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实在太累,以至于济心有意克制自己的睡意,还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她本来想等着无忧过来的时候跟他聊聊天,了解一些事情的。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感觉脖颈凉凉的,那种浸透性极强的凉意让济心乍然惊醒,下意识地朝脖颈狠狠挥去。
睁开眼,借着微弱的荧光,看到无忧跪坐在她旁边,左手拿着一个瓷瓶,右手顿在半空中,刚刚她挥开的应该就是他的右手。
刚刚那寒凉的触觉,让她误以为是鬼主,想起青黛跟她提起的话,虽然他没有指明是无忧,但他的意思就是指的无忧,他说无忧身上有一股阴寒之气。
“师叔祖,我看你的身上有好多的瘀痕,所以想给你抹点药膏,这药膏很好的,是用雪莲和冰蚕做的。”无忧柔柔的声音却是那么的温暖,完全与他身上的寒冷大相径庭。
“你哪里来的药膏?”
无忧垂了垂眸子,“师叔祖回来的时候,把一个药瓶丢在草丛里,无忧捡了起来。”
原来是青黛给她的那一瓶,青黛那个人深不可测,他给的药膏,她又怎么可能随便放心使用,从御膳房回来的时候,她就随意地丢在了草丛里,倒是没想到让无忧看到了,还捡了回来。
梁正说过,他听说的有关无忧的信息,说无忧在医理和毒术上都极有天赋。那他能轻易辨别这瓶药膏好坏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自己来吧。”济心取过他手中的药瓶,开始自己抹,无忧的手指温度实在太低,触到她的皮肤,那感觉特别的清晰,觉得很不舒服。
“无忧,你……你的身体怎么那么冷?”济心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无忧明显有些沮丧,他知道济心还是在怀疑他,头垂得更低,“师叔祖是嫌弃无忧了吗?”
“没有没有!”济心忙解释,“只是怕你是因为生了什么病,要是生了病就得治啊,我孤城富庶,就算是再名贵的药材,我也可以帮你寻找啊。”
“不是生病,是中毒。”无忧低低的声音,带着哽咽。
“中毒?”
“是一种寒毒……所以身体才会比一般人温度低。”
“那要怎么治?你是大夫,你该知道的啊。”
济心看到无忧似乎都流泪了,抚了抚额,这孩子怎么那么脆弱。
“已经治好了的,只是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温度了……”无忧说着竟是抽泣起来,济心忙伸手轻拍他的肩膀安抚,突然无忧竟是一把将她抱住。
“师叔祖,对不起,无忧的身体已经不再温暖,冬天的时候无忧就再也不能为你暖床了……对不起……对不起……”无忧的脸深深地埋在济心的颈窝,泪水如泉般汹涌,全数滴落到济心的脖颈上,一直滑入她的背脊,连眼泪都是凉凉的……
心痛痛的,酸酸的,“别难过……”济心就说了三个字就不知道要怎么说了,他都这样了,还一心愧疚于不能为她暖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善良的人?
“师叔祖,求你,求你不要嫌弃我,求你不要抛弃我。”
“不会的,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比起冷我更怕热呢,冬天的时候冷了还能抱个暖炉暖和,夏天的时候热了总不能抱块冰块儿凉快吧?有你在,以后夏天我就再也不怕热了,只要你呆在我身边,就等于装了一个活空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济心瞎扯一通,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安慰了。
对于无忧这种执着的孩子来说,你不能跟他说没关系,我不需要,你那样说的话,他会更难过,觉得自己没有用处,可是你要是跟他说,你对我很有用处,我很需要你,他就会觉得自己被需要着,自己是有价值的,他才有存在感。
“师叔祖,什么是空调?”无忧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好奇地问济心。
济心笑了笑,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解释,“就是一种可以调节空气冷暖的物品。”
“有那么神奇的物品吗?”无忧问的时候似乎还有些紧张。
“嗯。”济心点头,然后咧嘴一笑,“不过那只是我的一个想法,这东西还不存在呢,嘿嘿。”
“哦。”无忧似乎松了一口气。
济心看着他的样子又是一阵心痛,他刚才一定是在担心,如果真的有那么神奇的东西存在,那他在她身边能起到的作用就更小了,他就更加不能被她需要了。
正当济心想要问无忧是怎么中了寒毒,又是中了谁的寒毒时,突然看到窗外一个黑影晃了晃,然后窗子被打开,一个人影毫无声息地钻了进来。
刺客!济心一看那人黑色劲装,脸蒙布巾,手中长剑闪闪发亮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济心一慌之下,便大叫出声,“刺客!抓刺客!”与此同时,迅速爬到床的外侧,把无忧挡在身后。
刺客举起手中明晃晃的剑,就要朝济心劈下去,济心慌忙朝一边闪开,身后的无忧竟然在她闪开的那一瞬间,猛地朝刺客的胸腹部撞了过去,刺客没有料想到,直被无忧撞开了好几步。
他稳住身形,看向因为撞他而摔落在地上的无忧,举起剑要朝他砍去,济心慌忙上前,想要去推开刺客,被刺客警觉,他一个转身就把剑对向济心的方向,济心正要撒腿就跑,无忧却在这时候爬起来把她推了一把,自己挡在了那把剑前。
济心只觉得眼睛一花,就听到无忧沉沉的声音,“嗯……”然后一股血腥开始弥漫开来。
济心被吓得怔了怔,只见刺客的剑刃不知何时已经插入了无忧肩胛的地方,时间就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就连那刺客也是握着剑柄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露在外面的一双剑眉还微微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剑,还挺无辜。
尼玛的,杀了人还装无辜,这什么人啊!?
“刺客啊!抓刺客啊!”济心几乎是用上了震天的喊声,那刺客也被济心的喊声惊醒,抽出没在无忧身体里的剑,转身便要逃走,而正在这时,好几个劲装侍卫冲了进来,将刺客包围,那刺客像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完全不做反抗,任由侍卫们将他围住。
这几个侍卫与府里巡守的侍卫有些不同,黑色的劲装,矫健的身姿,像是暗夜的鬼魅,若她猜得没错,这几个人应该是暗卫。
若非那个刺客脸上蒙着面巾,乍看之下,跟那些刺客还真有几分相似的感觉。
因为他把剑抽离,无忧的伤口猛地往外流血,瘫软在地,济心慌忙扯了一件挂在一旁的衣服,按住无忧的伤口,一边大喊,“快去御医院把梁正叫来!”
有一个暗卫立马转身朝御医院飞去,济心看着躺在她怀里已经晕过去的无忧,心里那叫一个慌乱,虽然她知道这一剑并没刺中要害,但似乎也很深,无忧这单薄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啊!?
看了一眼外间,她叫这么大声,睡在外间的琉璃竟然都没有反应,难不成她已经遭遇了不测?!
很快梁正就被那个暗卫带来,确切的说是被那暗卫用轻功提着来的。那暗卫将梁正放下来的时候,梁正像是坐了过山车似的,在地面踉跄了好一阵才稳住身形。
“快,帮他疗伤!”济心将无忧交给了梁正,才站起来,走到刺客的跟前。
伸手一把将他的面巾扯了下来,一张刀刻般俊朗的面颊展露眼前,眉峰似剑,鼻梁挺直,唇线刚毅,棱角分明,尤其是那一双眼睛,让济心想到小时候看的葫芦娃,他的眼睛长得和葫芦娃的眼睛真像!
“哎!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啊!”济心一声叹息,看到那刺客剑眉因为她的这句话抽了抽。
济心以为他这是被她的话触动了,“说吧,你是哪国派来的刺客?!好好的交代,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刺客头一撇,嘴一抿,一副宁死不屈的凛然之势,“呵!还挺倔哈!我现在没时间审问你,等我有时间了,看我怎么折腾你!把他给我拖下去关起来!”
济心一声令下,那几个暗卫却是相互看一眼,脸有难色,没有动作。
“怎么不动啊?我叫你们把他抓下去关起来!等我明天有时间再好好审问!”
那几个暗卫再次相互看一眼,最终由两个暗卫一左一右将刺客擒住,那两个人在擒刺客的时候,还朝刺客望了一眼,眼里闪过一抹歉意。
济心看得真真儿的,他们都是她的暗卫,那刺客差点儿就要了她的小命儿,让他们抓他,他们却还对他抱歉!这些吃力扒外的家伙,指不定是哪国安排的奸细呢!
就在几人要把刺客押下去的时候,青竹走了进来,他应该是一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走得太急,气息都有些不稳。
他一进来首先就看向济心,在看到济心安然无恙后才松了一口气,这才转头看向刺客,一看之下,怔了怔,“无影?!”
无影?这个刺客竟然是无影?那个琉璃口中和他们一起长大的无影?那个她猜测是她的暗卫的无影?那个和他们一样身上中了血咒的无影?
那他深更半夜拿把剑潜入她的卧室砍她又是怎么回事儿?这是要造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