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心撑起身子,从床上起来,无忧上前去扶她。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沙华的声音,“你做什么拦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听到沙华的声音,无忧撒手便要隐藏起来,济心反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拽到院子里,只见那个黑袍男手中握着明晃晃的长剑指着沙华的心口。
“圣狼。”无忧喊了一声黑袍男的名字,他便收了剑,退了出去。
沙华气冲冲地走过来,月色如洗,月光皎洁,就算没有灯火,院中一切也一目了然,就连每个人的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无忧侧着头,看向地面,不敢去面对沙华的目光。
沙华走过来将无忧从头看到脚,又转了一圈,最后他停下来,望着无忧的脸,笑得有几分怪异,“真想不到,眼前这个全身是毒,阴寒无比的鬼主大人,竟是我沙华一直引以为傲,赞不绝口的徒孙无忧。”
沙华点了几下头,又开始摇头,“早知你会有今日,我当初又何必将你带回,任由你在荒野自生自灭,岂不是更好,也懒得枉费了我对你的一片情义!”
济心握着无忧的手,感觉他的手因为沙华的话越来越僵硬,她知道,此刻,他的心里一定很难受,于是在沙华准备继续训斥无忧的时候,插了一句话,“二师兄,差不多就得了吧。”
济心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沙华的怒气就呈直线上升,他转头望向济心,一下子就把从无忧身上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小师妹,你还好意思说话!无忧若不是因为你,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济心觉得万分委屈,抱怨了一句,“跟我又什么关系。”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有那么点儿底气不足。
“什么!?你说跟你没关系?!我说小师妹,你有点儿良心好不好!无忧五岁的时候,我将他带回幽云谷,一回到幽云谷,你就把他抢了去,从此以后,他是给你当牛做马,洗衣服,做饭,打扇,暖床,比个丫鬟还丫鬟地伺候你,一心一意地跟着你,我是忍了又忍,心想,只要他愿意,只要你对他好,两个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过,也没什么不可以!结果呢!结果下一趟山,就把他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济心垂下头,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沙华却还不停不休地数落,“二师兄也知道,你从小身份就不俗,现在又是孤城的城主,身边儿的男人多几个也不足为奇,可是你总不能有了新欢忘旧爱吧?不就是一个位置而已,也舍不得给无忧?”
济心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二师兄,你都说些什么啊,哪儿跟哪儿啊。”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肯定是你辜负了无忧在先,无忧这孩子,我还不了解吗?善良单纯跟只小白兔似的,若不是你不想要他,他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自暴自弃的事情来?”
沙华教训完济心,又看向一直垂头不语的无忧,“你这孩子也真是,怎么就那么傻呢?”他指着济心,“这丫头哪点好?让你着了魔似的喜欢她,还为了她毁了自己的身子。”
沙华说罢,便伸手将握在济心手里的无忧的手腕夺了过去,把了一会儿脉,“这种阴毒的武功,不能再练下去了,否则不出五年,你就会给自己毒死。”
济心吓了一跳,忙问沙华,“那还有没有救?”
沙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就算把身上的毒全部清除,也最多活到三十岁,他已经伤了自身的根本了!”
“什么……”济心完全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突然有种深深的罪恶感,虽然嘴上总不承认,但心里也是知道的,的确是她辜负了无忧,不管无忧的行为是不是有错误,就像二师兄说的那般,他是因为她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她觉得自己也挺无辜的,感情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辨得明白?
“先得把这种阴毒的武功给废掉。”
“我是不会废掉武功的。”一直不说话的无忧终于开口了。
“你!”沙华很是怒其不争。
济心去拉无忧的手,“无忧,听话啊,咱别再练了,把武功废了。”
“我说了,我不废。”无忧说着,甩开济心的手。
“无忧,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我以前就很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是呢,你从来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后来我决定不再听你的话,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结果我却可以得到你,可以掌控你,我喜欢这种感觉,哪怕你恨我,但至少你的眼里有我了!”
济心怔住了,更加无言以对,面对这样的无忧,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突然觉得头好晕,腿脚开始发软……
“小师妹!”
就在沙华的惊呼声中,济心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下意识地闪过一个念头,好冷……然后就彻底晕了过去。
“无忧。”沙华看着将济心搂在怀里的无忧,放柔了声音,“你该知道,以你现在的身体,与济心呆在一起,无异于让她慢性中毒,这其中的痛苦,你深切体会过,比谁都要清楚的,你爱她,我想你也不想看到她痛不欲生。”
“只短短一年的时间,哪怕只是每个月一次的短暂相处,她的身体也已经是大不如从前。”
“无忧,人总是难免会犯错误,但只要及时地纠正过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听师叔祖一句话,不要再练这种阴毒的武功了,你若继续这般执迷不悟,就算如你所想,以你现在的手段,可以霸占济心几年时光,两人都痛苦,又有何意义?不如好好地将养身体,多活几年,与她好好相处,两人都快乐,岂不是更好?”
无忧摇了摇头,看着怀里的济心,“她会与我好好相处吗?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无忧,你又错了。”沙华轻叹一声,“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济心,你总说她没有喜欢过你,可是我却觉得,她的心里一直就有你,若非对你有情,在你做了这么多伤害她的事情以后,她非但没有恨你,还很担心你。”
“她若真的喜欢我,为何我却感受不到?为何她还会去喜欢别人?”
“无忧,你难道还不了解她吗,济心从小就缺根筋,她恐怕连自己都还没有清楚对你的感情,错把爱情当成了亲情,实在也是因为你们从小呆在一起,又是那般的相处模式,所以才蒙蔽了她对你的感觉,当年你就不该走上这一条极端的路!说不定现在你都已经修成正果了。”
见无忧还是有些犹疑,沙华继续说,“济心谁都能离开,就是离不开你!别看她那么喜欢青黛,真要是不能在一起了,过不了多久,她也就把他抛到了脑后,可是你就不一样,不管你们分开多久,她的这儿也会一直念着你。”沙华说着指向济心的心口,“我想,断月师弟也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才会给她下了忘情蛊。”
沙华看向无忧,“你以为断月费尽心思给她下忘情蛊是为了让她忘记青黛吗?才不是呢,他是要让她忘记你!断月高傲,目中无人,就算是喜欢济心,也是藏在心里,他从小最忌惮的就是你,不管是你的医学资质,还是你在济心这丫头心目中的地位。”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下山的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但以我对断月的了解,多半儿你是中了他的计,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让济心的心与你越走越远不说,只要你死了,他便可轻而易举地得到济心,你可不要忘了,他的手中,现在可握着一张王牌。”
最后,沙华做出了总结,“所以,你若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可就真正是中了断月的计谋,听师叔祖的话,废了武功,好好地疗毒,以师叔祖的能耐,别说是三十岁,就是让你活到八十岁都没有问题,刚才我之所以那么说,也不过是为了让这丫头愧疚,心中就更加舍不下你了。”沙华说罢,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无忧的手臂,“好徒孙,日子还长着呢。”
无忧听到这里,心中一阵酸涩,竟是落下了泪来,这泪水可不是像在济心面前为了讨她怜惜装出来的,是真心地感动的眼泪。
正在这时,门口走进一个人来,是青竹。
青竹望着昏迷中的济心,微微蹙眉。
“放心吧,这丫头是给饿的,回去给她灌点儿糖水和粥就好了。”沙华说罢,让无忧将济心交给青竹。
无忧垂了垂眸,听话地照做了,沙华欣慰地笑了笑,见无忧看着抱走济心的青竹背影,眼神有几分晦暗不明。
忙又说了一句,“大可不必将这小子放在眼里,他在济心的心里也就是个过客,无足轻重。”
沙华说罢,心里得意地笑了笑,他沙华可不光是研毒厉害,这张嘴巴的说功也很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