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老爷的病情已稳定下来,正在逐步地恢复当中。而乔小美由于怀孕,容老夫人说什么也不允许她再二十四小时留在医院里照看容老爷,经守一番讨价还价,乔小美只争取到了每天上午和下午每次各两小时到医院探病的权力!
搬回容府就不得不面对周曼曼和容天赐,对于周曼曼的敌意,乔小美还可以做到漠然置之!可是,她却无法说服自己无视容天赐那探究的眼神!虽然,从得知自己怀孕直到现在,他没有问这一个字甚至没有开口跟她说过一句话,但他那炽灼的目光,却恨不得将她活生生的给剖开!
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自从那次晕倒以后,乔小美的早孕反应也一天比一天厉害:每天一早起床,她就不停地恶心,常常什么东西都还没有吃就开吐!直到胆汁都吐出来为止!胃口本就不好的她,现在几乎任何东西都吃不下去,只要一塞进嘴里,就会马上给呕出来!有时,她为了孩子强迫自己硬吞下去,结果却是吐得更加剧烈!
身体上的痛苦还是其次,更可怕的是周曼曼接连不断的刁难与挑衅!对于乔小美肚子里孩子身份的好奇,以及因为自己根本没有怀孕而产后的嫉恨,令周曼曼异常的尖锐敏感,总是不失时机地指桑骂槐,令乔小美觉得难堪无措。
这天的晚餐,乔小美端着一碗枸杞鸡汤,强忍反胃艰难地小口小口抿着。容老夫人看得实在心疼,却又不得不一个劲地鼓励她多喝点,再多喝点!
坐在一旁的默默吃饭的容天赐却觉得自己口中的饭粒比乔小美的手中那碗汤更加叫人难以下咽!这么多天过去了,乔小美守口如瓶,矢口不提孩子的生父,而以前像苍蝇一样围在她身边的男人,却没有一个挺身而出宣称负责,相反的,一个个都如泥牛入海,失去了踪影!
难道?!
容天赐不由地抬起头,凝着蹙着眉头,竭力克制着恶心的乔小美,心里就像沉了块铅!
容老夫人对乔小美的过份关心和容天赐的过份淡漠,都令周曼曼感到不悦,放下手中的筷子,悠悠然地一边往自己的小碗里盛鸡汤,一边漫不经心般地埋怨起来:“男人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图自己的一时之快,后果呢?全留给女人来承担。”
桌上的人都停下了筷子,唯有周曼曼仍一边笑容满面地一边啜着汤,一边阴毒地说笑继续说笑:“乔小姐,你说是不是啊?你在这里十月怀胎,受苦受罪的,他倒玩起躲猫猫,人间蒸发了?!你说这男人的心,怎么有这么狠的嘛!”
乔小美本已因为硬吞食物,眼中泛起泪光,现在被周曼曼这么一蛰,泪水在眼眶里头直打转。
容老夫人本已不悦周曼曼的存心找茬,这回看到小美受了奚落更加心疼,不由脸色一沉,缓声喝斥:“曼曼,吃饭的时候,不要多话。”
周曼曼更加嫉恨,恶毒地嗤笑着:“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我原以为像乔小姐这么文静乖巧的女人会很传统保守呢,没想到骨子里也这么开放新潮的啊!?”
容老夫人已露出了愠色,用力地把筷子杵进饭碗,冷声挖苦:“曼曼,自己没做好,就不要讲别人!小美年轻单纯,难免会犯错!你不是也跟她犯了一样的错吗?”
周曼曼被容老夫人这么一呛,更加不依不饶,冷笑着反哂:“一样?我们怎么会一样呢?乔小姐可比我强多了!我周曼曼魅力不够,只辈子也只能攀上天赐,跟他一个人做过这种糊涂事,所以很清楚玩出了火应该找谁买单!可乔小姐就不同了,她这么招人喜欢,身边围着这么多个‘追求者’,也难怪她到现在也不肯说宝宝的爸爸是谁了!哈哈哈——”
“铛——”的一声,一只碗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容天赐站了起来,高在的身形像一座巨塔一步步逼看近笑得花枝乱颤的周曼曼。感觉到危险的临近,周曼曼也机敏地收敛起笑闹,强自镇守,紧张地瞪着目光如炬的容天赐。
“我不想打怀孕的女人。”容天赐低沉地声线带着戾血的隐忍:“在我没有没有动手之前,向乔小姐道歉!”
“天赐!”周曼曼从来不惧怕容家的二位老人,却对容天赐毫无办法,惶恐起来,双手攀上他的胳膊,勉强地辩解:“你这是做什么嘛,我只不过是在跟乔小姐开个玩笑罢了!”
容天赐的黑瞳里射出了骇人的精光,沉沉地嗓音带着令人胆寒的威慑:“别逼我动手!”
这样的容天赐反倒令周曼曼横下心来,松开他的胳膊,无惧地昂首站了起来,直直盯着他寒凝的俊容,放肆地冷笑着:“你有胆就真打我试试!弄伤了孩子你自己负责!”
乔小美那一滴一直在眼眶赶时髦打着转的泪珠,终于掉了下来,落进面前的汤碗里,不见了踪影。
而容老夫人也终于重重地将手中的筷子“啪”地一声掷到了餐桌上,厉声斥喝:“爷爷不在,你们几个都想造反了是不是?不好好吃饭就给我滚出去!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粒接一粒地划落在妈妈和自己的合影上,乔小美拼命地想将照片上的泪水搽干,可她搽得越急,落在上面的泪也就越多!
终于,她放声痛哭起来,将那张湿漉漉的合影捂在疼得快要裂开的胸口,痛快淋漓地嚎啕大笑起来!
第二天,乔小美从医院看望爷爷回来,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回家,而是让司机小何将自己带到了应家俊“博通证券”大楼前。
十分钟后,应家俊和乔小美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面对面地座着。
应家俊依然带着温文尔雅的笑靥,端起手中的“拿铁”浅浅地啜了一口,淡淡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呢!”
乔小美低着头,手指用力地绞着手提包的拎带,沉默了许久,才咬了咬嘴唇,轻声地问:“应二少爷,你之前对我说,愿意照顾我跟宝宝,是真的吗?”
应家俊又抿了口咖啡:“真的。”
“那么——”乔小美几乎将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现在呢?你说的那些还算数吗?”
“乔小姐,”应家俊笑了起来,温厚地反问:“怎么你忘记了吗?我说过只要是在孩子出生之前,随时有效!”
乔小美一圈圈地松开绞在手指上的拎带,缓缓抬起苍白的小脸,用涨满泪水黑得发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温熙和蔼的应家俊,诚恳地,真挚地,一字一顿地请求:“那么,应二少爷,请你娶我吧!”
应家俊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执起乔小美被拎带勒得肿起的小手,轻轻地拍了拍,盯着双眸,灿烂地笑着,温柔地许诺:“放心,一切有我!”
终于做出了选择,终于学会了“舍弃”与“得到”。乔小美站在那株播种下她腹中新生的月桂前,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着粗糙的树干:如果,没有那一晚他的失控,她的沉沦,那么他和她之间的孽缘是不是已经在他再婚的那天结束了?
然而,那个迷乱的夜晚,在这弥漫着花香的月桂树前,命运却再一次狠狠地将他俩戏弄了一番!或许,这是她这一辈子都无法躲避的宿命:容天赐,这个她深爱着却始终无法相守的男人注定是她这一生一世的劫难!十八年前,他十三岁的生日成为了她父亲永远的祭日!那一天,世上最疼爱她,赋予了她生命的男人离她而去,却将另一个她最深爱的,比血肉更难以割舍的男人带入了她的生命!此那天开始,他俩交集的命运就再也没真正划清过界限!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乔小美用一只手扶着月桂,另一只则轻柔地抚上小腹,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认命而无奈的苦笑,温柔地低喃:“宝贝,你也支持妈妈的,对不对?妈妈相信,应二少爷是个好人,他会是个称职的好爸爸!”
一个隐匿着太多炽烈繁复的心绪却又冰冷压抑的声音从她的身后阴郁传来,容天赐那排长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向她缓缓逼近,“孩子是我的!对不对?”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畔郁郁盘旋,像是来自地狱的枭嚣,乔小美不由地打了个寒战,最怕面对人,最怕面对的事,终于还是降临了!深吸了一口,双手抚上小腹,告诫着自己:是时候将盘踞在心头这最后一块腐肉给刮除了!
猛地转身,一双发亮的眸子直直地迎向他那灼人的目光,清晰地回答:“不是!”
这些日子,她迅速地消瘦着,原来就只有手掌大的小脸,现在更是小得可怜,苍白的脸蛋上,唯有这双会说话的眼睛依然清澈依然灵动,却越发的无辜越发的晶亮了!
“撒谎!”容天赐咬牙切齿地咒怨着:他清晰地知道,那晚当他在这棵月桂树下,像野兽般强硬地侵入她那娇柔精致宛若处子般的身体时,她因为疼痛颤抖得有多么的剧烈!除了他之外,她绝对没有接触过其他男人,她青涩的身体是最好的证明!
“没有!”她用坚定无邪的目光注视着他,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不是你的!”
“撒谎!”他吐出的仍然只有这两个字!
“是真的!”她固执地坚持着,信誓旦旦:“那晚以后,我有采取措施,绝对不是你的!”
容天赐有种五雷轰顶的错觉:她那炯炯有神的黑眸,她那言之凿凿的起誓——难道她真的有其他男人了吗?
他在一瞬间发觉了自己的脆弱,孤傲的身体微微地晃动着,执拗地赌咒:“撒谎!你的身体骗不了人!”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的确,她的身体远比她本人要诚实!
她慌乱得要命,却悠悠地笑了起来,残忍地伤人伤自质问:“你都结婚了,凭什么我要继续傻下去?我只是个女人!普通得再平凡不过的女人!我也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我想要个家!想要个避风港!想要个可以给我依靠和温暖的肩膀!我想要有个男人全心全意地疼我、爱我!难道我这样子也有错吗?!”
容天赐彻底崩溃了!她说得一点儿都没错!他什么也给不了她,却痴心妄想着要她为自己守身如玉!她有什么义务无条件地为了他这个永远也给不了她幸福和依靠的男人孤独寂寞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哭了,还是笑了,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爱恨与苦痛,他不停地点头,漠漠地转身离去!再也不愿回头!
第二天,应家俊便带着应老爷和自己的生母,应家大太太出现在了容老的病房里。
他们的来意很简单:提亲!
其实,应家二老对乔小美这个离过婚的孤女并不满意,更叫人觉得难堪的是这个女人竟然是容天赐的前妻,可是他们家最受器重的老二却是一副非娶不可的样子,而且还“先斩后奏”搞大了人家的肚子!然而,这女人在容家却颇受宠爱,被容家二老视为掌上明珠,甚至结婚庆典上还公开表态确立乔小美在容家的地位!应家夫妇商量了一夜,前思后想权衡利弊,还是决定立刻提亲!
对于应家突然的提亲,容老爷倒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对于应家许诺的种种,也都点头应允。只是未了,不咸不淡地对着应老爷吩咐了一句:“宏业,小美虽然不姓容却是我容耀华最宝贝的孙女儿,你们家里人多,可别忽略了她!”
论辈份容老爷要长应宏业一级,而且他在业界德高望重,人人敬仰,说话做事从来都是举重若轻,应宏业哪里敢怠慢,连连点头应着:“容老,您尽管放心,我应宏业一定把小美当成自家女儿,好好善待!”
“嗯。”容老爷微微地点了点头,又将脸转向春风满面的应家俊,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一些。
应家俊急步上前,向容老爷深深鞠躬,谦恭地说:“爷爷,您尽管吩咐!”
容老爷淡淡地笑着,拍了拍应家俊的肩膀,慈爱地叮咛着:“别委屈我家小美!”
应家俊温和地笑了起来,郑重地点了点头:“爷爷,您请放心,我对小美是全心全意的!”
“好!”容老爷又笑了笑,拉过站在自己身边的乔小美,将仓皇小手塞进应家俊的掌中,“那么,爷爷就把小美交给你了!”
仿佛皆大欢喜!病房里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应氏夫妇初次得见自己未来的准儿媳便为乔小美的温婉恬静所打动,在得到容老夫人很明显的暗示,她将以嫁孙女的排场为乔小美准备丰厚的嫁妆风光大嫁后,二人更加乐不可支!应大太太已经迫不及待热络地跟容老夫人商量起婚礼的置办,应宏业也毕恭毕敬地端坐在容老爷的面前,一遍又一遍地许诺着会如何善待乔小美!应家俊则静静地站着,不停地轻抚着握在自己手中柔若无骨的纤手,温情脉脉地望着这小手的主人,眉目间满溢着似水的柔情与如火的爱慕:这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终于要成为他的私属!
唯有病房的一角,一直被忽略的容天赐,像是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似的,呆滞缄默,他仿佛早已成为了透明的空气:神形俱灭!
黑暗公爵:
昏暗的灯光下,容天赐与应家俊面对面静坐着,谁也不说话:狼藉的酒杯却又摆满了长长的吧台!
容天赐又猛地灌下一杯苦涩的烈酒,深深地凝着自己挚友,漠漠地问:“真是你的?”
应家俊淡淡一笑,一扬脖子也一气喝干了杯中酒,抬眼迎着容天赐那深邃忧伤的黑眸,静静地反问:“你认为我真有这么大度,可以替别人养孩子吗?”
容天赐也跟着笑了起来,苦苦涩涩地不停大笑着,竟笑出了眼泪,蓦然抓起吧台上的酒瓶,斟满了自己和应家俊的杯子,然后,使劲地碰了碰杯,说了声:“恭喜!”狂饮!
应家俊却始终在温厚地笑着,等容天赐灌完了酒,他才慢吞吞地将自己的酒杯端起:“天赐,二十多年兄弟,我自认什么都逊你一筹。但有一件事,我却始终坚信!”细细地品了口美酒,他放下了酒杯,凝着容天赐憔悴失意的俊容一字一顿地陈述:“我比你更适合乔小美!因为,我比你更爱她!我比你更能给她幸福!”
“是吗?”容天赐剧烈地颤抖着,拿手控索着一旁的酒瓶,然后又开始用颤抖的手往自己的杯里不断地斟酒:天知道,他的手抖得有多厉害!酒只有一小半倒进了杯里,更多的洒在了长台上:他承认自己自私无耻,但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应家俊微笑着伸手,夺过他手中的瓶子,冲着微醺的容天赐比了比,反问:“难道,不是吗?”
容天赐将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踉踉跄跄起身,想要快些逃离。
应家俊亦将喝干的酒杯重重放下,冲着容天赐落寞的背影,旦旦起誓:“我一定会给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