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凉水咳出,她指尖颤动一下,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眼,呼吸慢慢通顺。
不久后,任羽洛也缓过劲,俊朗的脸渐渐恢复血色。毕竟是男儿身,恢复起来比任雪稍快一些。
“好了,总算从阎罗殿把命救了回来。”杜可馨再次栖身探听一下二人胸肺的呼吸,如释重负道。
“感谢菩萨,感谢菩萨。”任羽洛的母亲喜极而泣,酥软的身体立马有了动力,踱步到二人身前,双手发颤的扶起女儿,哽咽开口。
无性命之忧,杜可馨立即退开一步,道:“让仆人将二人抬到厢房,换一身干净的衣衫,再请个郎中替他二人瞧瞧,好好调理身子。”
“可馨说的是,今日多亏有你。”任羽洛的母亲将脸蛋的泪水擦拭干净,便张罗着府中人将女儿儿子抬回屋子。
宴客主人忙着照顾病重的家人,满堂的来客已顾不上了,一些公子小姐识趣的离开,稀稀落落,朝各个不同方向驶出。
前一刻还热闹相聚的人群,相继分离,甚至连对方名讳都无法知晓,淡漠的离去。
趁着混乱局面,杜可馨亦随着人流离开将军府,刚一跨上马车坐好,就听王安泽在车外呼喊:“杜小姐请留步。”
“嗯。”
“请恕安泽唐突,在小姐未来赴约之前,安泽言语过激,只因不了解小姐德行,误听流言蜚语,心中不忿。今日能认识小姐,目睹小姐真性情,乃人生一大幸事,在此,请小姐谅解宽恕。”斯文有礼的声音从帘幕外飘来,略有愧疚,还带着一丝激动。
“嗯,我并不介意。”她缓声道。
“安泽盼日后能与小姐共赏诗文,谈古论今。”这一次透着明显的喜悦。
杜可馨靠在车厢壁上,心想,自己与这人只怕再无交集,慢腾腾回了一句:“后会有期。”
“小姐珍重。”
寒风呼啸,马儿抖动着优美鬃毛,高扬着高傲的头颅,四蹄哒哒的踏在青石地面,拖着车厢与主人向前行驶,慢悠悠的,有种闲适阔步的悠闲感,并不急速。
杜可馨脑袋枕在木桩,四肢慵懒的躺在褥遢上,神色倦怠,哈欠连天。
酒饱饭足,午时已过大半,她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行走了多远,正当她要进入梦乡之际。
“咚。”的一声闷响。
正在酣睡之中杜可馨,脑袋狠狠撞击在木桩上。
行事的马儿陡然一阵惊悚的嘶鸣,躁动不安的舞动四蹄,车厢随着它的不安,剧烈摇晃。
“福伯,何事受到惊扰。”杜可馨气息不稳,嗓音带着苏醒时的暗哑。
不待驱车的福伯回话,帘幕外传来莫亦轩的笑意:“可馨妹妹,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也不邀本王一同随行。”
“是你。”
“别意外,本王来特邀可馨妹妹去看一场好戏,如何?”
“何人所演?”
“自然不是你我。”
杜可馨揉了揉额头,触碰到额角有一块凸起的地方,半只眼睛疼的眯起:“好,三皇子邀约,定当遵从。”
她挪动着身形,手指挑开帘幕,探头望向车外的人。
莫亦轩并未骑马或坐车,一身玄紫色长衫,勾勒着银色丝线的衣衫下摆随风飘逸,带着几分潇洒。
他只身拦在她的马儿前,洋溢着明灿烂的笑。“下车。”
“你直接说地方,我坐车去。”杜可馨不打算下去,谨慎问。
“原来可馨妹妹想与我共乘一辆马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香艳。”莫亦轩向前几步,栖身靠近马车旁,就要大步跨入马车之上。
瞧他无赖的模样,杜可馨下意识望向四周的行人,只能转移话题,指了指自己额角的红肿处:“你让我负伤了。”
莫亦轩自她出马车起,便看到她额角的肿块,心中已深处些许愧疚,此刻被她提起,目光闪躲,愧疚道:“我这不是着急么,若再晚一些,只怕好戏就演奏完了。”
杜可馨不置可否,慢慢从马车一侧滑下。
她脚跟还未落地,整个人却被莫亦轩提了起来,重心失控,吓得她失声尖叫:“啊……”
“可馨妹妹莫要害怕,我轻功天下第一,能避人耳目。”莫亦轩似伏在她耳边低音,高昂的尾音显示他心情不错。
细致的酥腰一只手紧紧揽着,脚下空空如也,她的身体被一种力量带着在空中飞腾,只能牢牢依附着莫亦轩的身体,维持心中的安全感。
迎面扑来的冷风在耳边呼啸,杜可馨死死揪着他的衣襟,也不管是在半空中,嚷嚷道:“你得瑟个什么劲,难道不会提前让我有个准备,混蛋,吓我很有意思。”
“你骂我混蛋……”莫亦轩惊的下巴掉地。
“骂你混蛋怎么了,我恐高,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哪能不害怕。而且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怎能让我信服。”杜可馨显出本性,哪里管你是什么王子公主。
虽然之前又被魏子墨携带飞行的经历,但那只是飞上屋顶,距离不远,根本不用担心生命安全。
“想不到可馨妹妹如此胆大,敢对我大呼小叫,我与你父亲可是享有相同的爵位,虽未及冠正式继承王位,却也是板上钉钉的奕王,不是一般人哟。”莫亦轩不怒反笑,第一次觉得这人煞是可爱,耐着性子提醒。
“不是一般人,一般不是人。”杜可馨将脑袋与之拉开一点距离,避免对方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她将心情稳定少许,这才有闲情逸致观看四周飞逝的景色。
莫亦轩被呛声,瞪大眼睛盯着她的侧脸,所有感知再次被颠覆。
身为皇子,竟被人骂不是人。
谁能告诉他,何人给她这么大的胆子。
接下来,二人陷入沉默。
景色从身下飞逝,绿意盎然,随处可见的是茅草房顶,这是一般贫民百姓居住的地方。再往繁华的街段前行,便是一大片漂亮绚烂的琉璃瓦,屋檐有瑞兽镇楼,朱漆红楼,极为好看。
莫亦轩抱着杜可馨停顿在一处旷阔的府邸后院,因为是从后门进入,只能看到院中富饶的装饰,但从布局来看,让人极为眼熟。
“你怎又带我折回将军府?”杜可馨眼尖,回忆之前看到的,与眼前的景色对比,疑惑问。
莫亦轩不语,只是拦着她腰际的手却更紧了。
“生气了?”杜可馨扭头,手掌拍击他的胸膛。
“没有。”莫亦轩一脸肃穆,二人与后厢房的距离越来越近,他警告:“别说话,待会屏住呼吸,气息尽量保持平稳。”
他说话声音极小,几乎是挨着她的耳郭呢喃,一股热气喷在耳策,略有发麻。
她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小心的挣扎,却乖巧的没有大声喧哗。
莫亦轩足尖轻点,落在一座楼宇一侧,拉着她躲入后门一侧的灌木下,尖着耳朵听屋内的响动。
“哥哥,杜可馨是否真的不愿嫁你?”任雪沙哑的嗓音从屋内传来,有些蛮横。
“你听谁说的?”任羽洛声音同样有些虚弱,似乎还未从落水中缓过劲。
这栋楼房,估计就是将军府后院的住宅了,兄妹二人似乎并不知道有人到访,并没有降低分贝。
“你还想娶她。”任雪厉声尖叫。
“雪儿,这是陛下赐婚,哪是我说不就不的。”
“她如此阴险狡诈,又拂了你的颜面,你也不必以德报怨。如果与陛下解释清楚,让陛下了解杜可馨的为人,这件事就能迎刃而解。你也可将她未婚先休,让她尝一尝痛苦的滋味。”任雪似乎恨极了她,每一句中,都透着说不出的阴森感。
“今日之事,若不是你擅自做主,也不会闹出这般笑话。还有那些书信,也是你背着我拿出来的,才害我颜面尽失。”任羽洛语气不善,责备道。
“都怪那个贱人,若不是她,我怎会在三皇子面前出丑。不要脸的狐狸精,她甚至勾引三皇子,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任雪陷入癫狂状态,几乎咆哮着吼出来。
屋外,杜可馨嫌弃的扫视一眼莫亦轩,没想到男色也能祸害人。
被美人儿鄙视,莫亦轩无辜的摸一摸鼻子,晒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极为无辜。
“今日若不是她救我们,我俩只怕早已踏入阎王殿。”任羽洛提醒。
“我没有求她救我,再说,若不是因为她,我又怎会掉入冰冷的湖水中。”任雪蛮不讲理道。
“你这性子何时能改改。”任羽洛无奈叹息。
“我很好,无需改!”任雪负气道,想到丞相在瑞国的地位,担忧问:“既然你还打算娶杜可馨,那邵舞姐姐怎么办?她都与你一起私奔了,哥哥莫非想弃她与不顾。”
“我会娶她。”
“既然哥哥打算娶邵舞姐姐,就不要娶杜可馨,她如此可恨,拿我们将军府当软柿子不成。今日还在众人面前说哥哥词不达意,言语粗鄙,不是故意让你难堪么。若是传到你的先生,大儒士的耳中,哥哥还怎样在瑞国立足。”任雪选着最尖锐的话来挑拨,就是希望兄长能狠心的将杜可馨踩在脚下,以解她心头之恨。
任羽洛似乎拗不过自己的亲生妹妹,只能诱哄道:“雪儿,如果我将她娶回来,将她成为将军府的人,往后你想要如何对待,便可如何对待。关入柴房也好,休弃合离也好,甚至将她驱逐到马厩也好,都是我说了算,无人可以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