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凌晨，黄硕还是无法入睡。他爬起来，拿起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又涂掉。他捏着那粉红色的纽扣，想把它还给白玉婵，但在什么地方呢？他咬着笔想了一会，便写上了几个字：老地方。
黄硕把那字条折好，就放在手里捏着，然后朝女生宿舍走去。出了门，刚走到课室外那棵凤凰树旁边，忽然，高大的凤凰背后，露出一个熟识的人影，白玉婵在那儿朝他招手。黄硕立即向那儿走过去。
“我等你一天了！”她小声说，“看到你没事，我走了。”
黄硕回过头去，向周围看了一眼，急忙字条塞给她，说：“今天晚上十点，记住呀。”然而向前面走去，好像完全没看到白玉婵那样。
到了晚上，黄硕在桌子上看书，他的眼睛徒然在字上溜过，连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他的旁边聚集着许多同学，他们在传说学校里出了一桩怪事：据说是在学校操场边的体育室里闹鬼了。音乐班的女同学昨天晚上从旁边走过，听到了里面的叫声，喊得真叫人揪心，就像是有人要被掐死似的！后来还隐约看到两个猪脸牛头的鬼走动，似乎在干些什么，干什么？鬼要干什么谁知道？你去问鬼行了！传闻不胫而走，加上此时说的人又加油添醋地渲染一番，以致大家胆战心惊，吓得蜷缩在一起听鬼的故事，谁使劲打门的响声也把胆小的女同学吓得魂飞魄散，吐着舌头叫：“妈呀！”
讲故事的同学更加兴奋了，他抓挠了一下肩膀，用下摆擦擦脸，两手搁在桌上，讲得更加起劲了：“鬼走路是无声的，但鬼出现之前是有声音的，鬼到到来之前，总有一阵沙沙的声响……”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不甚分明沙沙声音，顿时大家脸色煞白……讲故事的同学汗珠直冒。大家提心吊胆地环顾四周，朝各个旮旯里张望。这一下可把讲“鬼故事”的同学吓得半死不活，惊恐地问：“什么响声？”
“没什么呀……”有人浑身发抖地回答说。
“沙沙沙……”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似乎鬼就要出没了。
听的人全都吓呆了，大家惊恐地转过头来，看到一个同学抖着一把树叶，故意制造“鬼来了”的恐怖气氛，
讲故事的同学吞了吞口水，把话咽住了，没有再说下去。他看到了坐在一旁的黄硕，牙齿不停地在磕碰着，说：“喂，你、你你吓得脸色煞白啦！”
“得啦，别胡说八道了，世界上哪儿有鬼？别自己吓自己了。”
“要是真有鬼呢？”
“要是鬼来了倒好呢，我叫他给我抹鞋、洗衣服。”黄硕说着站了起来，跑出了课室。 他听到背后一阵笑，有人说：“他吓得要往厕所跑啦。”
黄硕出了课室，并没有立刻到操场去，他在教务处里看了一会，那以捉学生错处为乐的教务处主任不在，才转到操场上去，可怕的神鬼出没传闻在神秘的沙沙声中使他胆战心惊，但心里喷溅出来的热情又淹没了一切恐惧。在操场中央的时候，他听到了说话的声音，后来，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那是个熟悉的影子，他一眼就看出是白玉婵了！月光像雨点那样稀稀疏疏地落着。这月光太好了，落在白玉婵的头发上、脸上，远远看去，像是清晨薄雾时里开出的一朵花，什么花呀？正陷入冥思苦想的时候，他的脚步突然凝住了，因为，黄硕看到树影里有一个人，那人像棵植物，就长在白玉婵的旁边。黄硕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唐朗。黄硕愣住了，不由觉得自己也是一棵植物，要和唐朗争今晚天空下的这片月光。黄硕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向摸到一棵树的后面，贴在树杆上不动。他看到唐朗伸伸腰，说：“真不知这个星期六干什么好。”
“我也是，真的没想到要干些什么。”白玉婵低着头，用脚拨着地上的沙。
一阵沉默之后，唐朗突然问她：“你看过大海吗？”
“看过。”白玉婵抬头，笑了一下，又低了下去，“不过是在电视上。”“我说的是真的大海。”
白玉婵摇头，侧着头问：“你呢？”
“我前年第一次看到海。真大！我站在海滩上，听海浪的声音，听得入迷了，直到现在，我都难以忘怀那种声音——你喜欢大海吗？”
白玉婵点点头：“我从小就想见到了海，到现在还没见过海呢。”
“这儿离大海只有五十多公里，星期六我们去看大海好么？到时，我给你拾很多漂亮的贝壳……”
“下露水了，我们回去吧。”白玉婵插口说。她摸了摸头顶。
唐朗笑了起来：“露水哪是从天上下的？是从地上跑出来的。”
白玉婵又说：“有人来了，我们快走吧。”
“这么晚了，没人会到这儿来的。”
“快走！你快走，让人看到了不好哩。”
“你得答应我才走。”
“你没走我不会答应你的。”
“你不走我走了。”
白玉婵说完便往前走，唐朗便跟着走在她的后面。
黄硕心里沉重得很难受，他不敢相信自己刚才见到的是真的？他的心里怨恨交加，鬼怪的传说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他用脚猛力去跺树干，一阵声音从地上响起来，那是树叶砸在地上。他觉得还是不解恨，又在树杆上打了两拳，最后，便蹲在白玉婵刚才站的地方，用手抱着脖子，对着地上痛苦地叫起来：“啊呀！哈哈……”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一个声音突然说。
黄硕这时才发现摇动的树影之中多了一个影儿。他站了起来，看到白玉婵就在面前。他心里一激动，泪水差点流了下来：“你走吧，你来这儿还有什么意思？”
白玉婵笑了：“我知道你这个时候会来的，但唐朗跟在我的后面，我不能不和他说话呀？难道只能跟你说话，就不许我跟别人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