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碧绿的邦锦河，顺着丹结拉山向南流淌。边巴和他的朋友们常到河里洗澡。金盔山和丹结拉山遥相对峙，巍然耸立，直插云天。山顶是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恰似两个勇士戴着银色的盔甲保卫着美丽的邦锦庄园。山腰是茂密的森林，郁郁葱葱，如同勇士披上了绿色的披风。森林里不但有各式各样的木材，还有许多珍贵的野兽和飞禽，什么野鹿、獐子、狗熊、豹子等，样样都有。活佛说这山有"山神"，上山打猎是"杀生"，会冒犯山神，不准老百姓打猎。河里的鱼也不让吃。可是益西家的人和其他有钱人家却经常打猎取乐。他们还专门让一些农奴和佣人成年累月上山打猎，打了猎物，弄到鹿茸、麝香、熊胆、熊掌之类的贵重药品和皮货，就拿到外地去做买卖。边巴也常常被派去打猎，这四周的高山峻岭，？岩峭壁，到处都有他的足迹。山脚是灌木林，有许多野桃、野杏和各种野菜。丹结拉山脚下，还有一片果树，归寺院所有。每当夏秋之际，边巴就带着他的小朋友们，去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恩赐。
自从过江以后，李刚一再夸这里是个好地方，比他东海之滨的山东老家还要富饶，今后发展农牧业生产和林业生产，有着广阔的前途。从气候条件看，他认为完全可以种两季，而且能够获得好收成。但是由于旧制度的束缚，广大农奴对生产毫无热情，加上技术落后，不但只种一季，产量也很低。从最近帮助群众搞秋收的情况看，每克一克相当于一市亩。地最多只能打一百多斤，有的地，只能打七八十斤；最次的，勉强能把种子收回来。
他俩走到野鹿山上时，太阳已经落山，夕阳的余晖照到金盔山之巅，积雪晶莹发亮，闪耀着金光，反射到草坪上。晚风吹拂，空气宜人，显得特别寂静、开阔、舒畅。边巴把手枪拿出来，说：
"副队长，听说您的枪打得很准，是怎么练的，好好教教我吧。"
李刚指着一块石头："咱们坐下谈谈。"
边巴性急地说："您先教我，这枪法怎样才能练好，一枪就能把敌人打死。"他常常想，现在我要把枪法练得好好的，以后遇到噶朵，一枪就把他打死。
李刚知道边巴急于去找噶朵报仇，而不愿在这里做群众工作，给他讲了一些练习射击应该注意的要领和基本动作之后，就耐心地对他说：
"边巴，你知道吗？开荒生产的任务完成以后，我们还不能马上进军。"
"为什么？"边巴吃惊地问。
"有新的任务。"
"什么新任务？"
"发放无息农贷。"
"什么叫无息农贷？"边巴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个词儿。
李刚解释说："就是给贫苦农奴发放没有利息的粮食和现金的贷款，帮助他们克服缺乏粮食和种子的困难。对特别困难的人，就给予救济，以利于改善群众生活，安定社会秩序，发展农牧业生产。"
刚才听李刚说不能马上进军，边巴的心凉了半截，心想：这一下又完了，我的心愿又不能实现。经过李副队长这么一解释，他又觉得这件事也很重要，就高兴地说：
"那太好了，眼下虽说是秋收时节，但我们农奴有一句俗话：'秋天来了，就是敌人来了。'秋天是收割的季节，秋天也是我们农奴最痛苦的时候。贫苦农奴终年辛勤劳累，打下的粮食眼睁睁地看着一皮袋一皮袋往农奴主的粮仓里倒，自己家里剩不下几粒。"
"是啊！前几天娜真教了我一首民歌，说的是农奴主残酷压榨和剥削农奴的罪行。我念一念，你看发音准不准。"李刚满怀着对农奴兄弟的深切同情，背诵了新学的民歌：
我终年干着繁重的农活，
双手磨破鲜血直流；
庄稼收到家的那天，
没有吃一颗粮食的权利。
听到这熟悉的民歌，边巴便想起了悲惨的过去，他说：
"老百姓说，场上青稞刚打完，糌粑口袋空如洗。有的人家，秋收刚过，就要出去要饭。有的被迫向农奴主借高利贷。一借高利贷，等于毒蛇缠身，几代人都要遭殃。"
李刚说："这几年，在帝国主义分子的唆使下，噶厦政府为了维护他们的反动统治，反共反人民，拼命征兵扩军，兵差和各种差税不断增加，他们还滥印藏币为了阻挡我军解放西藏，噶厦政府于一九四九年专门成立了"军需供应局"，给扩建的藏军征集粮饷。为解决军费不足的问题，噶厦当局还授权该局铸造藏币，滥发钞票。，使钱不值钱，物价上涨。各级官员乘机加紧搜刮，广大农牧民的生活就更苦了，连一般市民和喇嘛的生活也到了非常困难的地步，引起广大群众的强烈不满，几乎发生民变。噶厦为了平息民愤，不得已才把昌都基巧昌都基巧，即昌都总管，要由噶伦(三品官)担任。给撤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听说过。"边巴说，"藏军和土匪又到处抢东西，把很多人家抢得精光。"
李刚说："所以说这是关系到群众切身利益的重大问题，上级指示我们一定要把这个工作搞好。"
边巴问："粮食和钱从什么地方来？"他知道，目前部队的给养也很困难，没有钱粮去发放农贷。
李刚说："上级早已为我们安排好了，很快就要从内地运来。"
边巴感动地说："党对我们藏族人民真是太关心了，考虑得多周到呀！这样做，乡亲们一定会非常高兴。"
"也会有人不高兴。"
"为什么？"边巴想，发放无息农贷，对贫苦农奴给予救济，这是贫苦农牧民在过去做梦也不敢想的好事情，谁还能不高兴？
"噶朵那样的人能高兴？益西能高兴？"李刚接着说，"我们到这里后，尽管主动去登门拜访，向益西宣传我党我军的政策，争取他，团结他，但他始终对我们采取不友好的态度。"
边巴生气地说："要照我的想法，我们根本就不应该理他。"
"不理是不对的，我们还要慢慢地给他们做工作。"李刚从兜里拿出一份材料，说："你看，这是骑兵通讯员刚送来的。"
边巴接过来一看，是用一种很次的黄纸印的材料，他看不懂，又退给李刚："这是什么？"
"《人民日报》最近就西藏问题发表的短评和社论指一九五○年十一月十七日《人民日报》社论：《中国人民解放西藏是不容干涉的》和十一月二十二日的短评：《斥美国对西藏的阴谋》。。"边巴既没有见过报纸，又没有听过广播，李刚为了让他听明白，向他作了解释。又接着说："昌都战役后，人民解放军开始进入西藏，受到西藏人民的热烈欢迎。但也有那么一小撮亲帝分裂主义分子不高兴，美英帝国主义和印度扩张主义分子也不高兴。中国人民解放自己的领土西藏，他们公开进行干涉，又提'抗议'，又表示遗憾，还公然进行威胁。"
边巴说："俗话说：天鹅飞向何方，蠢猪无权干涉。金珠玛米解放西藏人民，关洋人什么事？"
李刚说："最近世界上有极少数人，吵吵闹闹，搞得挺热闹。他们诬蔑人民解放军解放我们祖国不可分割的领土西藏，是什么'暴力侵略'，胡说什么'这是一件最不幸最严重的事件'，公然叫嚷要联合国干预西藏问题。"他问边巴："你知道联合国是干什么的吗？"
边巴摇摇头。李刚向他作了解释以后，又继续说："在美英帝国主义和其他外国反动派的支持和怂恿下，西藏的一些反动分子最近在印度组织了一个'西藏代表团'，以所谓'西藏国民议会'的名义，向联合国发出'呼吁书'，公开进行背叛祖国的阴谋活动，在这个代表团里，就有噶朵的叔叔桑登曲培。"
边巴咬牙切齿地说："真是毒草难铲尽，坏人难死绝，这一家人，一个更比一个坏。"
李刚说："这个人从前在英国受过军事训练，回到西藏后，当了藏军代本。他不但是个双手沾满了农奴鲜血的刽子手，而且是一个亲帝分裂主义分子。去年下半年，正当我军向西南地区胜利进军、中华人民共和国即将宣告成立的前夕，美英帝国主义加紧了对西藏的侵略活动，他们直接指挥西藏当局的少数反动分子，在拉萨搞了个'驱汉事件'一九四九年七月，在美英帝国主义者的策划下，噶厦当局将国民党政府驻西藏的人员全部驱逐出去。他们制造这一事件的目的，是想趁着国民党反动政府灭亡之际，妄图把西藏从祖国分裂出去，搞什么"驱汉独立"。，他也是最卖力的一个。"
边巴对什么"代表团"、"驱汉事件"之类的事情不大了解，但他知道桑登曲培这个坏东西。听阿爸讲，他爷爷就是让桑登曲培害死的。想到这些，边巴周身的血直往上冲，脑袋都快炸裂了。他紧紧抓住手枪，恨不能一下子翻过喜马拉雅山，把这个叛国分子抓回来，立即处死，为爷爷报仇。
李刚接着说："国内的一些坏人，也在趁机活动，千方百计反对我们进军西藏，解放西藏。还想趁我们没有站稳脚，就赶出西藏去。"
"要想赶走解放军，藏族人民绝不会答应。"边巴气愤地说。
李刚说："当然，这只是敌人的痴心妄想。但是我们也一定要把眼光放远一点儿，看到这场斗争的复杂性和长期性。只要我们紧密团结广大西藏人民，做好生产和运输工作，我们就能在西藏站稳脚跟，国内外敌人的一切阴谋诡计都会遭到破产。"李刚补充说："同时，我们自己还要好好学习。"
"学什么？"
"要学的东西很多，首先要学好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学好这些文件。"李刚把手上的材料摇了摇，他又说："藏族有句谚语说得好，没有北斗星指路，在茫茫草原会迷失方向；没有阳光和雨露，格桑花不会开放。革命的理论，就像指路的北斗星，滋润万物生长的阳光和雨露。不掌握文化知识，不学习革命的理论，一个革命战士就是有满腔的热情，也不能很好地为人民服务。"
听了这话，边巴有些触动，他若有所悟地看着李刚："李副队长，您先给我讲一讲这里面说了些什么。"
"好，先给你讲讲，以后支队还要学习。"李刚摊开那份油印的材料，一边念，一边给边巴讲解。
几天以后，从江东来了一个牦牛运输队，运来了大批粮食、茶叶、大洋和药品，还有部队的冬装。内地人民对进藏部队十分关心，为了让指战员们过好进军西藏以后的第一个冬天，作了充分的准备，每人一件皮大衣，一套皮衣皮裤，还有皮帽子、毛皮鞋，同志们风趣地称之为"五皮"装备。毛皮鞋做得又宽又大，最冷的时候里面可以穿两层毛袜，所以大号皮鞋，边巴也能穿上。给边巴、娜真、刀结他们新参军的藏族同志，还发了单衣、绒衣、绒裤和里外三新的被子。刀结个子小，陈英、娜真和小宋又帮他把衣服改小。
党支部按照上级指示，立即组成若干个小组，分别去访贫问苦，发放无息农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