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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生死相随

言擎终是面瘫,“师伯就莫要再拿我们二人寻开心了,否则弘曳师兄迟早会找我算账的。”

听到这有些意料之外的答案,老道微微扬了扬眉,“所谓旁观者清大抵便是如此吧,难为你这次倒是看出来了,不过小擎似乎对于自己的事还一塌糊涂啊。”

随着天风半明半昧的暗示,耳际划过一道又一道的轻唤,清悦的男音熟悉而又深情,只有那人才会如此反复地嚼念着她的小名。

“一味的逃避是无用的,擎儿。”

“放开,你便跑了,谁来赔我个擎儿?”

“擎儿,感觉到了么?它在为你而跳……”

“擎儿,你总算是开窍了,现下是在为我吃醋么?”

“除去这些呢?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些什么?日后,我如果真的娶妻生子呢?”

“对,待到你想好了答案,再来搭救我罢……”

“……”

太多太多的回忆连同着那人的音容笑貌纷呈而来,一时之间言擎只觉得眼眶处涨的酸涩,怎会有这么恶劣的人,千方百计的将她堵死在一条名为眷念的巷子里,却又在转身之际明目张胆的丢下一堆疑问直接离开。

答案么?回忆里满满的都是那人,从小到大眼中不由自主追随的也是那人,六年前青涩的碰触,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去思考的情感,一丝一缕清清楚楚地罗列在心底。

言惟墨,你这个刨了坑却又不负责填土的混蛋……

靠坐在床榻边的少年终是长舒了口气,睁眼对着圆桌前的人启唇道,“若非他丢下我一人置之不理,又怎会像现在这般情境?”

灰蓝布袍的老道明显一怔,心底顿时笑出了一朵花,看来小擎的怨念可是大的很,没想到小狐狸你也有今天,面上却是做出一副淡然镇定的表情道,“他们瞒你,只是不想让你沾上这么黑暗的晦色,将你保护起来而已。”

少年蓦地一愣,盖在了锦被之下的右手紧紧握成拳状,脸上转而是少有的坚定,“我想要做的,仅仅是不成为那个拖累你们的后腿而已……所以,还请师伯告诉我所有的事情!”

说不欣慰是假的,看着少年坚定眼眸,天风便已是知晓这次大胆做出的决定赌对了人。没有经过鲜血的洗礼和成长,小擎只能永远是那个无忧无愁的言二少,既是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他就必须的学会保护好自己才是。

老道叹了口气,声音中不复白日中的轻快,以着极为缓慢的语调开始陈述道,“上古巫族,代代避世传承,远离中原人口富庶之地。万物有灵,而巫族则是以钻研各种秘术和召唤为任,并且精通于阵法、巫蛊、祝祷和占卜这些寻常人所并未涉及到的领域。并且巫族之内分为两大派系,其中只有族长或者下一任的族长继任者才有资格掌握这些较为高深的秘术,然而在巫族之内握有实权的却是大长老的那一派,他们主要负责族内的大小事务和重要决策。说起这一点,便不得不提到巫族内部,最是注重血统和氏族一说,与外族联姻通婚等等行为是绝对被禁止的。”

“难道,他们都是近亲血缘结合不成?”言擎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反问道。

看着床榻上的少年诧异的模样,天风顿了顿,随即苦笑一声继续道,“这个问题先不提,我要说的,则是具体由二十年前所发生的事情开始讲起。那一年,巫族内据说出了一代天才,不但将前人所遗留下的秘术之谜给一一破解,并且在巫蛊和阵法上的才华可以说是无人能比。这个人,就是当时巫族内连同兼任了圣女一职的少族长巫卿……”

讲到此处,坐在床榻上的少年已是隐隐猜测到了接下来的结果,却并未出言打断,仅是微微垂了垂那双明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此时,天风不疾不徐的讲述仍在持续着,“阿卿和秋秋两人,算是我行走江湖多年以来看过的异类女子了。不过与秋秋不同的是,阿卿虽说是古灵精怪,却甚少与外人接触,我们几人会相识,不得不归纳为缘分二字。那时,约莫是我和秋秋拜入师门后的第六个年头,仗着年轻气盛,便结伴下山行走江湖。”

似是回忆到格外有趣的事情一般,灰蓝布袍的老道讲述的声音中明显的带上了几许感慨和笑意,“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们师兄妹二人自然也不会例外,本以为江湖就像是传闻中的行侠仗义举杯共饮,再加上艺高人胆大,不久便惹上了一派难为难缠的人物。与人结怨实乃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们二人又怎生可能会回禀师门,于是这趟江湖之行倒真的是在追杀之中度过。”

许是瞧见老道有些陷入回忆的神色,言擎禁不住出声调侃道,“师伯,你不是说想当年你一袭白衣,仗剑江湖无人能敌么?怎生现在又多出了一股追杀的仇家?”

听闻这一声戏谑,天风不由得老脸微红,摆了摆手掩饰意味浓厚的瞪眼道,“听就好好听,别乱发表些意见,那不是后来么,贫道我总有年少轻狂的日子吧!”

见状,半靠在床榻边的少年偷偷弯唇一笑,“是是,我会老老实实地闭紧嘴巴,师伯还请接着说。”

倒也没太计较少年的态度,天风敲了敲那个硕大的酒葫芦,悠悠道,“说来也巧,正当我们两人被对方倾全派之力追杀的最狼狈之时,巫卿出现了,竟是以一人之力击退了那群人。那独特的巫蛊手法至今我都还清晰的记在脑中……接下来的事情便极为寻常了,被搭救自是要拜谢恩人,再加上我们几人同龄,秋秋和她顿时一见如故,两人恨不能直接就结拜为金兰之义。当时的阿卿许是因为刚偷溜出巫族的领地,本以为她只是哪户大家千金偷偷溜出来游玩而已,谁知我们一问起她家中的情况,竟是大大咧咧的直接将巫族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我和秋秋二人。”

讲到此处,灰蓝布袍的老道不由得啧啧了两声,方才偏了头回忆道,“虽说巫族内部极力避世,但是由于师门的原因,我和秋秋二人还是依稀听得师傅提起过。当下便提醒了她,这些事情以后切莫告诉第四人知道,否则定会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她还是兼任了巫族的圣女和族长一职……”

蓦地,老道突然止了声音,眼神微微有些呆滞地看着酒葫芦,似乎是随着讲述重新陷入了那些埋藏在心底深远的回忆中。

坐在床榻边的言擎却是再一次出声提醒道,“师伯,接下来呢?”不知为何,她莫名地对老道口中的阿卿,极为感兴趣。

天风老道回过神,眸中恢复了之前的清明,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接下来我们三人结伴而行,游遍大江南北。然而就在泉城之时,阿卿终是遇到了那人,也就是她后来的夫君,顾清尘。我们三人之中,谁不是拳能伏虎习武数年,然而这顾清尘却是一介布衣书生,许是从一开始,阿卿便对这总是一身书卷气的男子上了心。再加上两人的初遇,的确算得上是印象深刻,所以后来他们的发展极快,等到我和秋秋知晓的时候,为时已晚……”

说到这,灰蓝布袍的老道又是叹了口气,方才抿了抿唇道,“那时正巧赶上顾清尘进京参加会试的日子,谁料途中竟是被一伙山贼给盯了梢,也不知是被什么迷了心窍,劫财成功以后竟是想给那山贼头头的妹子招个压寨相公。这下倒好,顾清尘也是个硬气的,劫财可以容忍,说到做那山贼的妹婿却是怎么也不肯服软。那窝山贼本就是一伙草莽,见好说歹说都打不动顾清尘,一怒之下便打算来个强抢,也就是在此时,阿卿宛若九天仙子般的来了场美救英雄。”

“那你和我娘人呢?怎么就她一人去英雄救美了?”以这二人的性格来说,实在是不像会不参与这场热闹的模样,言擎有些好奇地捉住了要点问道。

天风摇了摇头,颇为可惜地叹道,“若是我和秋秋在的话,这二人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那时我和秋秋正巧看上了一桩案子,打算亲自捉拿那江洋大盗归案,阿卿却说没多大兴趣,交给我们二人就可以解决。我们想想也是,出奇不过是个小贼,也用不着这般大的排场来问候她,三人便就在那时候分开了一阵子。时间说长不长,却说短也不短,阿卿许是觉得无聊,瞧见顾清尘那文绉绉红着面道谢的模样也很是有趣,就寸步不离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接下来想必就是相知和相爱了吧?靠坐在软榻边的少年脑中不知为何就浮现出了这一句,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却也未打扰老道的讲述。

“二人的性子说来的确是南辕北辙,巫卿虽说出落的一副媚骨,但性格上却更像个淘气的孩子,时不时想出些古灵精怪的点子来折腾。而这顾清尘却当真是一个谦谦君子,进退合宜不说,为人也本分老实。这两人也不知是如何看对了眼,待到我和秋秋回来之际,已是情投意合的一对,阿卿更是将先前我对你所提到的族规给完完全全的抛到了脑后,和顾清尘二人每天琴瑟和谐,恨不能直接在深山老林中归隐的模样。”讲到这里,天风的语气中不免多了些怀念的味道。

被老道所说的入了神,言擎禁不住偏了偏头,疑惑道,“那你和我娘呢?难道就没发生些什么事情?”也怨不得她这般好奇,实在是听老道所说,当年这两人真可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自家老爹是如何撬到这墙角的呢?

闻言,天风不免有些被戳中痛脚的翻了个白眼给他,闷声道,“瞎问些什么呢,我和秋秋并不是你想的那般!”

然而被好奇心给挠了半天的言二少,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继续追问着,“那是怎样呢?师伯,你就说给我听下嘛!”

被问的有些头疼地天风则是无奈之下,直接祭出了杀手锏,挑眉反问道,“小擎是不是不想听我接着讲下去了?”

“没……师伯你继续……我闭嘴就是……”听的老道威胁意味浓厚的话语,坐在床榻边的言二少很是老实地做了个封嘴的手势,乖巧的眨了眨眼道。

见状,灰蓝布袍的老道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着原先的话题,“她不提,我和秋秋二人自是不会记起这条族规,而顾清尘就更别提,压根就不知道这一条。也是因为我们二人先前百般叮嘱的关系,阿卿竟是在连身份都未告知的情况下,与顾清尘私定了终身。然而她若是普通的族人便也罢了,出来这么长一段时日,巫族内部自是乱成一团。原本以为这巫卿不过是如同以往一般,呆闷了所以跑出领地游玩,却没料想到她已是和一名书生私自定下婚事。“

提到这巫族的长老一派之时,天风蹙了蹙眉头,“说起这巫族,虽说阿卿有些天才一称,但大长老那一派系也是颇为棘手,用了特殊的法子追踪而来,却发现自家的圣女兼族长居然以身犯规,当下便震怒的勒令阿卿立刻回去。”

“后来呢?他们就这么回去了?”瞧见老道浓眉紧锁的表情,言擎不由得有些担忧地接话道。

一手轻轻地摆正了酒葫芦,天风苦笑了声,“若是有那么容易服软,她便不是阿卿了,从本质上来说,那一对夫妻还真是格外的像,都是那般的倔!本来正沉浸于甜蜜阶段的阿卿,听的这大长老指手画脚的命令,立刻拒绝了她的要求,并且打算脱离巫族的族谱。许是因为巫卿那天才的名头和同时兼任的职位,一时之间大长老那派并未采取什么极端的手段,而是打算从顾清尘这边下手,威逼利诱他离开。我也说了,两夫妻都是一个倔样,别看这顾清尘只是一介书生,虽然有些吃惊于妻子的身份,却也毫不退缩,任凭大长老他们开出怎样的条件或者胁迫,俱都不肯离开阿卿的身边。”

言及此,尽管老道没有明说,言擎仍旧是从他眼中看出了一抹赞许的深意。

“眼见着两人的感情因为这件小插曲日益加深,再者这大长老一派虽说是不死心,却也并未采取什么伤害人的手段,我和秋秋便也一同放下了防范。然而事情并没有朝着我们所想的方向前进,也就是在那时,我才真正算是知晓了世事难料这个词的意思……”

灰蓝布袍的老道闭了眼,声音之中逐渐的有些疲惫,“不出月余,阿卿竟是已经怀有了身孕,原本以为有了这个孩子,巫族那些人便能网开一面,不再执着于两人的事情。夫妻二人自是欢喜的不得了,准备好了一切安胎养身等待着这个孩子的到来,眨眼间怀胎十月,孩子呱呱坠地。谁曾想到,将近一年都没有动作的大长老一派,此时不知从何处得来了孩子出世的消息,约莫过了月余后便突然出手。”

即使老道闭了眼,搁在桌上的双手却蓦然紧握成拳,“这一出手,当真是无人料到,小夫妻原本正高高兴兴地备好了满月酒席,打算邀我们前去,谁知迎来的却是这致命的打击。长久以来的好言规劝则是无法打动昔日的族长,大长老一派已是完全失去了耐心,瞧见这连孩子都生了出来,更是火冒三丈。连夜带了人上门质问,一言不合终是大打出手,饶是阿卿刚生完子嗣,这身手也不是吹擂出来的,偕同顾清尘和孩子一家三口竟是生生从数十人中逃了出来。”

听到此处,坐在软榻边的言擎不免有一丝诧异,直到现在方才明白了自家师伯先前所说的以一人之力击退一派是何等的实力。

“然而,阿卿毕竟是人单力薄,即使身负绝学也顶不住数十人的轮番攻击,更可况身边还带了顾清尘和刚满月的孩子。所以即使是逃出了家中,也仍是被追赶而来的大长老一派围堵在了悬崖前。”

天风话音一顿,歇了口气后方才道,“许是出于在场之人较多,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大长老在围堵之后,仍是给了巫卿最后一次机会,要求她只要现下放弃反抗跟随他们回去,并且此生再不踏出巫族领地一步,孩子也要一同交由族内之人处置,便可以放过顾清尘一条生路。然而大长老当真是估错了两人的性子,阿卿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离开的条件,当下与顾清尘二人相视一笑,竟是抱紧了孩子径直从悬崖上一齐跳了下去……”

“那孩子呢?他们还活着么?师伯你和我娘不是一直跟他们在一起?”听的老道那一句跳了下去,言擎顿时一阵揪心,连声问道。

脸上有一丝懊悔之色划过,灰蓝布袍的老道紧握的双拳松了松,终是叹气答道,“我和秋秋二人早在大半年前,见得大长老一派并未动手后因故离去,然而却在准备动身赴孩子的满月酒席之际,突然接收到了两夫妻跳崖身亡的消息。大惊之下,立刻赶往他们原先的住处,现场早已是一片狼藉,震怒之余再来到两人所坠落的那个断崖,不得不接受他们已然逝去的这个事实。当时已是入冬的季节,莫说那断崖的高度,就连山下的冰层都足有数尺厚,两人这般跳下去,定当是……”

不知为何,言擎深觉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屏息以待老道接下来的话语。

果不其然,老道话锋一转,“一脸询问了附近数户知晓地貌的人家,即使是深明两人存活的几率不大,我和秋秋仍是决定找好路线,下断崖一探个究竟。然而就当我们千辛万苦抵达了断崖底部后,却是遍地都无法寻到二人的踪迹,最终竟是在一处岩洞中发现了那个被棉布裹得紧紧地孩子,想来定是阿卿跳崖之际,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使的居住在崖底那头母熊照料了孩子两天一夜。于是,我和秋秋二人终是商定,将这孩子带了回来,正巧同年三月,秋秋怀了身孕,这个女娃交由她抚养,随了夫家的姓氏取名为小情……”

待到听的女娃之时,靠坐在床榻边的少年已是身子一僵,听清了小情二字后,更是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言小情?”

就在此时,灰蓝布袍的老道转过了身子,点了点头道,“没错,这个被抱回来的孩子正是小擎你。”

脑中顿时犹如火光迸射,纷乱的回忆和零散的疑点奔涌而至,为什么爹娘会因为一个老道而让她改了性别,还有那人对她所说的并非亲兄弟,一切的一切终是因为这一句而有了答案……

宛若蝶翼般的长睫微微颤动了几下,少年紧抿着绯色的唇瓣,声音极静地道,“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告诉我这件事?”

不是没有想过她的反应,或许会不信,难过和质疑,却没料到会是这般的冷静,天风略微一怔,随即道,“并非是想瞒着你,而是接下来的许多事情,让我们不得不去保护你。其实下崖寻找的并不仅仅是我和秋秋二人,大长老那一派也是从未料想过巫卿会被逼的偕同一家三口直接来了个跳崖。本想就此放过此事,待到回去后却惊觉,族长的传承必须由本人从法阵中取得世代遗留的印信交付,巫卿这一跳真可谓是断了巫族的后路。并且据传,这个阵法乃是上古奇阵,不可硬破,想要抵达阵眼取出印信还需要族长的鲜血。于是,不死心的大长老一干人等便再次来到断崖下,苦苦搜寻,将其翻了个底朝天。”

“所以你和我娘便因此事从今往后退隐江湖?”那些零零碎碎的蛛丝马迹终是拼凑成图,言擎哦不,此时该称之为言小情抬眼道。

灰蓝布袍的老道点了点头,“不错,实际上当年阿卿跳崖之际,仍是留了一手,对着在场之人下了咒,令其今生都不得再踏入中原半步。当年这件事我和秋秋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再加上后来大长老这数年间仍是未曾死心的到处寻找,唯有退隐才能避过此祸,却是没想到如今还是被……”

“巫梦便是那巫族之人吧?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从端阳节那日的赛龙舟之时,他们便有了行动?完后那夜的大火其实是你们将计就计的所为,但是师伯为何今夜就肯将事情告诉了我呢?”一点一滴的线路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言小情缓缓的启唇问道。

闻言,天风犹豫了下,终是决定摊开一切,“这些都没错,不过小情你要相信,无论是谁,他们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保护你而已。尽管当年大长老一派得知阿卿的孩子是个女娃,却由于年代的问题无法确定,所以秋秋和言老头才会将你当做儿子抚养。并且为了掩护你,他们还在大儿子的身上刺了朵同你一模一样的胎记。”

“你说的可是我背后的那枚红色的花型胎记?”坐在床榻边的少年半捂着肩上的位置,瞠目道。

灰蓝布袍的老道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许是加上秋秋两夫妻的这般掩饰,惟墨小子不知从何处得来了巫族的消息,居然以为自己才是巫卿真正的孩子,再加上这巫梦的出现不得不说是一个异数,两人终是决定联手合作。”

合作?蓦地想起那个一身桃红纱裙的娇俏少女说过的我和你大哥好事也将近了,即使知道此时不该提起,言小情终是忍不住道,“巫梦要的究竟是什么?难不成她也也想向那女山贼一般,抢了人回去做压寨相公?不是说巫族内部不许与外人通婚联姻?”

听的这一连串的问句,天风先是好一阵的目瞪口呆,待到回过神后终是拍着桌面,喷笑出声,“你的生身父母不也是破了这个例外?”

言小情顿时被呛的噤了声,只一双搁在锦被外微颤的手臂泄露了她此时极为不稳的心绪。

看的某个小笨蛋终于开了窍,再联想到那只远在数里外的小狐狸似笑非笑的模样,灰蓝布袍的老道暗骂了自己一句多嘴,摆了摆手道,“小情乖,师伯是开玩笑的,那巫梦哪里配的上我们的墨小子,她要的不过是夺权罢了。”

“夺权?”靠坐在床榻边的少年终是被吸引了注意力过来,好奇道。

提起巫梦,天风不由得颇为感慨道,“正是如此,这丫头倒也是个不肯屈居人下的主,先不说她是即将接任族长的内定人选,对大长老一派包揽族中事务和大权也是不满已久。也不清楚她是从何得知当年这巫清一事,竟是顺藤摸瓜的先找上了墨小子,两人一拍即合。”

“可是,开启阵眼取出印信不是得由巫卿的血脉,大哥他……”听到此处,言小情难免奇怪地问道。

老道摇了摇头,“说起这事,真的可以算是个乌龙了。我也不知秋秋是如何想的,保护你的确没有错,但是直至现在墨小子也并不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巫族之人。”

“那你们为什么不阻止他呢?他已经跟着巫梦走了啊!”闻言,坐在床榻边的少年立刻激动的起了身,质问道。

天风连连安抚状的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我的小祖宗,你可先别急,这就是为什么我今天将事情告知你的原因了。”说罢,他顿了顿,随即一脸严肃地道,“墨小子此行乃是深入巫族内部,极为凶险,想必今晚那些小家伙的热情你也亲自体会了。秋秋和阿卿虽是姐妹情深,宁愿一世护着你在羽翼之下,我却无法认同这种观点。小情,此事关乎的不仅仅是你一人,所以师伯希望你能勇敢的站出来面对,而不是永远的逃避着现实!”

一想到那人临走之前饱含深意的搭救二字,还有他所要面临的危险,伫立在原地的少年不由得咬紧了下唇,眸中的目光坚定而清澈,“师伯,请告诉我巫族所在的位置,我想要赶在他们之前,解决这件事情。”

“小情有这个想法,师伯的确是很欣慰,不过当前最要紧的还是我接下来要交代你的特训。”在少年看不见的那一丛浓密的络腮胡子之下,某个猥琐的老道勾起了一道极为诡异的弧度。

素白单衣的少年蹙了蹙眉道,“可是特训的话来得及么?”

天风老道眨了眨眼,噙笑道,“莫急莫急,师伯我可是有近道和秘诀的,只要小情你承受的来这特训。”

“无论是怎样的特训,我都可以接受!”

“这就好办了……”

言惟墨,这一次就换我来保护你……

所谓的特训,仅仅三月,不过是刷新般的挑战着言擎所能承受的底线。

当她听见那个灰蓝布袍的老道很是兴奋的如数家珍道,‘巫蛊,说穿了也不过是咒术和毒蛊的结合而已,又怎么能比得上中原武林渊源流传的毒术’便已是预见到接下来的内容有多惊悚了。

在经历过干尸,毒虫,蛊王,各类稀奇古怪的毒药之后,从那个特训的“小黑屋”爬出的言二少,终是体会到了当时曲项歌和弘曳所说的心境,某个猥琐老道当真是变态的厉害,这师兄弟两饱经摧残数年居然还没崩溃?

第四日后的清晨,仍旧是一身灰蓝布袍的老道此刻正牵着两匹黝黑的骏马漫步至少年的跟前,扬眉道,“秋秋还真是浪费了个好苗子,若非时间不够,师伯我真想继续和小擎探讨这毒术的奥妙。”

而言二少,则是反射性地退了一步,抬手遮住两眼,“这就免了,师伯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

瞧着少年过于强烈的反应,天风老道很是得瑟的拍了拍马臀,慢吞吞道,“小擎,师伯还想再多活个几十年,上路什么的可不是什么好话。”

师伯,你想做老妖怪咩?纵使心里百般腹诽,但这几日深刻体会到自家师伯手段的言二少面上勉强扯出了一抹笑容道,“师伯说的是,那就请上马,我们赶路!”

老道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终是决定放过少年,把手中的缰绳递了过去后,方才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道,“走吧,我们这就赶去搭救落难的小美男!”

“……”刚在马背上坐稳的少年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极为聪明地闭了嘴,复又展露出先前那道明艳的笑容。伸手不打笑脸人,微笑能让世间更美好……言二少心底反复的默念着……

然而说是抄近路,言擎却不得不怀疑下老道的动机,凡是足够陡峭的断崖,无人踏进的荆棘丛,一不留神就足以致命的沼泽地,全被他们走了个遍。

最初那两匹黝黑的骏马也早就因脱力而留了下来,待到入目的满是奇异的建筑物之时,言二少心知,这一段路总算是到了头,抵达了巫族的领地。

此刻,饶是被心灵和身体双重折磨了数天的言二少,也不由的嘴角抽搐的紧盯着那个灰蓝布袍的老道,“师伯,虽然我从未指望以你的性格会暗潜进来,但是能不能别这么光明正大?”丝毫不作掩饰的服装和发式,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巫族的领地,我们是来破阵,不是来观光的喂!”

只可惜,天风若是能按常理出牌,便也算不得那个猥琐老道的称号了,仰脖灌了口酒,悠然自得地答道,“哦,那小情以为应当如何呢?”

看着眼前手持刀剑,聚集的越来越多的巫族人,言二少很是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面无表情道,“师伯,现在恐怕不是我认为应当如何的时候,很明显我们已经被发现和包围了。”

许是少年抱怨的口吻取悦了他,天风老道难得安抚状地拍了拍肚皮道,“果然小情就是比那两个臭小子要可爱的多。放心吧,师傅今天吃得很饱,绝对有力气陪你一起干架!”

言擎:“……”她可以说她一点都不想要直接面对这些敌人么?本来潜进来,你不发现我,我悄悄破了那个阵眼,取出印信,你好我好大家好。现下却因为某个猥琐老道的恶趣味……

瞧着少年的眼神,这些天两人越来越默契的天风又怎会猜不到她此刻的想法,只得失笑的摆了摆手道,“与其偷偷地进来中他们的埋伏,还不如直接开门见山的打一场,这不是来的更爽快些?”

谁料,那个素白单衣的少年竟是闻言生生退后了一大步,背过手道,“既然如此,就让我欣赏一下师伯当年的英姿吧,不过是数十人而已,我就在后头帮你喝彩。”

见状,天风不由得喷笑出声道,“小情还是真是学坏了,不过谁告诉你,师伯我没有找来帮手呢?”

本来被面前这一老一小给无视了半天的大长老一派已经很是不快了,这下再听的还有帮手,领头的中年男子连忙比了个手势,身后众人顿时一拥而上。

也不知是被老道的语调感染了还是其他,言二少竟是觉得那些口中嚷着杀字的巫族之人格外具有喜感,翻身避开一个袭来的铁锹挑眉问道,“师伯,你所谓的帮手呢?是时候该上场了。”

那个硕大的酒葫芦被当成武器,直接敲晕了一个视图摸到身侧的偷袭之人,天风恍然大悟般的一掌拍在了后脑勺上,“小情你不提,我还差点给玩忘了,现在就通知他们!”

抽出桃扇在来人的穴位上连点了几下,言二少很聪明地闭了嘴,她果然就不该指望自家师伯会有正常的时候,还是多省点力气用来对敌的好!

这厢天风则是在欣赏够少年脸上连连变幻的神色后,慢吞吞地从怀中掏出了个小巧玲珑的竹筒,完后一手扯断了外面的引线,朝着半空中一射,一朵绚烂的烟花顿时绽放开来。

与此同时,看到这烟火的领头人则是脸色一变,口中嚷嚷了几句听不懂的巫族方言,站在最外围的一个巫族少年则是闻声即跑,想来估计是要搬救兵去。

言擎连忙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翻了几个身形道,“师伯,我去抓住那个通风报信的家伙先,否则不等你的救兵到,我们就该被人海战术给淹死了!”

岂料,老道听的她这般说法,仍是不疾不徐地抽飞了不断前来的敌人,笑道,“莫要操心了,他逃不掉的。”

果然,就在天风话音刚落之时,图腾柱后已是又多出了约莫数十名身着墨绿长袍的人,为首的女子不正是那日前来传话的青姮。只见先前那个领头人似是识得她一般,瞪大了眼用巫族的语言吼了几句,而青姮则是一把拽住了那个想要通风报信的少年,摇了摇头,示意身后的众人行动。

这算什么?因为想要夺权,所以来了出现场版的谍对谍?看着那伙墨绿长袍的人接替了她原本的位置,言擎不由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在她犹疑不定的时候,青姮已是冲着这边,微微頜首,扬声道,“多谢二位,这有我们接手便足够了!”

素白单衣的少年刚想说些什么,身后的衣领却被猛地一揪,整个人顿时朝后倒了去,他扭脸瞪眼道,“师伯,你这是作甚?”

天风却是难得正经地一手提起他,迅速朝前奔去,“莫要同她多说,省点力气,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言擎:“……”

到底是谁刚刚一直在戏耍人家玩来着!

然而看着灰蓝布袍的老道毫不停顿左转右拐的动作,被提着领子的少年终是出其不意的阴测测道,“师伯,看来你挺熟路的嘛?”

“那当然,想当年你师伯我凭着你娘的秘制解毒丸独自一人潜入这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不过这巫族的长老也真够笨的,这么多年来也不晓得换个位置……”后知后觉的天风声音渐渐在少年饱含深意的视线中弱了下去。

瞧着老道猛眨眼的委屈扮相,言擎暗叹了口气,也不多同他计较,转而问道,“从这些屋子的数量来看,巫族的人只怕不止先前那个数量吧?可是你燃放信号弹和这般闹腾,也不见有人出来,莫不是师伯你们早已暗下杀手?”

听的少年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天风自是乐的他主动转移了话题,却是在听清最后一句之时,禁不住额际的青筋一蹦,“瞎说些什么呢!师伯我看上去像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么?我可是算准了三月后的今天是巫族三年一度的大日子,这些人不过是都去数里外的庙宇祭祀了而已。”

“怪不得你这般大摇大摆的进了来,还有恃无恐的燃了信号弹!”素白单衣的少年恍然大悟道。

天风:“……”

事先得知几人要来捣乱的大长老又怎么可能任由他们这般轻松的闯入禁地。

果不其然,就在两人一路的口舌之争后,终是在那个岔道口遇见了留下镇守村落的巫族二长老。

一袭紧身的黑衣,依然曼妙的身段,再加上那张保养得宜看不出年岁的面容,鹤发童颜想来说的便是这种人。比起自己这边不修边幅的猥琐老道,不得不说那个大长老的确具有某种传说中的王霸之气,言二少有些出神地打量着。

“天风,好久不见。”

出乎她意外的是,那个一身黑衣的大长老居然宛若老友一般,率先对老道打了招呼,发音虽然有些奇怪,却是清晰可懂的中原语言。

而这边,老道则是松开了提在少年衣领之上的手,小声吩咐道,“小情,一会我和她交手之际,你便顺着右边这条道,一路跑下去就是法阵。记住,师伯只能帮你到这里,剩下的一切你需要完完全全的依靠自己,只要心是坚定的,那任凭阵法再如何深奥,也困不住你的脚步!”

“师伯,我……”闻言,素白单衣的少年眸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然而,天风却是没再多给她后退的时间,拍了拍少年瘦削的肩膀道,“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们,去吧!”

说完,灰蓝布袍的老道便转了身,冲着对面之人冷哼道,“巫萌,二十年前的一切今天就在这了结吧!”

一袭紧身黑衣的女子则是点了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待到杀了你,我再去将那小叛徒给收拾掉,巫族也能重归一片宁静了。”

“哼,当年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肯放过,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了,我看你真是走火入魔过了头!”天风蹙了蹙眉,背在身后的手,比了个暗示给言擎。

被唤作巫萌的女子,斜睨了他一眼,口气中蕴含了一丝轻蔑道,“不过是一介血脉而已,我生她养她,既然这般她都能有异心,那还是趁早除掉的好。”

“你果然还是一如当年的冷血无情,多说无益,直接动手吧!”灰蓝布袍的老道摇了摇头,蓦地出手袭了上前。

眼看着天风袭来的招式,一袭紧身黑衣的女子唇边勾起道极为血腥的笑容道,“正好让我看看你这些年的身手退步了没。”说完,便也迎了上前。

紧盯着两人在半空中你来我往的对战,言擎咬了咬牙,终是转过身,顺着先前老道所指的方向狂奔而去,生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忍不住想要后悔。

眼角的余光扫到少年消失在拐角处的衣摆,巫萌挑眉道,“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到,这么个小丫头就能破了我族的上古奇阵吧?”

灰蓝布袍的老道格挡开她的进攻,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呸,什么狗屁上古奇阵,我家小情才不会放在眼里!”

“你!”

“我什么我,我什么我!”

“……”

她果然就不该和这人多说……

25生死相随 —— 能这般拥你入怀,此生已再无遗憾。

这头,从右边的小道拐了进去的言擎,朝前奔了约莫数百米后,则是发现满眼的碧影,宛若这世间只剩下这一种色彩。

尽管这三月间,老道给她恶补了一堆关于阵法的常识,但是囫囵吞枣又岂会有多大的作用,只能依稀从小道两侧形状奇异的怪石上辨别出这似乎是他提过最基础的一种五行阵法。

虽然已是大致猜到了这些石阵的作用,素白单衣的少年脚下的步子却依旧未曾停顿,他深知以自己此刻的力量,实在是不足以将阵法破除,只能如同老道所说,直接进入巫族内部的阵眼。

再往前行了数百米,两侧嶙峋的怪石终是换成了数丈高的石柱,而盘旋在石柱之上的雕纹则是一头麒麟模样的异兽,远远看去,竟是有一种通天伫立的绝世之感。

然而,就在她来到石柱后方的墙壁之时,蓦地又有了一种天旋地转间,风景突变的违和感,禁不住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际,待到言擎再次睁开双眼之时,眼前竟是变幻成了一条幽幽延伸、仿若永无止境的深长隧道。

素白单衣的少年有些不敢置信地闭了眼,再次睁开,这一次入目的景象却并未改变,仍是那条长长的隧道,终是记起老道所说的改变五感,心生异象一说,暗叹了口气,随即坚定的踏入了其中。

就在那一抹素白消失于阵法之际,一道脚步声缓缓响起,身着墨绿暗纹长袍的少女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朝着先前少年离开的防线望了一眼,掀唇一笑,竟是随后跟了上去。

幽寂的甬道中,唯有自己的脚步声回荡在耳边,两侧石壁上每隔数丈,便是镶嵌着一盏造型奇异的铜灯,照亮了前方的路程,然而再次顺势探看下去,却又发现这些灯光仅仅能看清几尺之外,再往远处些的地方,仍是漆黑一片。

嗒嗒的脚步声似有节奏般的从后方传来,然而回过头却又只能见到那条长长的甬道,再无其他,背脊间猛地便攀升起一股寒意,她甚至想要直接拔腿狂奔。

就在这时,言擎面前竟是出现了两条分岔的路口,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开始思考该往哪边走才是正确的道路。

怎么办……老道好像从没讲过在阵法中遇到岔路要往哪边走……素白单衣的少年一脸纠结之色的研究着两个入口有什么不同,良久她不得不挫败的垮下了双肩,完全一模一样……

如果换做是那人,他又当如何选择呢?蓦地,言擎的脑中却是浮现出这样一个疑问,随后不由得失笑,自己到底在乱想什么,或许换了他,连这样的烦恼都不会有吧。

罢了罢了,赌一赌运气,男左女右,虽然她做了十数年的男人,现下还是往右边走好了,素白单衣的少年面上犹豫之色一闪而过,终于还是迈步朝着右边的隧道走去。

紧接着,又走过了一段长长的隧道,两侧的烛光也是越来越昏暗。

终于,在又绕过了一个拐角处后,言擎终是走到了这条隧道的尽头,而那里赫然是一道坚固的石门,门楣上刻着四字,令人不寒而栗——魂断莫悔。

仿若是配合着这四字的出现,原本一片寂静的周围,此时竟是弥漫了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言擎苦笑着摇了摇头,现下竟是要开始聊斋演绎了不成,不过好在一向只有她吓人的份。

不再多做他想,素白单衣的少年运气推开了这道石门,然而随着石门嘎吱的声响,眼前豁然开阔,内部竟然是一个巨大的石窟,而正中央则是立着一盏精致的琉璃灯座,微黄的暖光洒满了各处角落。就在言擎所处的石门前,一条悬空的弯月形石径直通而来,似是在欢迎着她的到来。

就在此刻,饶是胆大如言二少,也不由的开始怀疑自己眼中所见到的虚实,这样的构造,无论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所造,都可以说的上是十分惊人的。

然而现在的她,已是没有了退路,果然是有来无回呢……

早在素白单衣的少年踏入石窟之时,身后那道沉重的石门已是不知何时悄悄的阖了起来,沉默了片刻,她便顺着那条铺展到面前的蜿蜒石径向前走去。

这座石窟的顶端部分是一片悬空的黑暗,正中央则是那盏立着的精致琉璃灯座所散发出的光线,却不足以照到其间,使得整个石窟更显得神秘和诡异。

未知的一切总是带着各种出人意料,尽管从隧道之外走来的一路都并没有遇险,言擎仍是小心翼翼地握紧了掩在衣袖之下的短匕,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提防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股淡淡的血腥之气在进入这座石窟之后,竟是愈发的浓重了,刺鼻的味道使的言擎不由得拧紧了眉心。

一步一步的前行着,直至来到了石径通往正中央的尽头,原来那盏琉璃灯座之下摆着张莲花造型的石台,而就在她抬眼之际,却是发现一道黑影正负手而立的倚在石台边。

一时之间,言擎紧握着短匕的掌心甚至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她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道,“敢问阁下大名?”

然而石窟之内回响的仍是她一人的问语,紧接着又重归于一片死寂,那道黑影纹丝未动,看上去竟是有种要与这石台融为一体的奇异感。

难不成是聋子?甩了甩脑中奇怪的想法,素白单衣的少年终是大着胆子,缓缓凑到了前方,“前辈?阁下?”

不过是几丈的距离,言擎却觉得连心跳都加快了不少,结果待到她看清那个所谓的黑影之时,不由得扶了扶额,感叹了自己的大惊小怪。

原来,这仅仅只是一座披了黑袍的石像。

只是由于石径和灯座平台之间的暗影,让她一时之间无法辨认清楚而已。

松了口气的同时,言擎不禁对这石像感到好奇,毕竟这样一座构造惊人的石窟,里面只放了一盏灯座和石像,实在是说不过去。

换了个方向面对这座石像,本以为从黑袍来看,这会是一名男子,谁知正面却是一张栩栩如生的芙蓉面,柳眉微挑,眼波盈盈如水,神色间似有千言万语。鬓发间垂下几缕调皮的青丝,微显零乱,却丝毫不减女子的风情,这般精细的雕工,当真可以称得上是天下无双。

饶是出自原先的泉城首富之家,从小到大见惯了无数名家美人图雕的言二少,此刻也不由的为之失神。

素白单衣的少年有些犹豫地伸出了手,似是想要细细描绘那尊石像,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无比熟悉的男音蓦地响起,“擎儿,别碰!”

伸出的手臂顿时僵硬在半空中,言擎不敢置信地瞠了目,立刻回身朝着声源之处看去。

所有的焦躁、不安、惊惧都在看见了青衫男子的那一刻,化为浓郁的思念,紧紧地缠在心上,无处可躲。

她微微泛红了眼眶,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哽咽在喉间,无法言语。

然而下一秒,男子清冷的问句,瞬间碾碎了这些复杂的情绪,只见他面无表情地道,“为什么要跑来这里?”

素白单衣的少年先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复又慢慢收回目光,淡然道,“如若我不来的话,你是不是打算要瞒我一辈子?”

闻言,青衫男子却是眸中几许深思迅速划过,随即正色道,“莫要多说了,你先随我出去!”

言擎却是目光一凝,摇头道,“师伯已是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我,若是这阵真能随意进出,想必巫族之人早就破了吧?再者,其实我才是巫卿的血脉,破去阵眼唯有用我的血才行……”

青衫男子却是从石径后方走来,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袖,“血我早已备好,为何你总是不能乖乖的听一次话,明知阵中凶险还……”

不待他说完,言擎扭了脸,甩开了他的手,闷声道,“那你可曾设身处地的为我想过一次?说来就来,说走便走,扔下一堆的问题和疑团,就同那巫梦双宿双栖!是,我知道你和小砚,总是要为了遵循娘亲的意愿,照顾我保护我,可是我并未缺手断脚,能不能让我自己来处理!”

这一次,青衫男子静静地听他将所有的反驳说完,许久未曾接话。

而这厢的言二少却是在一吐为快后,立刻后了悔,明明自己是担忧他,所以才会千方百计的赶来,想要有那么一次,能换自己勇敢的护在这人面前。

现下演的这是哪出?言二少瞥了眼青衫男子面上几乎可以称之为错综复杂的神情后,默默地再一次扭了脸,我果然还是该闭嘴的……

正当她内心天人交战着是不是该服个软之时,腰际竟是环上了一双结实的臂,身后之人紧紧地贴了上来,附耳轻叹道,“对不起,擎儿……我真的只是担心你会受伤,一想到那些刺目的鲜红会从你身上落下,便是成夜的梦魇。”

两道修长的身影在琉璃灯座的暖光之下紧紧相贴,倚在那人的胸前,甚至可以感受到心房处的律动,一下接着一下,就在提到鲜红二字之时,明显的加快了速度。

素白单衣的少年微微垂了眸,“可是,你总是这般,宁愿什么都瞒着我。就连六年前也是,不留只字片语的离开……”

听到他这般提起,身后之人蓦地一僵,枕在了少年的发顶之处,“擎儿还是这般的小心眼,六年前的事情还到现在。若是我说,当年是因为你,我才会下定决心走的呢?”

“我?”言擎似是有些不敢置信的道。

正当言擎疑惑着身后之人再无应答的声音之时,唇瓣上却是传来的奇异的触感,只见那人修长的指尖此刻正摩挲在她的唇间,缓缓道,“擎儿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小院?不知从何时起,午夜梦回时分,我便会同自己的二弟翻滚于被中……当然,那时候我还不清楚这些真相,只当自己是生了病,恨不能离你远远的才好。这个答案,擎儿可是满意了?”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从未想过那个总是一身清贵优雅的他,会坦白至此,素白单衣的少年眼角莫名地有些湿润,随即启唇道,“你走之前,问过我想要怎样的生活,可还记得?”

身后之人的气息一乱,似是讶异于她的不再逃避,“自是记得……”

所有的摇摆和逃避再也不见,心头余留下,仅是对身后之人满满的眷恋,言擎拂开搭在腰际的手,却在下一刻转身投入他的怀抱,闷闷道,“那么我的答案是,无论生或死,只要有你在旁,便无足轻重。”

紧拥着怀中之人,言惟墨此刻当真是恨不能直接将他揉入骨血之内,却深知现下并非谈情说爱的好时机,只得收敛了情绪,抚了抚少年散乱的青丝道,“擎儿,莫要再胡思乱想了,既然你已是来到了这,我便不可能再放开你的手。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

说完,他便拥着言擎,来到了先前所出言制止的石像前道,“我被关在这里月余,这里里外外我皆是探了个遍,此处正是法阵的阵眼,但是却不能徒手触碰,否则定会陷入幻境之内。想必你进来之前,已是发现与最初看到的景象不同。”

“小心些为妙,我总觉得这里不太对劲。”有些担忧地执了他的衣袖,素白单衣的少年忽地说道。

“无妨,我之前已经演算过多回,只要破了这阵眼,我们就可以出去了。”言惟墨摇了摇头,安抚状的拍了拍她的肩,方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约莫小拇指般大小的玉瓶,拧开瓶塞倒在了琉璃灯座中央的灯芯之处。

淡淡的血腥之气蔓延开,一滴刺目的鲜红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从灯芯之处滑落,而那朵莲花造型的石台却是发出奇异的嘎吱声,随后转动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间交换了个疑惑的神色,就在此时,一道黑影猛地从石径后飞扑而来。

言惟墨瞳孔一缩,抱紧了怀中之人立刻朝后掠去,待到看清了那道黑影后,却是有些惊疑不定的道,“三弟?”

闻声,素白单衣的少年立刻抬了眼看过去道,“小砚?”

果不其然,挡在二人身前的墨袍男子回过身,清冽的声线多了丝以往不曾有过的焦虑道,“莫要多说,先随我出去!”

似是为了配合他所言,隆隆的巨响,从石窟深处缓缓传来。

石径上是好一阵的震颤,无数巨大的石块都开始纷纷落下,似乎根本无法承受着这般巨大的力量。

言惟墨神色一变,抱紧了怀中之人,对着墨袍男子点头道,“你带路!”

说罢,两人立刻腾身跃起,体内的气息运转到极致,朝着原先石门的方向奔逐而去。

原本幽深的隧道,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会吞食人类的怪兽,不断有着奇异的怒吼和崩塌声传来,但是身处于这人的怀中,却又觉得这一切都不再可怕。素白单衣的少年紧紧地闭上了眼,只觉得鼻间萦绕的熟悉气味,如此令她感到安心……

其实甬道看上去长远,在两人轻功狂赶之下却是不出半盏茶的时间,已然来到了最初的石柱之外。

言擎睁开了眼,抬手挡了挡刺目的阳光,有些疑惑地对着墨衣男子道,“小砚,你不是留了字条给我,说有事要办?怎么会出现在这阵里?”

身着墨衣的清俊男子并未接话,而是淡淡地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言惟墨,两相对视之间,已是交换了百般的深义。

最终,言惟砚率先移开了视线,抿唇道,“只是接到娘的消息,所以才会赶来此处,我还有事没弄清楚,你们先去帮忙罢。”

语毕,一袭墨衣的清俊男子竟是直接转了身,快步离去。

“欸?小砚!”被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言擎出声唤道。

然而那一道瘦削的身影却是再没回头,直至消失于前方,言惟墨则是不知在低头想些什么。

这时,几道无比熟悉的呼喊声传来,“小情丫头!”

“臭小子!”

“擎儿!”

待到看清来人之后,素白单衣的少年已是无暇顾及先前的插曲,两眼泛红的迎了上前,一人给了一拳道,“你们这两个老不正经,骗了我多少眼泪!”

“擎儿,苦情路线不太适合你,真的!”

“你这个老不正经的!”

“……”

抬手用衣袖将眼眶处的湿润感狠狠擦去,言擎咬牙道,“为什么要在火海中玩那一手,统统老实交代清楚!”

言老爷撩起袖子就在她额际敲了下,“几月不见,你倒愈发的没大没小了。”

到底还是言夫人心疼女儿,一手将素白单衣的少年拥进怀中,叹了口气道,“事出突然,巫萌的人当时已经混入了泉城,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只得假死一回。”

“那三弟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言擎闷声道。

言夫人一怔,避重就轻地道,“惟砚?他不是去帮你忙了么?”

素白单衣的少年环视一圈,哪里还见得到那抹墨色的身影。

这厢离开的墨衣男子,待到再也听不到身后之人的轻唤时,终究再也忍不住胸腔之中的窒息感,张口便是一道污血喷了出来。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直至他双腿发麻的跪坐在溪水中央后,方才闭了眼,素来清冷的面色上此刻竟是弯起一道微翘的弧度。

他果然还是见不得那人有半点的伤心,这是言惟砚陷入黑暗之际最后的想法。

就在墨衣男子昏迷在水中之时,有一娇俏少女从树后踏草而出,偏过头轻笑道,“唔,真是有意思,是打算顶替那人么?当真是个傻瓜,中了族内的蛊毒竟然还妄自运气。罢了,姑娘我今日心情好,就当做日行一善。不过,打今儿起,你以后可就是我的了……”

话说言府一干人等解决了巫族剩下的事情之后,到处找言三少不见,谁知巫族村外聚头时却遇到了一个驾着马车的粉衣少女,少女毫不羞涩的向严家二老提亲,扬言言三少在她马车里,她有心要招赘他为婿,言老爹一听气的面目抽搐不省人事,言妈妈却鼓掌大笑丢了块玉佩给粉衣少女,还笑说是言三少的嫁妆,于是乎,严家老少就神情各异的送别了彪悍少女。严老爷醒后,得知后悔无望,也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现实。严家女王则玉手一挥决定不再回泉城了,还美名其曰反正烧都烧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那么是何住处便也没那般重要了。

而与此同时,嫌不够热闹而凑过来的还有另外三位,于是这种日子对于某些人来说,就变的没有那么顺眼和舒畅了……

正值冬季的小院子里站着一名少女,而庭院外远远的便传来一道惊呼声,“小情丫头,快来快来,师伯我又新发明了一剂毒药!”

闻声,青丝半挽在肩后的少女头也不回的继续着手中的动作道,“师伯,你这次可要是真的新发明,别老拿些陈芝麻烂谷子来忽悠我才是。”

脚下生风的老道直奔进来,举着手中的陶罐子嚷嚷道,“这回你可就冤枉我了,快快停下那些个杂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少女侧过的面容皎洁如月,一双明眸灵动地眨了眨,终是停下了原本的动作,凑到老道这边细细打量着。

不出几息之间,她伸出指尖,猛地低呼一声道,“天啊,这不是前段日子提到过的离魂么?居然还真被你给倒腾出来了!”

这厢就轮到天风摆架子了,老道抽回了手中的陶罐子,得意洋洋道,“那也不瞧瞧我是谁,怎么样,小情丫头感兴趣了吧?”

“哎呀,我说师伯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原料是什么吧!”少女一改先前的态度,急急忙忙地凑上前道。

微暖的阳光下,低垂的颈线白皙而温婉,柔顺的青丝伏在肩后,少女身着一袭水蓝色的绸裙,精致的眉眼和绯红的双颊无时不刻的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至少,站在两人身后的青衫男子是这么认为的,禁不住放慢了脚步走到少女的身后,附耳道,“小情,你在做什么呢?”

只可惜,沉浸在研究中的少女丝毫没有察觉到那丝暧昧的气息,而是摆了摆手不耐烦道,“让让,让让,别挡着我和师伯!”

闻声,站在对面的老道很是猥琐的冲着青衫男子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陶罐子道,“小情丫头,你打算怎么贿赂我呢?”

完全没有留意到身后之人愈见低沉的面色,水蓝绸裙的少女连忙迎上前,撒娇道,“我亲爱的师伯,你就告诉我这一次吧!”

而天风老道则是抚了抚那把络腮胡子,摇头道,“这可不行,你上次不也这么说的,必须得拿出些实际行动!”

“那我给你打酒去?”少女偏了偏头,想了片刻道。

天风继续摇着头,拍了拍腰际的酒葫芦,“嘿嘿,瞧见没?这是老道我刚打好的上等女儿红,丫头你这次可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了!”

“那……”

实在是见不得少女被老道这般的欺负,青衫男子上前两步,轻声唤道,“擎儿,你听我说……”

闻声,少女有些吃惊地回过头道,“欸?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快别靠过来,我手上先前沾了些毒物!”说罢,便又重新围在老道身旁撒娇。

“……”饶是镇定如惟墨公子,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胸腔中某束名为嫉妒的火焰正熊熊燃烧着。

就在三人心思各异之时,庭院外忽然传来一道结结巴巴的询问声,“请问,言,言大夫在么?”

找她的?水蓝绸裙的少女略微一怔,随即转了身应道,“我在,是李大妈家的二牛吧?快进来先。”

被唤作二牛的壮实汉子黝黑的面上飘了两朵红云,他挠了挠头道,“原来言大夫还记得俺啊?”

“当然,让我看看,二牛今天又伤到哪了么?”少女绯红的唇瓣弯了弯,随即很是认真的凑上前询问道。

水蓝的绸裙摇曳在地面,面前这个宛若天仙般的姑娘两眼关切地看着他,靠近之时身上还有一股极为好闻的桃香,反应过来的二牛竟是傻愣愣地伫立在原地,鼻间猛地喷出两道热流。

此地名唤桃源村,乃是最初巫卿与顾清尘二人所住之地,村内世代和谐而安详,言府及天风一干人等则是就此定了居。

说到这,便不得不提一下众人此时的身份,言府二老自是打算坐等几个小辈来侍奉,而顾惟墨公子则是出任村中的教书先生一职,据说那一对同门师兄弟出外游历去了,所以天风老道一如既往的属于无业游民一族。

许是怕小情多想的缘故,两人的姓氏并没有交换过来,套用言夫人的一句话便是,反正改不改小情最终都会是言家人。

几人之中,最为出名的却是恢复了女儿身的言小情,那张本还是扮男装之时就姿容无双的脸蛋,来到这小山村内,竟是还屡屡被误认为天仙下凡,一时之间惹得笑料不断。

久而久之,渐渐熟悉后,桃源村的居民们发现这个仙女似的姑娘竟然还是名大夫,于是这下倒好,慕名而来的或者有病没病的顿时有种要踏破言府门口,否则誓不罢休的架势。

其实,昔日里的泉城小霸王会摇身一变成妙手回春的女大夫,都还是拜某人所赐,那一连串的日后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重重地锤在了言小情的心底。再加上天风老道的三日特训,她竟是真的对医毒二门有了浓厚的兴趣,自此拜入在老道的门下,潜心修习。

自此,得知这一切缘由后,我们风度翩翩的惟墨公子曾一度扼腕不已。

再说到这李二牛,自从某日见到言小情的真实面容后,顿觉惊为天人,本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三天两头大小病不断的上门求医,真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现下,居然还对着那水蓝绸裙的少女,鼻血直流三千尺,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惟墨公子心中的妒火再度被淋上了一桶菜油。

一把扯开某个还在傻笑的农家汉子,青衫男子将少女径直地打横抱起,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外走了出去,丝毫不管不顾身后天风的调侃。

“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别闹了,快放我下来,我还要回去给二牛看病呢!”言小情一头雾水的道。

唔,看来这平静的日子过久了,擎儿倒是越来越不怕他了。没有理会少女的疑惑,顾惟墨的双手仍是紧紧地箍在了她的腰际,脚下速度不减。

途中,一对出外的老夫妻相携而过,“老伴,快看!那不是言大夫和顾先生么?”

“呵呵,年轻真好,咱就不凑这份热闹了。”

“也对,不过我得回去告诉翠儿家那小侄女还有隔壁的小五哥,这可是顶配的一对,别老肖想着人家了。”

“……”

看的怀中之人半掩着头,作鸵鸟状的模样,青衫男子不由得失笑,轻声道,“擎儿可是身子不适了?”

“才没有,我本来就是个大夫好不好!”闷闷的女音从前襟之处传来。

顾惟墨了然的点了点头,“哦,那就是害羞了?”

“……才没有!”

蓦地,那人止了步子,将水蓝绸裙的少女从怀中轻轻放下,“已经到了。”

“欸?”看了眼四下无人的环境,言小情不免有些疑惑,随即又想起自己先前的正事,扯了扯青衫男子的衣袖道,“可是,大哥我还没有帮二牛治病呢?要不有什么话等到弄完再说吧?”

话音刚落,气氛更显得僵硬,青衫男子眸中的墨色渐渐氤氲开来,挑了眉道,“那李二牛两眼呆滞,六神无主,居然还在你给他诊治之时喷鼻血,简直就是个色胚,不必理会便是,回头我让小姿把他给赶出去。”

言小情只得抬了首,怔怔道,“可是师伯说了对待病人要一视同仁,你怎么可以赶他出去呢?”

即使是在这般穷乡僻壤中,那人的指,仍然修长而温润,拂过水蓝绸裙少女的面,鼻息灼热,“因为,我不想看见你围着他转的模样,擎儿的眼中若是只要看着我便足矣……”

似是而非的哀怨口吻,顿时让言小情白皙的颊边染上了几许绯色,她有些无措的抿了抿唇道,“大哥,你瞎说些什么呢!”

暖色的冬日之下,少女的一颦一笑皆是牵动着心底最柔软的思弦,原本抚在脸颊边的指尖终是忍不住下滑了个位置,来到那娇嫩的唇瓣间轻微的磨蹭,低叹了声,“擎儿,我已经等的太久,莫要再逃避了……”

果然是功力问题么?自阵中那些被摊开的感情后,言小情又岂会不懂他的意思,但是被瞒了这么久,算计了这么久,不好好刁难他一番又怎能卸下心头的火气。

但是如今看的他眸中那些缱绻的愁绪,却又是再也不忍心继续下去,只得扭了脸小声道,“让顾大才子从此埋没在这山村乡野中,岂非可惜了?”

顾惟墨本就从一开始之时,便紧紧捕捉着少女的每一种表情和语气,此番再听的不同于先前顾左盼右的问语,怎会不清楚她的松动,摆正了她的身子,缓缓道,“有擎儿在的地方,便是我所向往的地方。朝野再大,富贵荣华,也不抵你的一句温言软语。”

清悦如泉的声音一字一句地撞入心扉,所有的心防都被卸下,水蓝绸裙的少女睁开眼,唇边泛起浅浅的弧度,偏过头道,“顾惟墨,我们成亲吧。”

顾惟墨,我们成亲吧……惟墨,我们成亲……

素来清贵疏离的男子,眸中划过一道不可置信的光亮,再也克制不住心中喷薄而出的炙热情感,他拦腰将少女抱起,一连转了两圈道,“擎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看着他少有的稚气举动,水蓝绸裙的少女没好气地睨了一眼,“若是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反正近来求亲的人多的很!”

“那我便锁了门,现在就将你娶回去,完后天天都让你下不了床!”顾惟墨噙笑道。

“真不害臊!”

然而就在此时,似是为了配合眼前这幅唯美而深情的画面,竟是不知从何处飘来了漫天的桃瓣,衬着少女身上独有的香气,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

不远处,一身罗裙的言夫人则是不耐烦地拍了拍身下之人的肩,“老头子,折腾好没啊,闺女的幸福可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了!”

而蹲身在地上不停地从布袋中抛洒着桃瓣的言老爷则是苦着一张脸,委委屈屈地道,“夫人,我这不是正在努力么?”

“嘘!废话真多,让你干就快点干,否则我也学小情,去招蜂引蝶一下!”看着抱怨的老伴,言夫人似笑非笑地威胁道。

而言老爷则是一如既往的兼备了惧内的属性,扁了扁嘴道,“夫人,老爷我种田打鸟浇花修墙样样精通,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就许的你一人会这些不成?隔壁的刘大爷可是比你强多了!欸,快看那边,这两个小家伙终于抱一起了!总算是不辜负……”言夫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颇为感慨的指着不远处紧紧相拥的两道身影兴奋道。

然而,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谁说我们言老爷妻管严数十年就不能反攻了?眼看着两个小辈甜甜蜜蜜地腻在一起,而自己还得在这撒花瓣,不满指数破表的某位老爷,终是直起了身子,贴上前道,“那么,夫人是不是也该给我些奖励呢?”

“奖励?你想的……唔……死老头子……”未尽的话语尽数被吞没在唇中。

洞房花烛——

案几上的红烛发出噼啪的轻响,而坐在床榻边一身喜服的新娘子,此刻却是垮下了双肩,懒懒地伏在扶手上。

然而,细细听去,便可以听到喜帕之下传出的声音,“一个馒头、两个馒头、三个馒头……顾惟墨真的好慢啊!饿死我了……”

与此同时,附耳在门前的三人偷偷交换了个眼色,轻声交谈着。

“娘,爹,你们总该让我进去了罢?擎儿都等的不耐烦了……”清悦的男音中饱含着无奈。

一道女音响起,“臭小子,猴急些什么,若不是我和你爹使出了浑身解数,你今晚肯定阵亡在酒桌上,哪还有站在这说话的份!”

“是是……”

良久,犹豫了半天的言老爹终是交代道,“记得要……温柔些……”

养了十多年的小流氓女儿就这么被自己的儿子吃干抹净,他老头子实在是讲不清这到底是怎样一种诡异的心情……

“温柔个什么劲,现在的小丫头都喜欢勇猛的重口味!”

“……”

最终,顾惟墨顾公子终是得以进入了自己的新房。

只可惜,在看到坐在床榻边的那人,哦不对,是他的娘子,那些所谓的理智冷静,清贵疏离统统都抛到了脑后,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将身着喜服的女子推倒在了床榻上。

“顾惟墨?”饿的昏头的言小情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他无视了喜秤的作用,直接掀开了头盖,细细地凝视着身下之人道,“喊我夫君。”

“……”在折腾了一整天,完后又饿了将近两个时辰以后,突然被自己的夫君掀了盖头,直接推倒在床榻上,还是以这种暧昧的姿势,有谁能告诉她这是为哪般?

“快喊。”

然而,这个身处洞房花烛夜的新娘子,却是极不识趣的想起一件事,脱口而出道,“惟砚呢?是不是今晚没来?”

闻言,顾惟墨的面色猛地一沉,随即似笑非笑地道,“放心,有人会陪着他的。倒是你该担心下自己的处境才是。”

“大哥,我饿了……”对视失败的言小情,狗腿地堆起了笑容,试图打动他道。

不待她说完,听到这一句的某人,却犹如猛兽出闸一般,竟是直接将她身上的喜袍给除了个干干净净,手法之利落,速度之快,导致这些一气呵成后,言小情仍是怔怔地并未反应过来。

“乖,虽然没有听到夫君很可惜,不过擎儿在这种时候喊着那个称呼,却是格外的有情趣,为兄会喂饱你的,小妖精……”

伴随着话音刚落,那人略带着凉意的薄唇倾身覆上,将她所有的呜咽声尽数吞进了喉内,满足的溢出一声喘息。

“……”噗,她是不是出现幻听了,这个瞬间化身为野兽状态的人,真的是那个风度翩翩,清贵优雅的顾惟墨么?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惟墨公子本尊,只因下一句低叹,她便乖乖的丢盔弃甲,任凭这人所有的动作摇摆沉浮。

“擎儿,能这般拥你入怀,此生已再无遗憾……”

红烛滴落,锦被翻滚,一屋的灼热和春光悄悄流泻了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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