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没有暴起,他还在急急地看向齐公主的方向,还在不停地求着她,“公主,我没有杀世子,我只是听从公主之令,想剜了那侍婢的眼珠而已,公主,您替我跟君上求求情吧,公主——”
凄厉地自辩声中,卫侍们架着律走向殿门。在律走出的同时,药公的两名剑士也来到他的面前,一人架住他一只手臂,扶着声嘶力竭,目眦欲裂的药公也走了出去。
宫婢们一涌而上,洗地擦墙,清理血迹。
她们行动如风,几息不到,殿中便又恢复了干净,若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浓厚的血腥味,谁也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了变故。
喧嚣声再响。
这个世道,刺杀是常事,死人更是常事。转眼间,欢嘻笑闹声照常响起,众人的话题中,提也不提刚才这一幕了。
姬秋张着小嘴,脸白如纸地看着那一块空荡荡的地板,直过了好一会,她才暗暗叹息一声。对于律,她没法同情,若不是刚才的变故,想来,现在被抬出去的,只怕是自己了。
姬秋又想,要是自己倒毙在律的剑下,应不会有半个人发出感叹吧?
刚才这一幕,曾惊动了所有人,可坐在最前面的几个权贵。却是头也不曾抬一下。
公子重耳便是其中之一。
他举起酒斟,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静静地饮着,饮着。
那风淡云轻的模样,让人感觉到,纵使他坐在稻草堆上,牛马棚里,也会把那当成金马玉堂!而他就算坐在金马玉堂,也会是这般的风淡云轻。
一个瘦削,不堪起眼的人,来到公子重耳身边,他慢腾腾地曲膝坐下,也不等主人吩咐。径自举起酒樽,自斟自饮起来。
喧嚣声中,这个打扮得既不像贤士,又不像剑士的人,喝了一大口酒,撕了一块羊肉,吐词不清地说道:“第一次见你因为一个妇人杀人。”
公子重耳举着酒斟的手,僵了僵。
他垂下双眸,优雅地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道:“在我的视野中,对我的人举剑的,都该死!”
那人仰头把斟中的酒一饮而尽,咕囔说道:“是对你的妇人举剑吧?重耳,你对这个女郎,挺上心啊。”
那人说到这里,伸袖抹了一把嘴,把酒斟朝几上随意一放。
他目光一转,这一转,他怔了怔,皱眉问道:“重耳,你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在那人的盯视中,公子重耳闭上双眼,他嘴唇扯了扯,徐徐笑道:“你说得对,我对这个女郎,太上心了!”
那人摇了摇头,嘀咕道:“实在难明白你。”
说完,他按几而起,摇摇晃晃地走向另外一侧。
那人刚走,神情恍惚的姬秋也回到了殿中,回到公子重耳的身后。
姬秋跪坐在公子重耳身侧,久久一动不动。她的心,还在刚才那一幕上。不管是殿外的惊魂,还是殿中的血泊,都让她胃液翻滚。
一直闭着双眼的公子重耳,睁开了眼。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看着她的眉,看着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