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暂别
门铃一响起，沈月就飞奔过去开门，无视向她问好的半子兼继子，亲热地拉着女儿的手走进屋内。
祁怀远有些无奈地看着继母兼岳母孩子气的举动，叹了口气，脱鞋走进屋内。
“爸，我们回来了。”虽有些不满父亲眼中的戏谑，祁怀远还是开口先问好。
“回来就好，听说北方这几天有大风雪，再晚点儿还真怕春节前赶不回来。”
“嗯。”
“累了吧，先去收拾一下，你丈母娘准备了很多你爱吃的菜，别看她平时装模作样横眉冷对你，其实也记挂你得很，怎么说你也是她的女婿。”祁众明得意地看着儿子窘迫的表情，回想刚刚妻子变脸的模样，真让他想笑。
“我先回房了。”不用父亲提醒他也知道沈月待他如何，只是不懂为什么他老子这么想看他的笑话，哪有这样当人家爹的？
沈月跟着问情来到她房间，看到女儿有些消瘦的模样，一阵心疼：“那个臭小子这两天没欺负你吧？”
“妈，他有名有姓，是您的继子加半子。”问情好笑地看着母亲有些怄气的表情。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忘了人家是怎么对待你的吗？”女儿这么快就变心，真让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
“没忘，可是，我……爱他，您知道的。”心底的秘密，她很早就向母亲坦白了，否则依她维护自己的心态，即使和祁叔闹翻也不会愿意他儿子伤她分毫的。
“你呀，给你取名问情，还真是个情痴。”几分无奈，几分关爱，又有几分感慨！
“妈，你……爱祁叔吗？”很想知道这些年母亲心境的变化，也许可以从中吸取点经验教训。
“爱，很爱。我以为你爸走了之后不会再有爱情了，可是你祁叔却突然闯入重新开启了我感情的大门。”
“那——爸呢？”爱现在的人，以前的爱人又该置于何地？
“对你爸的爱收在心底处，想起他心里是满满的幸福感。你祁叔同样很爱怀远的妈妈，这份爱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只是我们大家都珍藏在心底，想的时候就翻出来回味一下。这样很好，我很满意。”能够遇到祁众明，她真的觉得很庆幸。
原来，现在的感情并不会和过去的感情相冲突，还可以和平共处。
“过几天就是你爸的忌日，咱们回去看看他吧？”
“好，几年没见了，要好好对他说说话。”问情收拾好东西，拿出离开学校前买的丝绸纱巾送给母亲。
“真漂亮，有空了我一定要去江南玩玩，去看看西湖和雷锋塔，去走走断桥，去凭吊凭吊苏小小，还要去见识见识红顶商人胡雪岩的深宅大院，江南有名的小吃也要去尝尝。如果可以，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也不错。”
“九月份去那里比较好，不冷不热，而且那时还是满城桂花飘香的季节，很不错。”
“好的，一定抽空让你祁叔带我去玩玩。”想到和他共游江南的美妙情景，沈月不由得眯起双眼笑开了花。
看着母亲一脸陶醉的模样，问情也笑了起来。祈叔对母亲真好，能包容她孩子气的一面，这几年为了母亲，他一改过去隔一段时间就出走流浪的习惯，尽可能地抽出时间陪她宠她，真让她羡慕。
“妈，祈叔工作的时候，你一个人在家会觉得寂寞吗？”
“还好啊，我可以打扫房间，整理我的小菜园，加上买菜做饭，时间挺好打发的。每天下午我还会去瑜伽会馆练练瑜伽，有时也会和朋友出去逛逛街，做做美容，其实还挺充实。”一个人的时候都能自得其乐，有了老公之后日子只会更精彩，有好心态才能活得健康年轻。
“那就好，就算不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了。”
“小管家婆，先管好你自己吧！你还想逆来顺受多久？怀远是个好孩子，就是一时没有打开心结，如果连你也这样，这辈子你们可有的受了。”她的女儿应该不会这么笨吧？
“虽然有点慢，但我想通了，这次他去找我，我才发现自己以前的冷静和漫不经心有多脆弱，妈，我真的……需要他，想和他在一起。”
“这才是我坚强勇敢的好女儿，告诉我，你们昨晚有没有……”冲女儿暧昧地眨了一下眼，还是含蓄一点的好。
“……有，我在睡梦中被……偷袭的。”说到这里，一股热气涌上脸庞，昨夜的情景真羞人。
“脸皮还真薄，我那女婿这点还不傻嘛！女儿，要不要跟妈学几招，既增加夫妻间的情趣，也让自己‘性’福，何乐而不为？”沈月贼兮兮地看向问情，终于可以教导女儿成人后最重要的一课了，臭小子，便宜你了！
“妈，我会被你带坏的。”这个妈呀，真让她无语。
“我先出去了，你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等下下楼吃饭。”寒暄完毕，想起炉子上炖的汤，沈月赶紧离开。
“好。”
房间里的一切还是老样子，没因主人的离开而布满灰尘，想来是母亲定期打扫的结果。在飞机上睡了几个小时，到底没有床上睡得舒服，醒来后腰酸脖子也酸。
想起两人自酒店出来后还没好好说过一句话，心里一叹，不知道经过这次相处，他会有什么改变，不管怎样，自己都会等他的，无论结果是什么。
虽然结婚了，他们还是分房睡，虽给了两人各自喘息的机会，可是……到底意难平，哪天才能得他真心呢？
自己的已婚身份，学校及同学都不知情，一是懒得说，二是大学生结婚毕竟还算少数，不想引起别人的关注，还有一年多就毕业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他就要毕业了，不知道有什么打算，他的打算里是否有自己呢？唉，想想就觉得有些患得患失。
进入浴室，脱下衣服才发现自己身上真是惨不忍睹，胸前布满了青青紫紫大大小小的痕迹，脖子上也有。打开淋浴，任热水轻吻自己的肌肤，如果连所有的烦恼都能一并冲走，该有多好！
祁怀远的卧室就在问情的对面，此刻的他已经洗完澡收拾好旅途的疲惫，正坐在躺椅上放松，双眼虽看向床上的两个胖娃娃，心思却已飞得老远。
经过了昨夜，他不想还对问情冷漠以对，肌肤之亲的温暖和身体的契合，使得他竟有些害怕起一个人的孤寂。
再过两天就是婉秋的忌日，该去看看她了。她家在乡下，父母都是淳朴的人，对于她的离世，他们虽也痛苦万分，可却为女儿舍身救人的行为感到自豪，对于他为报复娶问情的事情，他们是大大的不赞同，但木已成舟，只好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好好对待人家，那也是女儿救下的生命，不能糟蹋了女儿的心意。
多好的一对夫妻啊，这样的人，才能生出婉秋这么美丽的女儿吧？只可惜，造化弄人，他们无缘相守一生，不管怎样，她的父母，将是他要一辈子尊敬和照顾的对象，婉秋不在了，她的责任就是他的。
也许有一天，他会带着问情一起去看婉秋，去看婉秋的家人，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在等，等一个自己也不知道何时会到来的时机。
起身抱起娃娃，祁怀远来到问情卧室前，犹豫地敲了敲门，等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反应，就自己转动门把手轻轻走了进去。
这是第二次进入她的房间，第一次是新婚夜，只是当时醉得有些恍惚，也没有心思细看房间。橙黄色的窗帘、床上用品、衣柜、梳妆台，还有书桌，都是这种颜色，仿佛把夕阳搬了进来，温暖却又不刺眼。她卧室的格局和他的一样，哗哗的水声从浴室方向传来，原来是在洗澡。
扫一眼她的书柜，诗词歌赋占了大半，剩下的竟然是封面很浪漫的……言情小说还有漫画，真和她平日给人的感觉不符。第二次，她成功地让他发出这种感叹。
把娃娃放到她床上，这东西还是放女孩子的房间比较适合。可爱的小娃娃，如果以后他也有这样的两个宝宝就好了，再多了他更喜欢。想到小Baby满地爬的情景，祁怀远一时竟傻笑起来。
问情刚从浴室走出来就对上某人傻笑的模样，他在想什么呢，乐成这样？自己身上仅围了件浴巾，大白天这样碰面，不知道是自己尴尬多一些，还是他会……不好意思，退回去吗？算了，不可能一直不出来，早就被他看光吃光了，还是多训练训练自己的脸皮吧！
“很好看的娃娃，送给我吗？”装作没看见他刚才的表情，问情走近某人。
“你……你怎么这样出来，不怕感冒吗？”看到刚出浴的人，祁怀远有些尴尬地把脸转向一边，非礼勿视。唉，实在是怕大白天控制不住自己！她露在浴巾外面的肌肤，经过热水的浸润，变得更让他心猿意马了。昨夜火热的记忆一拥而上，这就是为什么血气方刚这个词是用来形容他这个年纪的男性的原因吧？
“忘了拿，反正也不会有人进来，在房间里穿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没料到今天会来个不速之客，真难得他主动来找自己，一时之间，心里有那么几丝丝愉悦的泡泡在飘荡。
“娃娃存在你这里，有空我会来看它们。你快穿好衣服，我先出去了。”走到门口处，他又停了一下，“昨晚，有没有……弄疼你？”
“还……还好。”问情的脸轰的一下变热，他这算是关心她吗？
没有他就放心了，新婚夜给她留下的感觉太糟，以至于昨夜以前他不敢也不想有什么逾矩的行为，以后，他希望他们的夫妻生活能步入正轨，他可不想学那个柳下惠。
新婚夜，其实也是他的……第一次，虽然和婉秋早就在大一就搬出学校同居，但真的就只是同居，同居一个屋檐下，并不同房间，也没同床。他们其实都是思想很传统的人，觉得第一次应该发生在洞房花烛夜。所以，即使有过幻想，有过冲动，他们始终没有越过最后一道防线，婉秋至死，都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
之所以同居，说出来其实有些……丢脸，他不习惯住大宿舍，即使是三四个人在一起生活，也让他颇有压力。婉秋是被他拉来做伴的，那时心里已经认定要娶她了，同居可以让他们练习磨合以后的相处之道，何乐而不为。
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只留下问情在房间里继续发窘。
镇定，镇定，以后的日子那么长，一定要习惯这事，她已经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不是女孩了，要学会长大，学会成熟。
沈月在楼下厨房里张罗晚餐，忙得像支打转的陀螺。看着爱妻忙碌的身影，祁众明是想帮忙却又不知道如何下手，他不帮倒忙就不错了，过往的经验告诉他，等着吃饭才是他能帮的最大的忙。
看着桌上已经做好的饭菜，都是怀远和问情爱吃的，虽然他也喜欢，就是觉得有些被忽视了，心里有那么点……吃味儿，要不是妻子想享天伦之乐，他早就让儿子他们独立出去了，反正他们已经结婚成家了。
晚餐在祁众明肚子饿得快要叫嚣的时候终于正式开始，面对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大家有志一同地奉行“食不言”的原则，努力加餐饭，直到快要结束的时候，祁怀远才开口打断了沉默。
“我明天要出去一趟，过几天再回来。”其他三人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点点头表示知道。
“我和你阿姨准备了点东西，你带给婉秋的家人吧，多陪他们聊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他们尽管开口。”祁众明作为代表发言，每年这个时候，都是他们要感谢人家的时候。
“嗯。”他点点头，看了一眼正看向他的岳母。
“路上……小心一点。”沈月有些别扭地说出关心的话，婉秋是她的大恩人，她真的很感谢她和她的家人，当然，她也是真心关心某人的。
“知道了……妈。”一个称呼的改变，惊呆了饭桌上其他三个人。
“你……你你……”沈月一下子变得有些结结巴巴，眼眶莫名其妙地有点发热，讨厌，这个女婿真……讨厌，怎么可以这样出其不意地吓她，还以为这辈子听不到女婿叫一声“妈”了呢！
“我吃饱了，你们慢吃。妈，您的手艺又精进了。”临走前又叫了一次，这一下，沈月的眼泪可真的哗啦啦掉了下来。
“都是你儿子，没事把我的眼泪惹出来。”接过女儿递来的面纸，她埋怨起丈夫。
“你呀，平时不是挺不稀罕我儿子的一声‘妈’吗？怎么真听见了，反倒管不住自己的眼泪了？”拍拍妻子的背，祁众明有些感叹，看来怀远真要打开心结了。
“我管不住，有本事你替我管。”沈月开始向丈夫撒起了娇，真是给点洪水就泛滥啊！
毫不避嫌地，祁众明吻上妻子脸上的泪，惹得她一阵脸红娇羞，问情早在母亲接过面纸后就退避三舍，拒当电灯泡，他们还真是……旁若无人啊！
怀远对母亲称呼的改变，她也始料未及，这次两人的单独相处，看来真的对他有点影响，是个好现象，就是不知他愿意改变多少。两人的关系有了一个新的转变，对她来说简直是如履薄冰，要步步小心。婚姻的经营就像打仗一样，不能掉一点轻心，唉，好艰巨的任务啊！
情窦初开的时候渴望恋爱，婚后两年才开始，虽有些本末倒置，她真的很……期盼，因为对象是她十六岁是就心心渴盼的……他。怀远，你真的愿意……摒弃恩怨，许我一个未来吗？
那天夜里，祁宅里四分之三的人失眠了。沈月被女婿的那声“妈”给激动得难以入眠，祁怀远一方面因为婉秋的忌日触动伤痛，另一方面犹豫要不要去去敲开对面的门享受他为人夫的权利，两种心情极度煎熬之下，无眠至天明。而问情，想念起两人那一夜共度的温暖，加上白天睡得真的有点多，没有一点睡意，又忆起欠婉秋一份礼物，遂拿出藏在衣柜深处的旗袍，连夜绣制，直至天边出现第一丝曙光。
婉秋，欠你的礼物，我终于做好了，你会喜欢吗？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一定会是怀远最漂亮的新娘，谢谢你婉秋，在我心中，你永远是他独一无二的……妻子。
门外有了一些动静，细细装好完工的漂亮旗袍，问情轻轻打开了卧室的门。
祁怀远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处，听到声音，回过头无言地看着她。
“你……现在就要走了吗？”才五点半，真的挺早的。
“嗯，怎么不多睡会儿？”她眼圈怎么变黑了，没睡好吗？
走上前，问情递上手中的袋子，“当年替婉秋做的结婚旗袍，还没做完她就……刚刚才做好，带去……帮我烧给她吧。”
看了看眼前人和她递过来的东西，沉默了好一会儿祁怀远才接过。原来，这两年伤心难过的并不是只有他。
深深看了她几眼，他转身下楼准备出发。去婉秋家开车花五六个小时，答应两位长辈和他们一起吃中饭，不好让他们久等。昨晚没睡什么觉，还是坐汽车的好，疲劳驾驶容易出事。
目送他离开家门，直到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了，问情才关上门回到床上补眠。
这一别，怕是要到过年才能见上一面了，后天就要和母亲一起回父亲的老家去拜祭他，然后还要去看外公外婆，少说也得用上十天左右。唉，才离开就开始想他了，抱着娃娃，她在思念中跌入梦乡。
告别了恋恋不舍的祁众明，沈月母女踏上了回家之旅，如果不是这几天他要去欧洲出趟差，肯定会跟着她们一起走的。离别是思念的开始，才坐上车，她的情绪就开始低落。
看在眼里，问情只轻轻拍拍母亲的手没有出声，这个时候，她需要的是安静。
父亲这边的亲戚一个也没有了，爷爷奶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同村的村民各家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粮，才让他不至于饿死，勉强长大成人。那个时候，饥饿还是全中国很普遍的现象，各家其实能帮的忙有限，就这样，他们也没忘了父亲这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所以在他走出大山成家立业后，一直想为家乡做点贡献。每次回来家，除了挨个拜访老家人，还要拿出一笔钱捐给村里的学校。
知道父亲叶落归根的期望，所以即使因为车祸没能说上一句话，母亲还是把他的骨灰带回了他位于大山深处的家乡。
颠簸了八九个小时，终于来到父亲老家所在的县城，天已经完全黑了，从县城到目的地还要走上两个小时的山路，母女俩找了个宾馆，准备歇一夜，第二天再走。
因为离得太远，问情和母亲在父亲去世后只回过两次，一次是送他的骨灰回乡安葬，一次是她高中毕业母亲和祁叔结婚之前。回去的次数少，但是每年捐给学校的钱却没停，父亲没做完的事，她们会帮他接着做。
“三年了，爸坟前的草不知道有没有人清理？”
“放心吧，上次走之前我留了一笔钱给村长，让他有空的时候帮忙照看一下，他是个忠厚正直的人，不会失信于人的。”话才落，她包里的手机就响了，不用看也知道是她的现任老头子打过来的，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十通电话了，每隔一个小时，他就会打来一次，难怪走之前给她准备了好几块充满电的备用电池，还充了几千块钱的话费。接起电话，两人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听到对方说他在家无聊地数蚂蚁，她是又气又好笑，家里每天她都要好好打扫的，怎么可能才走一天就有蚂蚁了。
亡夫的个性比较内敛，给她的感觉是忠厚有安全感，天塌下来有他顶着，祁众明则既有商人的精明狡诈，又有点小……无赖，有事没事还会向她撒娇，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两个人都是她的良人，在她心中他们一样重要，从不曾将他们作比较。
感谢亡夫陪她走过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时期，感谢祁众明将和她一起相伴到老。
对于她和亡夫的点点滴滴，祁众明从不追问，她也从不过问他与亡妻的事，给予对方充分的尊重，往事只能回味，未来才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看着母亲脸上流露的幸福神采，问情心里是万分羡慕，心，莫名有些空荡荡的，拿出行李包中的男娃娃，看着他可爱的表情，忽然好想……好想念买下它的那个人，不知道他是否也会偶尔……想起一下自己。
祁怀远到婉秋家后意外地见到了一个人，婉秋的表妹宋巧秋，两人的长相竟有七分相似，以至于刚见她第一眼还误以为是婉秋复活，让他又惊又喜又有一丝……恐慌，，一时之间竟呆呆地盯着人家看了半天，还是两位长辈的提醒才让他回神。
细看之下，她和婉秋还是有些地方不一样的，虽然同样是个性开朗，她却多了一份奔放，才认识没多久就开始和他称兄道弟，活脱脱一匹小野马。婉秋只有一个，即使长得再像，也不是她。虽如此，他还是对她多了几分关注和容忍，从她身上，他能找到昔日恋人的影子。
婉秋忌日后，原是打算告辞回家的。一到夜晚，他总会莫名其妙地想起问情，甚至连梦中也出现了他们亲热的画面，让他醒来后十分唾弃自己，也更……想念她，她在家还好吗？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在他要离开的那天，婉秋父亲帮人盖房子时不小心被放在一旁的柱子给砸到脑袋，一时之间昏迷不醒。他们一行人赶紧把他送到医院，虽紧急做手术抢回了一条命，可脑内还残留着一个血块，因为设备技术有限没能取出，他仍是处于昏迷之中。
祁怀远在医院守了三天，直到病人情况稳定一点，立刻帮忙联络转院的事，新医院就在自己家所在的城市，是本地区设备人员和声誉都最好的一家。医院离自己家有段距离，每天来回要花不少时间，刚好附近有一套自家名下的房子，设备很齐全，他就把婉秋的母亲他们安置在那里，以便就近照顾。
回来的前一天打电话回家没人接，打父亲的手机才知道他出国在外，而问情和岳母回去祭拜已逝的岳父，还要走亲戚，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回来的。拜托父亲帮忙联络知名的脑科专家之余，又再一次深深体会到没有手机的不便。办妥婉秋父亲的一切事宜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商场买了两部手机，情侣款，一个简单大方，一个婉约秀气。
直到天完全黑透了，他才疲惫地回到家，晚饭已经在医院吃过了，看着满室的黑暗与孤寂，他忽然觉得有点……脆弱。真的有点想念岳母的冷言冷语了，有她在这个家才重现了温暖，当然，那个身为他妻子的女子，他更是想念。虽然两人真正的互动并不多，以前和这两年她给他留下的印象却并不薄弱，淡定、从容、温暖，还有一丝……俏皮，是的，俏皮，这一次江南之行她留给他的最新印象，让他从仇恨中冷静下来的心，不由自主地受到她的牵引。幸好，幸好他终于想通了。
山村的夜，静悄悄、黑漆漆，偶尔会传来几声狗叫声，打破夜的宁静。父亲老家所在的村庄，这几年换了新颜，家家户户盖起了新房，掩映在茂密的树木中，红墙、青瓦、绿树，加上蓝天白云，真的如画中的世外桃源般。村里的年轻人大都外出打工了，留守最多的就是老人和小孩，平日里他们生活悠闲，也很有规律，早早地睡，早早地起。
问情和母亲借住在村长家，村长夫人贤惠又热情，把她们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拿出了崭新的被褥和枕头让她们用，让她们母女俩既感激又有些不好意思。
吃过丰盛的晚餐收拾完碗筷后，村长老两口就哄孙子睡觉去了，问情和母亲也早早地回房，清洗了一下后，赶紧钻进了被窝，山里的夜，还是挺冷的。
关上灯，屋里立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几丝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射了进来，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是腊月十六，离春节还有两个星期。
两人很久没有睡一起了，时间似乎有点早，都不怎么有睡意。
“山里人真是热情，不管认识不认识，哪家来了客人，他们都会来看看问问，还会捎上自家的土特产招待客人，真让人感动。”这几天的人和事，让问情颇为感慨。
“这也是你爸一直念叨叶落归根的原因，有这样的乡亲父老，才能有他的成长。”沈月的体会更深，这样美好的人家，才能养育出亡夫那样值得依靠的人。
“咱们在这里四五天了，妈，你想家吗？”
“这里也是我的家，怎么了，是不是又想怀远那个臭小子了？”女儿的心思，做母亲的还能不知道，其实她也有点想念那个人了。
“不知道他回来没有？”真的想他，很想他。
“打个电话回去不就知道了，你呀，整天把心放在肚子里，他一个大男人，再怎么说还是有点粗线条的，怎么会明白你那藏得深深的情意。”依她看，两个都是内热的人，就是不知这热何时才能相撞，迸发出灿烂的火花。
问情沉默了一会儿，真不知那天在酒店的勇气上哪里去了，回去之后真的要找绵芳和依依，加强训练一下自己的胆量。
“也许，是太想要这份感情，才不敢轻易开口，怕打破了目前的安宁了吧。”原来，爱情面前，她还是不够洒脱。
“吾家有女初成长，世间百态，唯情字难写，懂得思考就会成长，以前我看不透，现在倒有几分明了了。”毕竟多吃了二十年的饭，多经历了二十年的事，女儿的事，还是要靠她自己，她只能给点建议，开解开解她。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沈月有点困就先睡了，明天准备离开，要好好休息培养点体力坐车。
习惯了黑暗，借着月光才发现，屋子里挺亮的，房里的摆设能看得一清二楚。空中的明月俯视着大地，恣意挥洒着它的银辉，更勾起了离人的相思，李白的《静夜思》大概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写出来的吧？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慢慢地，睡意来袭，伴着那份浓浓的相思，问情也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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