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
姬秋冷笑着长身而起,缓缓行至暨坤榻几前,带着几分不屑,几分鄙夷,几分沉沉的威压,冷冷地说:“因为姬秋知道,我这个生身之父,不仅是个床榻之上卖宠的小人,还是个心狠手辣的丈夫!一个连自己糟糠之妻都可毒害的郎君!”
暨坤向后倒退一步,脸色苍白无意识地,反反复复地问:“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姬秋衣袖一甩,冷冷地说:“司空大人不知道有句古语,若要人莫知,除非己莫为么?不仅是姬秋知道,就是我那被你授意下毒的母亲,她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清楚得很呐。”
“你的母亲,早已知道我授意下毒?!”
暨坤重重地坐倒在榻上,一动再不能动。
“郎君如蛇蝎,母亲她,生无所恋,故而自愿赴死……”说到这里,姬秋已不想与暨坤再多说下去了,长袖一挥,掩面大步朝外走去。
原本,姬秋以为,自己就算再面对暨坤,也不会流一星半点的眼泪。原本,姬秋以为,自己会遵从母训,让这件事积在心里,烂在肚子里,随母亲的躯体肉身,化为尘泥。
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呀!
姬秋拭干眼泪,步履沉重地离开时,仍忍不住在心里自嘲:母亲积了一世的郁恨,一世的冤屈,竟然被自己那个生身之父,撇得如此干净,却叫自己如何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能不去不撮穿他?!
虽然,从来没有寄望毒如蛇蝎的暨坤,会对自己的母亲生出愧疚之情,可姬秋仍然想知道,如若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明明知道他授意后苑的妇人下了毒,却坦然赴死,暨坤他会如何反应?暨坤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良心未泯?
可现在,姬秋看到了,他确实惊惶不敢置信,他确实如遭雷击。可姬秋明白,那只是他在为自己的富贵前程担忧。
是呀,如今他连谋图天下的秘密都让自己知道了,却让他如何能不惊惶?如何能不担忧?
对暨坤,姬秋虽然愤恨,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付他。毕竟,他是自己的生身之父。姬秋也答应过自己的母亲,不记恨!不追究!
可是她更清楚,现如今暨坤却是不会再放过自己的了,这个向来最最看重自身富贵前程的君父,又怎么能忍受,自己知道了他这个天大的秘密,还能活得好好的呢?
想到这里,姬秋再次冷冷一笑:暨坤,我虽然在母亲面前发过誓,答应她前事不记,但你也要给我小心了,千万莫要再招惹我,否则,这新旧老账,我可是要一并跟你算一算的了。
神思恍惚的姬秋坐上马上,久久久久,方重重地闭了闭眼,在心里说:暨坤,不要给我一个对付你的理由。
果然,呆坐在酒肆中的暨坤,彼时的恐慌情绪已到了一个临界点。他狠狠地将一几的酒斟食具推翻一地,恨恨地,咬牙切齿地嘶声吼道:“姬氏阿秋,休怪君父无情,实在是你知道得太多了……”
堪堪喊到这里,他陡然又禁了声。
随着他面上的神色越发阴沉,一抺狠绝从他眸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