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当下,权势为重,孰轻孰重,他还是会掂量的。
大殿中,清静了好一会,杜清清不顾他杀人的目光,硬是让人把痛得晕厥过去的容婉带下去医治,自己和柳云裳一起跪在地上,倔强地一声不啃。
玄据半眯眼眸,盯着她,良久方勾唇冷笑,掀起衣角,坐在高位,“好啊,那本王就等一刻钟,如果没有圣旨,本王自然保不住你靖王侧妃,杜清清嘛,当然要对自己的承诺负责,跟本王回府服侍本王。”
柳云裳心里大急,“太子殿下,杜清清再怎么都是靖王府大小姐,怎能如此草率带回太子宫?就算要区,也要八抬大轿,正式聘娶。”
玄据冷笑,“哼,她不过一个罪臣之女的女儿,而且是庶出,何必如此大费周折?成为本王侍妾,是她的福分,如果讨得本王欢心,本王可请旨封为侧妃。”
柳云裳欲再申辩,杜清清拉了拉她的衣袖,目光冷寒,用只有她听到的声音,轻声说,“柳娘无需为清清担心,如果强来,清清自当保住自己的清白。”她取下头上男装帽,露出一头乌发,头顶倌起,插着一支闪着寒光的银簪。
玄据目光停在银簪上,下意识的抹了抹脖子,目光更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大厅里气温越来越冷,交锋的暗流激涌,杜清清和柳云裳背夹冒着冷汗。
杜清清想,柳云裳怎么知道会有圣旨,甚至知道一刻钟即到?难道她知道太子到了,找人通知了淑妃?
“圣旨到。杜清清接旨。”一声尖利的太监声音传了进来,大厅里顿时听到长长嘘气的声音。
杜清清眼眸一亮,忙站起来,向宣旨太监迎了上去,恭敬地行大礼,轻声说,“杜清清接旨。”
穿着湛蓝宫袍的太监,圆润的脸上露着慈祥的笑意,“太子殿下万安,奴才奉皇上之令向杜小姐宣召,不便大礼,请太子殿下恕罪。”
玄据鼻腔喷出哼声,狠狠地瞪了一眼杜清清,拂袖而去。
公公陪笑,很快恢复温婉的面容,扯着嗓门喊道:“皇帝诏曰,靖王府长女杜清清贤良淑德,大孝为先,甚得朕心,特宣杜清清入宫面圣,以示安抚。”
杜清清道声谢恩,接了圣旨,歉意地笑着望着宣旨公公,“公公见清清这般摸样,当真见笑了,待清清进去收拾片刻,跟公公入宫时,再予以答谢。”
宣旨公公正是朝阳殿的主管太监王德海,是皇上最贴身的红人,他很清楚面前的杜清清会有什么样的辉煌,看着眼前的女子态度谦卑,知道恭敬,很是受用。
“杜姑娘如此人才,受到恩宠是迟早的事,不用客气。”回头对着后面跟来的宫女扬声唤道,“来啊,服侍杜姑娘更衣。”
四名宫女捧着盛放着淡藕荷色绣着荷花的宫装和几个精致的盒子,一个年龄稍大的宫女,仪态端庄地往前一站,向杜清清行礼,含笑说,“杜姑娘,奴婢奉命服侍姑娘,请姑娘带我们去姑娘的住所。”
杜清清看着她们的阵势,有些不安,目光移至柳云裳,见她给了自己一个宽慰的笑容,咬了咬牙,向宫女点了点头,客气地说,“姑姑请。”
杜清清双手交叠在胸前,迈着碎步,缓缓向朝阳殿内走去,身边移动过富丽堂皇的雕花锦刻,她都无心去欣赏,此刻,大脑快速的转着,难道她逃脱了太子的魔抓,那么快就要面对后宫了吗?
见到皇上,她该怎么办?妩媚地倾城一笑吗?还是凄凄楚楚让自己可怜动人?或则不卑不亢,任由命运安排?
杜清清啊,你前世今生都是清白的身子,就要当做砝码吗?去交换复仇吗?难道这是唯一的出路吗?
耳边翡翠叮当悦耳,眉前一排晶莹细珠随着身子微微晃动,低头看着一身的华服,浅粉丝线缠着银丝,精致的绣工,美轮美奂,这还是普通的宫装,那受宠的嫔妃又该如何的奢华了?所以,那么多女人削尖脑袋要在后宫站稳脚跟,盘踞一席之地吗?
可是,荣华富贵对杜清清来说,一钱不值。
为母亲报仇,为保弟弟和自己的性命,不得不扳倒皇后和太子,而她们的力量非同小可,她必须步步为营,招招设防。
深深吸了口气,抬眸望向高坐的皇帝,她的步伐坚定了,面上扬起妩媚动人的璀璨一笑。
杜清清,从今天起,就是她深宫复仇的开始,没有退路了。因为,没有人给自己退路。
思想翻转想通了,身子显得轻盈了,脚步变得轻快,姿态挺拔动人。
玄宇轩看着她迎着微黄的逆光,浑身散发着炫目的光华,款款的织锦腰带紧束细腰,傲然抬着头,脚步轻盈,卷起微风,飞起裙裾,宛若仙女下凡。
真的太像了,十五年前,她也是这样的装束,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而那时,她已经是靖王爷的侧妃,冷梅,是你吗?你来向朕讨伐吗?
他缓缓站了起来,紧紧盯着那么妖娆身影,慢慢的靠近。
杜清清轻步上前,眼眸闪动,亮眸溢出流光溢彩,潋滟的光华尽显,身子轻移,款款下跪,满身的浅荷色纱袂层层飞起,微低下头,含羞带笑,柔声说道:“民女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玄宇轩深吸了口气,单手托起她的手臂,柔声说,“平身。”
杜清清站起来,抬眸,他的眼眸依旧是第一次见的宠溺,分不清是看着自己的母亲还是自己,不由羞涩低头,掩饰着慌乱。
玄宇轩看他楚楚动人含羞的摸样,心底微漾,一丝波澜划开,握住她微凉的小手。
杜清清微怔,想挣脱,却动弹不得,脸色顿时绯红,不知所措。
玄宇轩没有说话,拉着她走向铜雕的暖炉,把她的两只手握在手掌里,轻轻的搓揉,抬头望着她低垂的脸,炉火红光映在精致玲珑的脸上,分不出是娇羞的红,还是炉火的红。
“为什么没穿那件白狐绒披?看你的手那么凉。”他的话温暖得就像邻家哥哥,不像威严的天子,杜清清一愣,抬眸,炯炯放光的眼眸,就像一个长者看着关怀备至的孩子。
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决定一搏。
轻声说,“进殿时脱了下来,面见皇上,不能穿的。”
玄宇轩欣赏地看了她一眼,是个懂事得体的女子。
杜清清嫣然一笑,露出些许俏皮之色,“皇上,我娘常提起皇上。”
果然,玄宇轩身子一僵,握着她的手显得有些生硬,见他低垂眼帘,不带情绪地问道,“说什么了呢?”
杜清清乘机抽出双手,在火炉上自己搓着,歪着头想了想,“娘说当今皇上,是她见过最有魄力的男人,当年的战场上骁勇善战,杀敌无数,助先皇一举夺下现在大楚的半壁江山,匈奴和鲜卑频频犯境,却最怕听到皇上的威名。”
玄宇轩心底猛然抽痛,站直了身子,半眯眼眸,入鬓剑眉微抖,当年和她一样年轻貌美的冷梅,站在边塞上送别自己的时候,为他唱了一首送行歌,让三军皆动容,撼动他钢铁一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