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仰起脸,看着苍天。
总的来说,微儿比他原本的生命更加漫长。
倾城说,微儿同大家一起过得很开心。
紫微是绝色的小侍,封为妃,宫中祭祀宫妃有着一套规矩,但是绝色都摒弃不用。她知道严肃的祭祀一定会吓着那个乖巧可怜的孩子,就好像那时候荡秋千一样,稍微有点惊吓,他就是脸色白得惨淡。绝色决定,只要在那么一天,微儿认识的人,微儿喜欢的人,都在寺院里面聚会一天,让微儿不至于太寂寞。
微儿喜欢热闹的。
绝色同沫秋走到一边,若有若无地聊着:“秋秋,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吗?”
“记得。”
“你做给我的纸鹞呢?”
“是。”
“那么秋秋,你看着我,老实回答我。”绝色望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她要真相,“东方轻空,你记得吗?”
“东方轻空?谁?”
沫秋性格老实,不懂得说谎,只要是违背良心的时候,他就是低着头不说话,委屈像个小媳妇,几百年不曾改变。不过,绝色问起“东方轻空”,沫秋的表情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甚至连深深琥珀色的瞳孔都是正常的。
绝色看入他的眼中,果然如此,又是一个不记得东方轻空的人啊。
沫秋靠近一步,他感觉绝色有点不一样:“绝色——”
拂柳分花,此时密密的垂柳中施施然走出一个人,细致冷艳的凤目,看着绝色和沫秋比立成双,稍微有点冷哼的不满:“秋儿,过来。”
沫秋蓦然回头,很惊奇:“你今天早上不是说不来的吗?”
“你当然想我不来。”
“我不是问过你了吗,你自己说不要来的。你现在倒是来怪我?”沫秋脸上抹上妩媚的霎红,低下微薄荡漾的眼睑,“你来了就来了。给微儿上香了吗?”
“我等你啊。”
“呃……你找我什么事?”
“嘿嘿,没事不能找你吗?”
“我……”沫秋都被她气死了。
绝色从头到尾保持沉默,毕竟人家夫妇两耍花腔,外人听来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流光美妤吃醋到这样的地步,实在罕见。
绝色也不打扰,回到亭子里面,安静地坐在一边,那心仿佛空荡荡的——明明大家都已经在身边,还是空荡荡的……绝色伸着懒腰,立刻发现不远处那抹艳丽的身影,以及那股浓香的味道,蓝眸星亮,粉脸嘟嘟狐媚相,白白嫩嫩,除了那个人都没有其他:“小丸子!”
“参见陛下!”殷莞莞行礼。
十年后的莞莞,没有进步,还是一样美。
“陛下!”便服高挑的展瞳在后面有点无奈。
小圆圆就砸到莞莞的怀里:“莞莞爹爹!”
“小圆圆!莞莞爹爹很想念你啊!几天不见就好像掉了魂一样。今天跟着莞爹爹回家好不好……”莞莞还是一样没心没肺的,丢下展瞳,就抱着小圆圆,拉着倾城说话:“倾城,你上一次说的那个,我找到了!你过来,我特意带过来给你看。我都懒得进宫,反正今天也是可以看到你的……”
两个人就去嘀嘀咕咕了。
倾城不记得东方轻空,沫秋不记得,莞莞不记得,连展瞳都不记得。
这一刻,她,东方绝色,算是彻底失望了:“微儿,你记不记得东方轻空呢?或者只有你同我记得了。”笑容苦涩无比……
绝色信步在寺院的后院子里面踱步,清幽之地,香火袅袅,只有这里才清爽舒服,那个华盖如荫的大树还在,树上的斑痕还在。
树木沉寂,静悄悄便是几百年。
绝色转过树后——此时,在树木的另外一边,有着一声小小的清脆惊呼:“你怎么——怎么也在?”
“终于逮到你了!”
“你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我要干什么好呢?”一阵邪恶的坏笑。
“不要,放手!”
“不要放手,我是没有放手啊!”
“放手,放手,坏蛋!你不放手,我,我就大声喊叫的啦!”年轻的男儿声娇滴滴的,哎呀哎呀地“刺激性”乱叫,微微混乱的喘息,偶然的断续含糊声音,“求你了,不要这样。不要每次都这样……求你放手,若让人家看见,我怎么办……我,我,我都已经有未婚妻了!”
痞子女更娇嚣张:“我也已经有未婚夫啊!”
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就快要哭了:“你,你,你个无赖!”
“我是无赖!”
“你有未婚夫,那你还敢来拦着我!”
“我就喜欢拦你!”
“颜七夕,你个坏女人!”
颜七夕?师无霜的小丫头?不是应该叫做师七夕吗?哦,明白……七夕那个小丫头九岁的时候已经聪明伶俐、精灵古怪、小大人,原来长大了还真是个大大的祸害啊!绝色听见是七夕在调戏良家男子,还真的要吓吓那个胆大妄为的臭丫头!
绝色故意把脚步声放大一点,转出来。
蓝衣清新的妙龄少女,长发高束,眉目秀丽,眼神灵丽,神采飞扬,正扣着一个人在树上,正好看到绝色:“皇帝姐姐?”
颜七夕目光一闪。
绝色故意“啊呀”一声:“七夕,哪个是谁?不想让我看到吗?”
既然能进寺院的,那么,一定是自己人。
里面的小个儿的男子涩涩地躲到她的怀里,不肯出来,但是女皇陛下的问话不得不出来回头,透出来的一双非常美丽忧郁的湖蓝色大眼睛,迷路的小鹿一般可爱:“绝色嫂子。”
嫂子?
流光湛蓝!
颜七夕眉儿一挑,立刻说:“皇帝姐姐,是流光湛蓝喜欢我。”扭着流光湛蓝的挣扎的手腕。
“我,我不……”流光湛蓝气得要哭了。
这样说的意思,不就是他勾引她?
谁知道,颜七夕后面接着笑嘿嘿的一句:“我也喜欢流光湛蓝。”
流光湛蓝顿时无语。
绝色看着可怜的流光湛蓝,看着骄傲的颜七夕,很宿命地说:“告诉你娘。”
颜七夕聪明地很,乖乖地鞠躬,笑脸霏霏:“谢谢皇帝姐姐!皇帝姐姐,我们不打扰你了,我们现在就去同我娘说!”不管流光湛蓝同意不同意,就拉着他走人。
流光湛蓝蒲扇蒲扇着大眼睛,流动的光彩,傻傻的样子,一时间都没有听明白,过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粉粉的红唇带着晶莹的水光,可爱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扑扑的:“我,我,我都说了,我有未婚妻!”
“皇帝姐姐的旨意,难道你要抗旨不遵?”
“我,我,我讨厌你……”
“我最喜欢你说讨厌啦!”
“无赖!”
“可惜你就是喜欢无赖!”
人越走越远,争吵声没有断过,沙沙响起的枝叶,低诉细语。
“殿下,你是不是有烦恼?”
绝色沉醉中猛然回头。
但是身后却没有人。
难道是幻觉?
但是那个声音实在太真实了……在这棵苍苍的古树之下,曾经活泼着一些人,记录着一些遥远的故事。那时候那个人在这里找到了他父亲的东西,只是不知道那个盒子是否还埋在树下。曾经那个人在这里哭泣,曾经……但是那个人,那个人呢?十年之后,他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