的表现,让龙怎能不“受宠若惊”呢?
至于“恋人节快乐”这五个字,虽然是很简单的五个字,但却是龙认识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从炜的嘴里说出来。去年的恋人节,两人还在为大人的事吵个不停,今年的恋人节,一向不重视节日的炜却突然说要过恋人节了,这种前后对比的鲜明反差,只有参与其中的当事人才能体会。
也之所以,炜简单的几句话会轻易地逼出了龙感动的泪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多磨?这天晚上,他们跑了好几家饭店,才总算吃到了龙想吃的“水煮鱼”。
龙不喜欢吃辣,也不喜欢吃鱼,而集这两者之和的“水煮鱼”却是龙所喜爱的。因此,当炜问龙想吃什么的时候,龙想都没想就说出了“水煮鱼”这个答案。
这天是恋人节,两个人下班又很晚,他们家附近的饭店几乎都挤满了人。而他们又不想浪费时间排队去等,于是便只能委屈自己的脚,多跑几家啰!好在最后的结果还不错,他们总算吃到了想吃的东西,也如愿过上了恋人节。
其实,吃什么?有没有礼物?又或是用怎样的方式去过节?龙都不在乎。她在乎的,自始至终都很纯粹,那就是炜这个人而已!
炜对她的态度,炜对她的想法,炜对她的感情,只有这三样才是龙心里真正重视的。
相较于物质生活的需求,龙更重视精神世界的陶冶。
她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自己的思想与主张,在别的孩子还在跟同伴玩耍,跟父母吵着要买玩具的时候,龙就已经开始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一些很深奥的问题了,比如:“人为什么要活着?”又比如:“我是谁?”这些问题的来源,就是她那并不幸福的家庭。可以说,龙性格的形成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她家庭的影响。
龙是在一个缺乏爱的环境下长大的。在遇到炜以前,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别人的关爱。但跟炜在一起之后,她发觉到自己其实是一个很需要“爱”的人,炜追她之初,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的“爱”,所以她会轻易地答应跟炜交往。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龙越来越无法从炜的身上感受到他的“爱”,于是,她越来越惶恐不安,日子过得越来越不开心,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龙对“爱”的渴求。
以前没有发现的时候,有没有爱都无所谓,甚至身边有没有人陪伴也无所谓,可是,一旦当龙意识到自己真正的需求时,问题也就来了。
炜说,他要比当初追龙的时候更爱龙,因为当初追她的时候,是热情!而现在,是爱情!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当时的他只想把龙追到手而不得不想些花招去讨龙欢心,现在的他只在乎是否把龙照顾好而花费大量的精力在生活琐事上。
平心而论,炜的这一做法并没有错。只是,如果他能更好地去理解龙的成长背景,去感受她与别的女生不同的地方,去体会龙内心的需求,或许,他们两个人之间也就不会再有这么多矛盾、摩擦、与争执了。
就像这次恋人节一样,一个无心之举,一个无意的电话,就能带给龙满心的欢喜。龙开心了,自然也就对着炜笑脸相迎,而炜这个把“笑容”看得很重的人当然也就不会因为龙不笑而对她发脾气了。这样良性循环下去,两个人想感情不好都难!
这样简单的道理,炜并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花心思去做罢了。
在他看来,只要能把龙的衣食住行照顾好了,其它的就都不重要了。在“丈夫”和“保姆”之间,他混淆了两者的概念,把自己当做一个免费的男佣,劳心劳力地照顾着龙的生活起居,帮她安排好一切之后就再也没有精力去关注龙的精神世界了。
而这,也就酿成了“他给的龙不想要,龙想要的他给不了”的悲剧,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大,误会也越来越深,原本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因爱的方法不当而使对方误解,感情也逐渐变淡,直至最后消失地无影无踪。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次的恋人节,炜的确是给了龙一个惊喜,让她有了一个开心的恋人节回忆。
不仅如此,在之后两人休息的时候,炜还特意带龙去吃她喜爱吃的牛排,当做恋人节的补充,他对龙说:“恋人节这天,我们都要上班,下班的时候西餐馆都关门了,只能带你去吃水煮鱼,简单了点。今天我们都休息,有足够的时间,所以带你来这家你喜欢的西餐厅吃牛排,就当是‘补过恋人节’啰。”
“老公,你对我真好,谢谢。”炜的一番心意让龙很感动,于是开口谢道。
“傻瓜,你是我老婆,对你好是应该的,谢什么?”炜爱怜地摸了摸龙的头,说道:“只要你乖,我会对你越来越好。”
“嗯。”龙对炜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点头应道。
两个人,忘却了过去发生的种种不快,以恋人节为起点,重新营造夫妻恩爱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