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说!”
白帝城繁华的居民区,密密麻麻的四合院,某户人家的小院落里面,门前一株浓密的西府海棠。这样的平凡人家,一家子十几口,有老有少,四代同堂,在白帝城这里住了十来年,有着官府的户籍文献。谁都不知道,国师大人早在几年前已经令祗月备好户籍,而真正的女主入住的时候,一切都不见异常。
“祗月哥哥,小音哥哥!”粉红色的可爱稚嫩小孩子早就知道他们会过来,就在门槛上等着,见人就扑上去。
“音哥哥的肚子又大了。”
“我听见了,她说她是个小妹妹。”
“小妹妹好,我喜欢。”
祗月直接问:“小姐呢?”
大风一句:“呵呵,大家也在找姐姐呢?”
小风一句:“姐姐不在。”
陌清音瞧了一下里面,大家都在围着桌子坐着,而且脸色似乎都不大好:“****去了哪里?”
唯独师无霜还能笑意盈盈,撵着一封信,眼角一抬就是千种风情,说:“呵呵,不用找了,我们的大小姐跑了。”
祗月没有明白:“跑去哪里?”
“哼,不用审,肯定是想她那些男人去了!不知道死活的****,非得往火坑里面跳的!死在仟城也是活该的!”陌清音表示关心的形式比较刺骨,他转脸好像没有看到一个人,“她大大咧咧自己一个去了吗?小三不是跟着她的吗,小三呢?”
“我在这里!”千三童谣因为“看管小姐不力”而被惩罚蹲在角落:“呜呜,小姐不肯带着我去,呜呜!”
月影西移,辉泰殿。
女皇御书房。
更过三梆,静悄无人。
守夜的宫人都已经昏昏欲睡,流光倾城继续在灯下伏案,也将他们都遣散下去了。
门外留着高俏的影子都变得模糊不清。
褐色宫衣、黄色腰带的“宫人”一步跟着一步,慢慢走进来,端着温热的茶杯,茶杯在桌案前放下,但是那“宫人”仿佛初入宫,临危受命,没有遵循宫里的礼仪礼节,竟不知道分寸地直直在桌案之前,影子也直接投到桌案之上。
迟迟没有离去。
倾城聚精会神,没有停住朱砂笔:“可以退下,不用伺候。”
没有声息。
“朕说……”倾城稍微扬起眼皮。
微敛的目光所到,瓷碗茶杯,简单花色,纤纤节长的手指就放在边缘,露出的酷白的手腕,腕口一条花纹细细的红线,红线里面藏着几根长长的头发,绳子上面吊着一颗乌黑色的石头。别人或者会认为那是普通的石头,只有倾城知道那块小石头是凛冬城深海中特有一种水光面石头,贴着皮肉就是一阵冰凉,消温降暑。
那是倾城在凛冬城流光主家囚禁的时候,身边无财无物,只能亲手给绝色结成简单的生日礼物。绝色见惯珍宝奇异,自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唯独是倾城送的东西,不管贵贱,她都会倍加爱惜。
倾城的眼睛晃过一片昏黄,他有点累了。
“你回来了?”
没有敢抬起头。
但是,不管是如何按耐住自己的手,声音听起来还是出卖自己的虚弱吧。此时此刻,他闭上眼睛,都有种如坠梦中之感。他,流光倾城并不是轻易露出怯弱姿态、哀求怜悯爱惜的人。难道是因为刚刚生产完吗?还是因为思念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或者是因为依旧不变的明丽眼眸?
一切都不是梦啊。
那只有着真实温度的手接过他的朱砂笔,搁放在一边,平柔的声音淡淡的笑意:“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她毕竟还是回来了。
这样的时候冒险回来……
“你没有留在寝宫,就肯定留着这里。不过……”绝色稍微加重了语气,但终究找不到词语责怪他。倾城没有血色的秀弱微透脸,还要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绝色那一分的生气都柔化成水:“明明虚弱得没有颜色,你应该躺在床上。”
“本来是——”
“回到床上去!”绝色就要把他拥抱起来,但是……
倾城不肯走:“奏折没有看完,这些都是明天要提上早朝……”
绝色呵了一口冷气:“那个应该在这里处理奏折的人呢?他去哪里偷懒?你们两个究竟是谁生孩子?”
东方轻空啊?
倾城微微勾着唇,笑得有点苦涩。
前几天,他辛苦生下惜惜,东方轻空抱过惜惜让他看了一阵子,倾城连婴孩都没有亲手抱一下。东方轻空对惜惜爱如宝贝,没有离开手,眼中只有刚出生的小女娃,把国家、责任、身份都丢了。那个应该是皇帝的人,不在位置上,而不是皇帝的人,看不得堆积如山的奏折没人理,这个是什么世道啊?
绝色握着他的手,窝在暖暖的怀里,在身边坐下:“我替你念,你闭上眼睛。”
“嗯。”
倾城听话地闭上眼睛,双手搭着她的腰上,抱着,靠着,熟悉的香味,安心,很快就发困了。
“绝色,是个女孩。”
“女孩男孩,我都喜欢。你平安就好。”当年洛河生小圆圆的时候难产死了,绝色心里有刺,所以,她才不得不走这一趟,她要亲眼看到倾城平安无事,她把倾城依靠过来的身子收紧了一些。
“你念奏折吧,我听。”
“我说错了,你才吭声。否则就闭上眼睛嘴巴不许动,好好休息。”绝色转脸,便突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拿起手下的本子。
倾城是真的疲惫了。开始绝色还慢慢念着奏折给他听着,他偶然会“嗯嗯”地应两句话,然后受到绝色的小小埋怨。半个时辰之后,空荡荡的御书房,就只有绝色单单清晰的声音,倾城的身子软了下来。一个时辰之后,绝色也不说话,叠放了一层厚厚的奏折。
比起这些芝麻绿豆的“国家大事”,绝色还是比较在乎倾城的身体。
倾城有着武功底子,健康。
缠缠绵绵的怀孕还是让他虚弱得让人心痛。
毓秀清艳的脸,淡淡的痛楚。
他为她生下了惜惜。
她却只能在他生完孩子之后回来暖着他。
绝色把倾城放在后面的床上,拉好被子。
她能为倾城做什么?眼前的,恐怕就是批阅奏折吧。绝色很无奈地想着,重新看奏折,用殷红色的朱砂笔在上面勾勾画画,把重点勾出来,这样倾城看的时候就不用太费神。奏折是要在早朝上面讨论的,不需要立刻下命令,而她批着批着就入神了,重要地方还能加点建议。
民生、刑赏、调动、军队,事无大小。
绝色还很气愤地看到一本罪大恶极的奏折。礼部居然提出要东方轻空册立后宫,入赘皇族旁系的女子为王妻,辅助主上,而且最重要就是继承人问题。
绝色很耐心地看了两遍,最后批了个大大的“不同意”。
直接“不同意”显得有点触目惊心,绝色笑出三分狡黠,写上三个字:朕断袖!
这下子一定气死礼部。
其实何止气死礼部,身边的倾城也快要被她气得哭笑不得。
不过,倾城也没有吭声,他只是窝着侧里,第一次感觉有人可依不愿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