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国国主正直壮年,太子之位悬空已久。
王后与德妃皆无所出,大皇子乃已逝丽妃所生,长子继承太子之位虽名正言顺,然而一国之君不得有半点瑕疵,因其母妾侍的卑微身份,太子之位才一直悬而未决。
大皇子名莫亦凌,举国皆知其颖悟绝伦,锦心绣肠。
尽管没有被立为太子,但其尊贵之处不可小觑。
唐磊神色慌乱的探头搜寻着,当他在人群之中寻到被莫亦轩束缚的杜可馨时,这种慌乱变的越发更甚。
“馨儿怎么和三皇子勾搭上了,这可如何是好。”他心中嘀咕,对杜可馨使了几个眼色,挤眉弄眼的暗指下山的路,偷偷做了几个细微的表情。
因大皇子的身份过于尊贵,而且又被明国公主的神秘面纱吸引,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无人注意唐磊的小动作。
杜可馨下意识的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歪着脑袋望一眼下山的路,对唐磊张了张口,无声问:“舅父?可有要事?”
唐磊瞧她呆头呆脑的模样,恼怒的绕着头皮,脚跟在泥土地上狠狠跺脚,极为无奈。
“我招谁惹谁了!”杜可馨嘴角咧了咧,突然觉得自己被人嫌弃了,而且是被人嫌弃她愚笨,骤然有种苦笑不得的无力感。
“跟我走!”莫亦轩趁众人不注意,一把拽住她的肩膀准备将她塞入马车中。
这时魏子墨再度冲出拦住二人去路,鼓着包子脸:“可馨可馨,去我的马车,去我的!”
杜可馨忍了又忍,已无需再忍,她伸手一把揪着二人的耳郭,挑眉道:“我不是个玩物,你们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争吵。魏子墨,闭上你的鹦鹉嘴!莫亦轩,车马之中身份尊贵的人是不是你大哥,当今大皇子?”
见她发怒,魏子墨自动捂住了粉嫩的唇,瞪大眼睛摇头晃脑的盯着她,想要挣脱她的手指,一副害怕之极的模样。
反观莫亦轩,因耳朵被她的小手一触碰,耳郭不可思议的泛着红云,心中似有绵延的涟漪在荡漾。
他尴尬咳嗽一声,任由她拉扯着耳垂,回道:“是,这人千般面孔,你可别让他惦记上,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杜可馨涩然一笑,慢慢放开二人的钳制,无措的摸摸鼻尖。
其实她早已猜到对方的身份,只是需要一个人确认罢了。
瞧她哭笑不得的模样,莫亦轩紧紧盯着她,反问:“莫不是你已经亲眼见过他了?”
“没有,算不上亲眼见过。”
莫亦轩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眼睑微动,在她耳边小声嘟囔:“往后你见了他,能有多远就躲多远,千万不要让他记住你这么个人,更不要与他有任何牵扯和瓜葛。记住没有?”
“他是豺狼虎豹不成?”杜可馨看着相隔百米几乎急疯了的唐磊,再一次凝视着那层紧闭的帘幕。
瑞国并不像后代电视剧中那般,平民百姓根本不可能深知皇宫族谱的事情,更别说知晓皇子们的秉性与喜怒。
除非是陛下最为宠爱,一早被赐名的皇子公主,其他皇族之人直到成年时立功名之后,方被世人知晓。
当然,形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是因为百姓不得议论皇族之事,更不得胡乱传播消息。
“他比豺狼虎豹更可怕,所以你最好躲得远远的,不然一旦被他注意,这辈子都别想挣脱他的掌控。”莫亦轩眉眼之间似乎有无尽疲态,笔直的背脊不知不觉的弯驼下去。
明明什么都未发生,但杜可馨似乎能清晰的看到,在他肩上扛着的无穷重担与压抑感。
那一边,唐磊只恨不得上前将杜可馨驱赶下山,也不知这大皇子是不是特意为了她,而折回岳云山脉的。
“跪叩大皇子万福金安,愿大皇子荣贵平安,福寿双全。今日有幸目睹大皇子尊驾,尔等不胜欣喜!”
待队伍停顿在众人眼前,官家小姐少爷们一个个兴奋异常,聚集在马车队伍前方,齐齐跪地扣安,崇敬而有礼的注视着马车。
“万福攸同,诸位免礼!”这是一道醇厚低沉的男音,透着威严。
俗话说闻其声便可知其人,想必大皇子是人中龙凤,气宇轩昂。
杜可馨笔直的站立着,被这熟悉的嗓音干扰,浑身鸡皮疙瘩抖落一地。
“谢大皇子!”众人起身,再次作揖行礼,闲适的站起来。
趁着众人行礼之际,杜可馨抚摸一下手臂,将浑身不适压制下去。也不再磨蹭犹豫,左右手各拉着莫亦轩与魏子墨,凑在二人耳边道:“你二人共乘一座轿辇,腾出一辆空车给我独自骑乘,现在就走。”
莫亦轩魏子墨双双迟疑一下,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
“怎么?不愿意?将最舒适奢华的马车给你二人,我随意就行!快些决定,别耽搁时间了。”杜可馨左看看、右看看,各挑了一下下颚,对于奢华之物并不是太热衷。
“没有,没有!”魏子墨嘟着唇摇头。
莫亦轩回过神,立马回到:“怎能让可馨妹妹受苦,定然要乘坐我的马车睡我的卧榻。虽然我不愿与这个呆子共乘一车,但看在可馨妹妹的份上,就勉为其难了。”
身为皇子的气派在这,所用之物一定是穷奢极欲,芬华糜丽;与太尉之子的车马相比,实在好上太多。
“那走吧。”杜可馨尽量避开前方的银色盔甲队伍,猫着脚步往远处挪动。
就在她压低身形行走几十米时,一道魔音从不远的轿辇穿透而出,在这一方寂静的山林显得极为突兀。
“贤王府‘第一贵女’杜可馨可在?”轿辇的帘幕随着微风晃动数下,隐约中能看到车中的精致华服一角,透着神秘与至高无上的权威。
那人曾极其轻柔的低吟:流言止于智者,流言更止于腐尸。
他又曾冷酷无情的决定一城人的生死存亡:你可听过闭门屠城!死殍满道,白骨露野,流血千里。
他还曾云淡风轻的蔑视天下,阴鸷道:若我喜欢看血染九州呢!
随着这些冷若冰霜的声音在脑海回荡,竟都比不上此刻轿辇之人的惊悚言论,有种秋后算账的惊心怵目。
她装聋作哑的往莫亦轩的马车疾奔,哪里管得了四周人的目光,踩着酥软的棉花碎步,摇摇晃晃的冲了出去,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无法顾及。
“贤王府‘第一贵女’杜可馨可在?”
这时,大皇子莫亦凌再次开了尊口,语气比前一次略微低沉威严。
见大皇子执意询问杜可馨,围拢在轿辇前的人顿时呆若木鸡,复杂的望着踩着猫步偷偷逃跑的人儿,竟觉这小女子浑身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风趣与灵动。
蔚迟月精致的袖袍之中,拳头紧握,目光晦明晦暗,脚步跨前一步,作揖行礼道:“禀大皇子殿下,杜可馨恰巧在人群之中。”
唐磊额角溢出汗水,他焦躁不安的擦拭着,几次喉结滚动,想要开口回绝说贤王嫡女不在。但依旧碍于自己的身份,又因众目睽睽之下,只能上前一步,轻喝道:“可馨快快过来,大皇子询问,莫失礼于人前,冲撞了殿下贵体。”
杜可馨半只脚已经跨步到马车的横木上,只待身形一跃,跨上马车来个销声匿迹。
耳边听到唐磊无奈的吆喝声,她粗鲁的动作硬生生卡住,然后缓缓回头,缓缓的望向马车位置,静候数十秒,眼神纠结复杂的呆滞着。
直到几十秒过去,她最终一声不吭的迈下马车,转身折回。
这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她身。
每一双眼,都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与嫉妒,任羽洛的狂躁,任雪的审视,蔚迟月的嫉妒,甚至是邵嫣儿,视线都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后背,似乎要将她望出一个窟窿来。
杜可馨似感受不到她们的敌意,抬头挺胸的朝大皇子的马车前行走。
她衣袂飘飘,淡绿色的衣裙随着悠风舞动,如月牙白皙的面庞被四周浓墨重彩般的山色映衬着,宛如初春刚刚蓬勃生长的胚芽,带着汹涌的生命力,又透着一股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的味道。
魏子墨不安的来回踱步,一早就想冲上去守在杜可馨身侧。
但由于莫亦轩死死抠住他的手腕,以内力强行压制他的狂野力量,这才受困般的呆在原地。
杜可馨慢腾腾的行到车前,她不安的情绪早已平复,泰然自若道:“跪叩大皇子万福金安,臣女在。”
轿辇的帘幕被一只纤长的手指撩开,紧接着是勾勒着暗金炫纹的袖口,随后一个淡黄色的衣衫出现在众人视野。
美姿仪,面至白。
莫亦凌形貌昳丽,身如玉树。斜飞的英挺剑眉,配上一道细长而蕴藏着锐利光芒的黑眸,以及那削薄轻抿的唇与棱角分明的轮廓,宛若冲击长空的苍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一个男人美的如此俊朗妖娆,实在让人雌雄莫辨,目眩神迷。
尽管如此,在场也无人敢觊觎亵渎这位美人,甚至被他身上的冷凝气息所慑,匆匆一眼便低垂下头,生怕惹他不快。
“缘来缘散,终是缘。偶遇贤王府‘第一贵女’杜可馨,忽忆起曾承诺过贤王,往后见到可馨,要善待她,要优待她。今日踏青畅游,山路崎岖险峻,特邀可馨乘坐轿辇,以此完成贤王之嘱托。”莫亦凌从轿辇轻轻跃下,宛如清韵优雅的仙人般,一步步踱步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