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一个梦,梦见男朋友跟她说分手的事情,又梦见自己和几个队友行走于丛林沼泽间的情形,她再次看到那只前蹄陷进悬崖边石缝间的那只香獐,它整个后半身都悬在了崖外,若非前蹄被石缝卡住,它早就掉了下去。
或许,掉入悬崖,本该是那只香獐的命运,可是,她改变了它的命运,所以,她自己的命运也因此而改变,她记得掉下悬崖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朝她冲过来的队友,他那慌张绝望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他叫遥夕,是他们的队长,只有二十多岁,比她小好几岁,长得很帅气,是个阳光型的帅气大男孩,平日里总是一副乐呵呵的表情,好像什么事儿都不在意,不管遇到再艰难的困境,他都能乐观地面对,他很有能力,几乎每次都是他带领着他们从几近绝望的处境中熬过来。
可是,自从她穿越过来,对她的这个队长竟然都快忘记了。
她掉下了悬崖,本以为生命就此终结,可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还能睁开眼睛,可是,再次睁开眼睛的她,却成了一个三岁小女孩。
她生了一场很重的病,一个长得很酷的中年大叔抱着她来到一座山谷,一个须发白得如雪一般的老头撑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又把了她的脉。后来那老头就收了她当徒弟,她就一直生活在幽云谷,那美得像仙境一样的地方。
她跟着须发斑白的大师兄上山采药的时候,她就在山间抓蝴蝶捉甲虫,大师兄炼药的时候,她就在一旁逗蚂蚁打架,可是大师兄永远都有他独到的办法将那些药理知识灌输进她的脑袋。
他的办法就是在她耳边不停的说,不停地念,一个知识点儿,他能说上百遍,就算她不刻意地去记,那些药理知识也深入了脑海。
她的三师兄叫断月,只比她大几岁,长得那叫一个妖孽,一张脸雌雄莫辩,但他是个怪人,一天到晚就喜欢研究死东西,济心对他总是避之不及,但他对她也不怎么搭理,性子高傲得很,看着她的时候总是高昂着下巴,一副自以为是了不起的样子。
像一只在她面前炫耀他美丽尾巴的孔雀,济心最是讨厌他那副得色的样子,恨不得把他炫耀的尾巴拔个精光,于是,她总是想方设法地给他找麻烦,在他交给大师兄的药材里掺假,让他被大师兄骂得狗血淋头,夏天的时候他喜欢赤脚在谷里走来走去,她便在他经常路过的地方,倒上用阿胶掺了墨水熬制出的胶水,铺上树叶,让他踩上去就沾着好几天弄不下来……
她一直没见过二师兄,因为从她一进幽云谷,二师兄就出去游历了,直到八岁那一年,师傅仙逝,二师兄从外面回来,她才见到他这个精研毒术的二师兄。
可是让她记忆最深刻的,却是跟着二师兄回来的无忧,他那时只有五岁,清秀的小脸儿,单薄的身子,躲在二师兄身后怯怯的样子,看起来就很弱。
她去拉他的手,把他从二师兄的身后拉出来,还把身上的那块茯苓佩饰送给他做见面礼。
那块茯苓是有一次她和断月跟着大师兄上山采药的时候采到的,他们费了一天的功夫才将它挖出来,挖出来的时候就是天然的乌龟形状,大师兄说这是块千年茯苓,硬如坚石,断月喜欢得不得了,济心见他喜欢,本没什么兴趣的,也要去争夺,一哭二闹三上吊,直闹得大师兄烦不胜烦,最终把那块茯苓给了她,断月恨得咬牙切齿。
回去后她就把皮剥了,露出里面雪白的颜色,烘干了水分又打上了蜡,做成了一块配件,结果她转眼就送给了无忧,当时断月看她的眼神简直就是恨不得将她杀了。
从此以后,无忧就一直跟着她,几乎寸步不离,她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他们同吃同住,还同睡一张床,冬天的时候冷,无忧总会先上床把被窝睡暖和了,她才上去,连她的衣服都一直是他在洗,夏天的时候,她睡在山谷里的泉边纳凉,他便拿着一把蒲扇给她扇风。
每每断月看到,总会是一副不屑鄙夷的样子。
她都觉得自己有些虐待幼童的倾向,可看无忧,做得却挺开心,好像得到她的认可,就是他生命中最大的价值,她不能打击了小朋友的积极性啊,所以也就由着他去了。
那年她十六岁,无忧十三岁,她带着无忧偷偷地离开幽云谷,去外面的世界游历……
突然,画面一转,无忧清美的小脸儿突然一变,变成了一头豹子,它眯起危险的眼睛盯着她的脸,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朝她猛地扑了过来,似要将她撕裂成碎片……
“啊~~~!”济心一声低吼,从梦中惊醒,睁开眼,乍然看到床边跪着一个人,他跪在床边的踏板上,两只手趴在她的床边,似乎是在睡觉。
被她的声音惊醒,他从手臂里抬起头,借着微弱的光线,济心大概看出了他的模样,“无忧?”
“师叔祖……我一个人睡好害怕……”
济心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钻进来的?琉璃就睡在外间,他进来了,琉璃都没有发现吗?
“你从哪里进来的?”
无忧指了指一个方向,只见原本是一方木架的墙面,此刻竟然已经被移开,而更让她想不到的是,木架的后面竟然是一个门,直接通向旁边的小书房,她来这里一个月都不知道,无忧才来这里一天不到,他竟然……
“你是怎么发现那里有一道门的?”
“我一个人睡在那里好害怕,就想靠着墙边蹲着,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墙就动了动,然后我就看见了这道门。”他垂下了眸子,似也知道未经她的允许就进她的卧室是不对的,“对不起,师叔祖……无忧真的好害怕……你就让我睡在这里吧,我只要趴在你的床边,只要能闻到你的气息……”
济心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哭了,反正听着他的声音是带着几分哽咽的。
现在她一点不再怀疑他,那个梦境,虽然有大半不属于她的,但是属于这具身体的,无忧那小白兔的样子,从小就与这具身体的亲密无间,他若真的想要对她不利,刚才随随便便就能把她结束了。
济心朝床的里侧挪了挪,“睡地上凉,你先上来,明天我便让琉璃准备一张小床放屋子里。”
无忧惊喜地抬头,那双眼睛因为喜悦闪闪发光,似还有些不敢确定,“我真的可以吗?”
“嗯。”
无忧小心翼翼地躺上床,尽量地靠在边缘,深怕动作太大,惊扰到她。
济心将被子匀出来一半,给他盖上,不小心碰到他的脸,如同冰一般的冷,她下意识地缩回手,那股凉气似乎一直通过她的手指浸遍了整只手臂,“你怎么那么冷。”
“对不起,师叔祖……”无忧的声音充满了自责。
“你这孩子……一定是刚才坐在外面,又没盖上点儿东西,给冷着了,以后别这么傻了。”
“嗯。”无忧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忧的身体太冷,他一上床,济心就感觉整个空间的空气都冷了好几度。
过了好一会儿,又响起无忧的声音,“师叔祖,能不能不要跟琉璃说,她一定会责怪我的,我以后只要能睡在你的床边就好。”
济心想了想,按照琉璃的性子,她一定会喋喋不休地念叨,“好,明天我只让她多拿床被子放床上,反正这张床也大,足够睡两三个人的。”
“谢谢你,师叔祖……”无忧说完,没一会儿功夫,济心就听到他熟睡的声音,清浅的呼吸,却那么安稳。
按照梦境分析,无忧该是同西月晴天一起下山游历的,他们是什么时候分开的?是走散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分散了?这孩子,看起来像是受了不少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