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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食饱物有馀

青丘桃林里,有二人席地而坐,铺了满地的美酒佳肴。

南箜捏着花花白胡,几声大笑,“上娆丫头,可不带你这么戏弄老朽的,老朽几乎要以为,那阿飘小子真真是个女子了!”

另一人但笑不语,轻轻举起酒杯,浅酌小口。随后水袖一扬,将不远处的木琴卷了过来。

手指一勾,“铮……”

老头眼上精光一闪,随后做恍然大悟状,“是老朽糊涂,竟忘了青丘琴笛双鸣的称号,哈哈!”

花上娆抚了几声琴,才轻叹了几声。“前辈就莫取笑上娆了,我与阿飘本就是同胞所生,模样相似地几乎无人可辨,何况前辈在青丘的那些时日,上娆还远在淮山。”上娆放下琴,又抬起酒杯,一饮而尽。“阿飘他……若不是为着淮山之事,也不会对我避之不见。”

“淮山之事?”南箜听之一愣,遂又避开话题,“说起来,阿飘去了哪里?”

“上娆此番回青丘,为的就是寻阿飘而来,所以,上娆也不知道他在何处……”

说着,便自顾地拨起琴弦来。

“前辈似乎也是为了阿飘而来?”弦音袅袅,三三两两萦绕耳边。

“不是,”南箜还未从醇酒中回味过来,不舍地放下酒杯,“为九丫头来的。”

“檀清若是知道九歌未死,也不至于……”花上娆指尖未停,只是徒然琴音高涨,响彻整个桃林。

琴声几经辗转,终于停了下来。花上娆按捺住仍旧颤颤作响的琴弦,“既是寻九歌那小丫头,前辈为何又到这青丘桃林寻起阿飘来?”

“你有所不知,阿飘那小子,在九丫头身上种了因缘结。”南箜想起昨日在九儿身上看到的“有毒”红线,不由抿嘴一笑。

上娆闻言一愣,“因缘结?”那是她教给阿飘的牵制术法,只要中了因缘结,就算对方躲到天涯海角也能凭着因缘结被找到。想当初她因担心阿飘,一度想给他种因缘结,竟被他一口回绝。

“阿飘为什么要给九歌种因缘结?”

南箜却摇头道不知,思索了片刻,“想来是为了无心果吧!”

花上娆还未来得及问下去,手中木琴忽然“铮铮”作响,自发地鸣个不停。

上娆随之色变,“阿飘!”

一琴一笛,犹如花之飘与花上娆。心物一元,二者本为一体,尽管一胞生两体,二人二物仍是心有灵犀,互有感应,就如同木而制的琴与笛。

如今花之飘遇难竹林,花上娆自然是第一个感知,连忙带着南箜奔至竹林。

话说花之飘在九儿身上中下因缘结,却骗之为下毒,没曾想如今花之飘自己竟是真的中了毒。

南箜在花之飘身上查看了半晌,最终摇了摇头,捋了把白胡子,“这是中毒了。”

“中毒?怎么……”上娆仔细瞅着花之飘,怎么也不信是中毒。

花之飘躺在花上娆怀中,面色红润,呼吸急促。如果不是衣衫整齐,上娆几乎要怀疑阿飘是不是被那只女妖精下了媚术。

“可知道是什么毒?”

断言花之飘中毒的是堂堂北荒山神,也不容上娆有所疑虑,却不想这位资历少说也有上万年的南箜山神老爷爷竟接了句,“不知道。”

花上娆又是震惊又是担忧,连忙问道:“前辈,这到底怎么回事?”

“丫头莫慌,死不了。”

南箜这么说着,手掌从花之飘腰上拂过,花之飘闷哼了声,悠悠转醒。

花上娆惊喜地看着花之飘慢慢睁开双眼,一双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薄唇却说了句,“好多鱼……”随后便一口咬在花上娆的肩上……

且不论花之飘中毒与否,狐狸九儿却已深信自己中毒已深且命不久矣,所以在看破红尘的小狐狸已是生无可恋,只求安稳度过余生。

虽说准备安度余生了,但好歹赴黄泉之前不能留下遗憾,不如说此刻的空空狐狸腹总不能亏待了。

狐狸看着笼外摆满的瓜果糕点,虽没有烧鸡看着可口,对于早已饥肠辘辘的九儿来说也算得上美食了。可惜如今只能在笼内望眼欲·穿。

苏澜拎着一块芙蓉糕放入口中,又挑了个饱满的梨举到狐狸跟前,“小狐狸,让我摸一下就给你吃。”

九儿看着苏澜把一块芙蓉糕吃得毫无半点仪态,残渣掉了一桌子,浪费之多简直让狐狸忍无可忍。九儿咽了咽口水,狠下心闭眼转身,士可杀不可辱!

一旁的云儿却看着焦急,忍不住提醒,“少爷……”庄主回来了,您还没去向庄主解释呢,万一庄主怪罪下来,云儿真是必死无疑啊!

这想着想着,阎王爷还是来了。

云儿胆战心惊地走到门口,朝着一身素白锦衣的苏锦微微福身,“庄主。”

刚迈进房门的苏锦绷着个脸,一副兴师问罪地模样朝着苏澜沉声道:“你在做什么?”

苏澜将梨扔回盘中,起身面无表情地喊了声,“哥。”

苏锦看看笼中的狐狸,“又花了多少银两?”

不就是一百两银子嘛,用得着这样兴师问罪?庄里的钱还不是多如大米。苏澜在心里小声嘀咕着,嘴上却说:“我看它很可怜,不买的话这狐狸就要被扒皮炖肉,不忍心……”

“我问的不是这个。”苏锦打断他的话,声音不起波澜,目光定在云儿身上。

云儿被看得浑身一震,“少、少爷花了一百两、一百两黄金、买这只狐狸……”

“云儿,”苏锦在桌旁坐下,抬眼看向云儿,“你觉得一只狐狸值一百两吗?”

云儿原本垂着的头埋得更低了,“不、不值……”

苏澜隐忍着转过头,拧着眉毛道:“不过是买个自己想买的东西你都不愿意,如此拘着还不如在五堂村做乞丐过得自在。”

苏锦沉默了半刻,就在云儿以为庄主又要大发雷霆时叹了口气,“澜儿,我并非不愿意你买这些东西,只是不希望你被骗!”

“我不是生意人!你也别指望我能像你一样斤两分明!”苏澜发着脾气,别过头不看苏锦,正巧看见笼子里的狐狸正朝着果盘伸长了爪子。

九儿一看苏小强盗没空搭理她,立马朝着眼前的食物进军,一只爪子抵着笼门,另一只爪子则伸出牢笼使劲向果盘够去,眼看就要够到果盘的边缘了,忽然一只白皙的手一拍,把她的爪子拍了回去。

“咛呜……”我的果子……

苏澜看着狐狸捂着爪子一副吃痛却不死心地望着果子的滑稽模样不由心情大好,于是大发慈悲地将笼门打开,把梨子送了进去。

九儿立即开心地抱着果子啃了起来,却听见苏大当家说了句:“云儿,将狐狸退回去。”

“是。”云儿也不管苏澜作何反应,一心想着将功赎罪,难得庄主没怪罪下来,连忙上前将狐狸抱了出来。

于是九儿眼睁睁地看着被啃了一口的食物擦着狐狸毛而过。

“别动!”苏澜朝着云儿一声大喝,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掀起千层浪,“我不过想要自己喜欢的东西!你难道非要因为一百两破银子和我作对!还是说你根本就不耻我这个曾做过乞丐的弟弟?所以你百般为难,是吗?!”

苏锦并未理会,示意云儿将狐狸抱走,于是云儿更加毫不犹豫地抱起狐狸准备离开。

“你!”苏澜瞪了眼云儿,被云儿直接无视。

九儿眼看自己离食物越来越远,不甘心地嘤咛了声,在云儿路过苏锦身旁时,小爪子迅速一扯,将苏锦的衣袍紧紧攥在爪子中。

苏锦显然被狐狸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狐狸瞪着一双水灵灵满含期盼的眼睛望着他,不由动了动嘴角。

“呜呢……”我的果子……

狐狸意图很明确,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先填饱肚子再说,要生要死也不能饿着肚子。

于是九儿抖抖身子,挣脱云儿的怀抱直接跳到苏锦手臂上,死死地抱着,然后扬起自认为很诱人,不对,很诱狐狸的眼睛望着苏锦。

“呜呜……”可不可以吃完再走。

见苏锦依旧愣愣地看着狐狸,九儿再眨巴眨巴眼皮,努力地用眼神告诉苏锦:狐狸就快毒发身亡了,让狐狸吃饱了再上路吧。

只是苏锦没有读懂,抬起另一只手试图将狐狸从自己身上拿下来。无奈狐狸爪子紧紧地勾住了苏锦的衣衫,拉扯间竟弄得手臂有些吃痛,苏锦只好作罢,缓缓开口:“放手。”

苏锦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和一只狐狸说话,且不论狐狸能不能听懂,就在苏锦反应过来时,惊讶地看到狐狸摇了摇头。

九儿当然听得懂苏锦说话,只是九儿并不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动物是听不懂人类语言的,所以在听见苏锦说放手时,特别坚定地摇了摇狐狸脑袋,摇一下还不够,接二连三地摇了再摇。

就是再愚钝的人也知道了狐狸的意思,就在苏锦的讶异中,九儿又伸出一只爪子,拍了拍苏锦的下巴,指指自己的肚子,然后又指指桌上的食物。

意思明确:喂,我饿了,要吃那个。

还不等苏锦作何反应,一旁的苏澜早已顾不上赌气,看着狐狸又惊又喜,“猎夫说的果然没错!它一定是饿了!”

伸出手就要抱狐狸,狐狸却龇牙跳开,躲进了苏锦怀里。

苏澜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臭狐狸!”

“吱呜!!”臭强盗!

事实证明狐狸的选择没有错,这个看似冷冽的苏大当家其实是个十分体贴的人。九儿趴在食堆中一番胡吃海喝中还不忘咧着嘴朝苏锦吱吱一笑,说了句谢谢。

苏锦虽然没有听懂狐狸在说什么,但看着狐狸吃得匝匝作响也不由心情愉悦,于是苏大当家改变了主意。

“云儿,狐狸以后就留在山庄吧。”说罢就撩起衣摆离开了。

云儿有些郁结,直觉庄主今天一定是吃错药了。还未回神,一只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吓得云儿一哆嗦。

“少、少爷……”

苏澜袖子一扬,坐在刚在苏锦坐的位置上,“云儿,你忘了本少爷当初怎么说的来着?”

听苏澜这么一说,云儿顿时惊起一身冷汗,“少、少爷指的是……”

“方才哥说把狐狸抱走时你动作不是挺迅速的吗?”

云儿看着苏澜翘起的眉角,暗暗擦了擦额边的汗,这两位小祖宗,真不是一般地难伺候。

“少爷,庄主还有事吩咐,云儿就不久留了!”说完一溜烟跑了。

云儿方离开不久,九儿才慢悠悠地咂咂嘴,抬爪子拍掉身上的残渣子,满意地拍拍圆鼓鼓的肚皮,眯着眼一脸享受地躺在桌上,看着剩余的水果真恨不得多长几个狐狸肚子。

苏澜也眯起眼,一双狭长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狐狸,看着狐狸打饱嗝时口中居然喷出了丝丝微不可见的蓝光,眉心一皱,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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