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心下意识地开始卷衣袖,她的这个动作又是让众人一愣一愣的,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时,袖子已经卷了一半,大家的目光都好奇地盯着她,都到了这个程度了,不可能停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白皙带着几分丰腴的手伸出,帮她将袖子继续卷了上去,是琉璃,济心心里不禁感叹,古代的人一个个心思怎么都那么玲珑剔透?
卷好了袖子,那边盘子脸大夫已经抱着一坛子白酒跑了来,跑得气喘吁吁,满脸是汗,两腮绯红,济心没问他什么,他倒是自己说了起来,“臣想着厨房离这里更近,便去了厨房拿了一罐酒。”
济心蹲下身,感受到一双眼睛从一开始就盯着她的脸没有移开过,虽然她刻意地不去理会,但心湖就像是被丢了一颗石头,涟漪久久不能平息,本以为自己对男人早就死了心,没想到一看到个长得有几分姿色的男人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济心直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几句没出息。
闭上眼,用力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平复下来,看向盘子脸,“给我剪刀。”
盘子脸一愣,“臣这就去取。”说罢转身又要跑,济心忙叫住他,“算了!”
她是想用剪刀把竹签周围的布料剪开,便于下一步的伤口处理,看这白色的稠裤,薄薄的一层,想来也不会那么坚韧,电视上那些撕衣服包伤口的戏码,她熟悉得不能再熟。
分别揪住伤口左右两边的布料,用力一扯,咦……竟然纹丝不动!看来电视上演的并不全都是真实的,感觉盯着她的那双眼睛带上了几分笑意,济心不服气,发了狠,猛力一扯,‘嘶拉~~~!’
一声清脆的布帛碎裂的声音,撕是撕开了,但是……这次用力似乎又过猛了些,一直裂到了大腿腿根处了,好在他里面还穿了较长的底裤,把关键位置遮掩住,但露出来的那一块白皙的大腿,依然炫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真的很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男人的腿,“嗤~~~!”若不是头顶传来的嗤笑声提醒了她,此刻说不定她已经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上去,当然,她绝对没有带半分的情色,纯粹惊艳膜拜。
这一声嗤笑是青黛身边的那个少年小厮发出的,济心抬头看了一眼,他此刻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大色魔,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济心笑了笑,并不作理会,她现在只把青黛当一牲畜处置。
继续下一步动作,处理伤口的事情,每一个步骤她都做了不下百遍,所以,熟练得不能再熟练,像这种程度的伤,她只需短短几分钟就能搞定,要不是害怕不小心碰到他的皮肤,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她还可以更快捷。
眼角余光瞥见那些个小丫头一个个低头假装正经,其实俩眼珠子直往青黛的大腿瞧,俩脸蛋儿羞红得能跟猴屁股相比。
当济心把这一切都做好以后,突然想起,她这是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她现在可不是兽医啊,她现在是一城之主,平日里那么养尊处优的一个女人,处理伤口熟练得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谁信啊?
完了,绷了那么久,一下子就暴露了,正郁闷着要如何圆场,一个低柔温润的声音突然响起,“城主出身幽云谷,医术果然精湛,青黛今日算是见识了。”
济心抬头看向他,他笑意轻暖,眉梢眼角都是笑,夕阳的余晖照在他雕刻般的脸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如同天神一般丰神俊朗,别说是那些小丫头,就是她这个老女人,看着这样一张脸,也不禁脸颊热烫,心猿意马。
“是是是,城主不仅出自幽云谷,还是医尊秦鹤的关门弟子,臣也算师出幽云谷,若论辈分,还得尊城主一声师叔祖呢,城主平日深藏不露,臣也是头一次见识,城主得医尊真传,果然非同一般。”‘盘子脸’大夫见缝插针就是一通奉承。
济心瞥了他一眼,作为一个大夫,不好好地专研医术,尽学些溜须拍马的‘邪道’。
不过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巧合,她这个城主还有个学医的出身,倒是省了她费神找理由圆谎。
笑了笑,“伤口里还有些碎屑,过两天再挑。”
说罢准备起身,有丫鬟已经端了清水来伺候她洗手。
不经意地侧头,当看到那只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的小腿之时,惊得差点儿叫出了声音,原来,真正严重的伤是在那里!
那盘子脸说得一点儿没错,青黛小腿的扭曲不是一般的脱臼,而是粉碎性的骨折,别说是不医治会成为瘸子,就算是医治了,将骨头接上,稍有错位,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在医疗条件先进的现在,也不能完全保证康复效果能达到受伤前的灵活坚韧。
断骨之痛,他竟然还能笑得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探手过去,手还没碰到就突然听到一声怒喝,“你要做什么!?”还是那个小厮少年。
他一说罢,举起拳头便朝济心的面门挥来,那脸上是一种拼死护主的决绝,济心莫名其妙,她不过是想查看一下青黛断骨的情况,这不是在现代还能有先进的机器拍个片子,一目了然断了几根骨头,就如同他们在原始森林遇到骨折的动物,也只能是麻醉了,单凭用手来摸,以此判断严重程度,进一步做出最佳施治方案。
她离他近,就算身后的侍卫想要救她也是来不及的,她只抬头的那么一瞬间,想躲也躲不掉,本以为这一拳铁定是要受下了,却不想在那只拳头刚挥到她的眼前之时,顿时停住了,然后只见那少年小厮的身体猛地朝后急退数步,重重地撞到身后的回廊上,与此同时,一颗小石头掉到他的脚边。
济心回头,没发现任何‘可疑’人物,可是她很清楚,刚才这颗让她免于受痛的石头是从她身后掠过她的头顶飞过去的。
“卜归休得胡闹!”青黛对那少年低沉地呵斥一声,又望着已经回头的济心温言细语,“卜归年少不懂事,也是因为担心我的伤才一时莽撞,还望城主大量不与他计较。”
他哪里是担心他的伤,那眼神儿分明是在担心她在他伤口撒盐,在他的断骨上再锤一拳。
此时少年小厮已经被她的侍卫一左一右押解着跪在地上,两只手臂被狠狠地掰到身后,一定很痛,但此刻他内心的愤怒情绪已经掩盖了他身体的疼痛,他瞪着济心,俩眼珠子噌噌冒着火,对着济心就是一阵嚎,“你这个女魔头,大淫棍!还嫌我家公子被你伤得不够重吗?你还想怎样!”
“卜归!你住口!”
济心被少年小厮给说懵了,女魔头?大淫棍?在说她吗?显然不是,她从小到大被人取过不少的外号,但绝对没有这样不有爱的。
青黛收敛了笑意,沉着脸的样子,很严肃,眉宇之间还带着几分威严。
但叫卜归的少年显然是还沉浸在自己爆发的怒火中不可自拔,根本没注意到青黛变脸,一直盯着济心,“你装什么装?不要以为你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大家就不知道了,你想得到我家公子想得都快疯了,你巴不得他残废,这一辈子就再也没法离开你的魔掌,你……”
“啪~~~!”一个巴掌,打断了卜归的话,整个院子,安静得只能听到众人的呼吸声,卜归本就因为愤怒涨红的脸,被那一巴掌打得更红了。
青黛坐正身体,轻轻的喘息,刚才扭着身体打卜归一巴掌似乎都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
正在这时,从门口处传来脚步声,因为院子里实在太安静,以至于那本轻巧的脚步也显得格外的清晰,济心回头一看,是青竹。
当看到那个微佝偻的青色身影时,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
青竹一踏进院子就感受到里面的气氛不对劲,他微微扫视了一遍院中各人的脸色,只在被押解的卜归身上多看了一眼,然后就一直垂着头走到济心的身旁。
这时青黛也已经缓过气儿来,再次满脸带笑地看向济心,声音比水还要柔顺温和,“我的身边只有卜归一个贴心的人,你若杀了他,我会很难过。”
结合卜归先前的话,济心已经理清楚了有关青黛的一些问题,显然她的前身很喜欢这个青黛,而且是非常的喜欢,一直都想得到他,但是到目前为止应该还没有把他扑倒,所以已经憋得快疯了,快等不及了,以至于不惜把他弄残废。
她刚才本想查看青黛伤势的好心被卜归误会成想在他的伤口上雪上加霜,以及‘盘子脸’大夫的那番意有所指的话,也就很好理解了。
而此刻对她温言细语的青黛,想来也是抓住了她喜欢他的感情,认为只要对她笑得好看一点,语气温柔一点,她就会心软,不与卜归计较。
若是以前的她,不,确切的说,若是她的前身,看到青黛这样的态度恐怕连腿都软了吧,哪里还会有心思与卜归计较。
但是,她已经不再是她,她不是一个看见帅哥就犯花痴的女人,她有她的原则,虽然卜归骂的是以前那个城主的她,但依然牵扯到了她现在这个城主,作为一个城主,任由一个下人谩骂,却不对他做出处分,让她以后如何在众人面前立威?
当然,她从来没想过要杀了他这么严重,看向一旁的青影,“青竹。”
他不是很会揣摩人的心思吗?现在她已经不是他以前的那个主子,他还能猜到她的心思吗?
青竹抬头看向济心,当他看到济心眼里毫不掩饰的试探笑意之时,微愣了愣,只是一瞬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他看向卜归,对押着他的侍卫淡淡吩咐到,“先把他关进‘思过院’,待罪。”
一听‘思过院’这个名字,济心便大概能猜出是个什么地方,心里笑了笑,青竹这个管家,果然非同一般,只一眼便看出她的心思,知道她并不想杀了卜归,却又不想轻易放过他。
把他关起来,却不说要关多久,定什么罪,把一件本可以一下子就痛快解决的事情,无限地拖延,其实是考虑到了另外的一件事情上。
她喜欢青黛应该是众所周知的,青黛自己都说了,卜归是他唯一贴心的人,若他真的在意这个人,在卜归被关禁闭待罪期间,为了怕她给卜归定个死罪,他对她的态度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想要更好地要挟控制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对他本人做点儿什么,而是对他在乎的人做点儿什么。
青竹为她考虑得可真周到啊,简简单单的一个‘待罪’却是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