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换了衣服之后,跟随着沅玳王出了菡萏院。
走出菡萏院,才发现,竟然下起了绵绵细雨。此时正值草长莺飞的时节,林琅摸了摸脸,如毛的雨丝打在脸上,冰凉的触感。
体贴的下人看见沅玳王出了菡萏院大门,急忙撑着伞,牵着马车走了过来。沅玳王接过伞,走到林琅的面前,轻声道:“上车。”
沅玳王比林琅高出一个头,林琅需要抬头才能细看眼前之人的眉眼。她淡淡点头,沅玳王扶着林琅上了车,这才上车来,收了伞,让下人加速赶车去贾府。
此时已经接近亥时,大道上早已没了人的踪迹,马车如离弦的箭,飞快地穿过阆观城的街头。
林琅透过马车的小窗口望着一闪而过的街道,细细冷风与丝丝凉雨打在脸上,让她浮躁的心沉静了不少。
此时的她,既希望时间快一点,她可以马上赶到贾府,又希望时间慢一点,林环还安全。她这一路就在这般表面发呆,内心纠结中渡过。
而坐在她对面的沅玳王本想趁着这个机会问问青芙关于九龙白玉杯的细节,奈何对方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盯着窗外的夜色。想来对方是担心弟弟的安危,沅玳王考虑到此,便打消了在这个时候与青芙继续讨论九龙白玉杯的念头。
待听到马夫一声极其响亮的‘吁……’声之后,马车稳稳停在贾府门口。
林琅跳下马车,沅玳王也不拖时间,以最快的速度下了马车。让下人敲了门,跟贾府出来的人说明来意。当然沅玳王绝对不会直接说是来要人的,而是说找贾富人有事商量。
来人见对方是沅玳王,自是不敢怠慢,忙一边招呼沅玳王进了府,一边招呼人去找自家老爷。
沅玳王本让随从给林琅撑伞,但是被林琅客气地拒绝了。看着林琅站在夜色当中,硕大的黑色外套裹住了她瘦小的身子,乌黑的头发沾上白露一般的雨水,在夜色中隐隐发着银色的光芒。
沅玳王发现,这个人的周身有一堵无形的墙,隔离了她自己,隔离了这个尘世。
青芙的脸色很平静,一举一动也从容得仿若她只是一个安静听话的随从,只是亦步亦趋跟在沅玳王的身后,既不说话也不冒进。
既然青芙拒绝,沅玳王也不强求,跟着贾府的下人进了府,眼角不由打量这整个府宅。贾府的宅子很大,而且显得很空阔,里边除了走廊上隔很长一段距离挂着灯笼,几乎没有房间亮了灯。这个时辰,估计贾府的人大多已经睡下了。
负责带路的是中年男人,名叫王伯,看起来尖嘴猴腮是个圆滑之人。
沅玳王跟带路的男人礼节性的问了几句话,待到了大厅入座时,回头却发现青芙不见了。沅玳王一怔,猜测她是刚才进门之时,便跟着那个去叫贾富人的下人走了。
看来青芙表面上平静,内心早已经等不及了。
沅玳王招呼近在身旁的随从靠过来,在随从耳边轻声吩咐了一番,然后才让那个随从离开。
王伯本来对沅玳王突然造访感到不解,如今见沅玳王吩咐他的随从忽然离开,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于是装作不经意问:“这位小哥是要去哪里?”
沅玳王微笑回答:“小王有点事让他去办。”
王伯自知自己冒然多问不好,也便不再多问。
林琅快步跟着那个下人一直朝贾府宅子里边走,因为穿着男装的外套太过肥大,严重影响了她走路,因此她直接将外套脱了,跟了上去。
看到前边有一间房间亮着灯,林琅凝了眸,猜想那便是贾富人的房间。
隔了有一段距离,便听见里边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呼救声,同时也传来东西撞倒摔碎的砰砰声。
林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飞冲了过去。而前边的那个下人听见声音,也是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在林琅距离房间门口还有十来丈距离的时候,只见那个下人刚进房门又从房门冲了出来,接着大喊:“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
林琅浑身的血液都僵了,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晚……了吗?
不会的,小环不会出事的!林琅疯一般冲过去,却看到下人冲出来之后,一个浑身是血的肥胖男人接着冲了出来,紧接着,一个同样浑身是血的瘦小身子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那个小小的人影手里举着一根铁棒追着连滚带爬跑出房间的贾富人,将那个倒地的肥胖身躯坐在身下,一棒一棒敲击下去。
房间内的灯光透过房门和窗户的薄纸透出来,照着林环的背影,瘦小的身躯在昏暗的灯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如柳絮般的雨丝下,那根铁棒沾着血迹在空中有节奏的挥舞。
那一声声的钝响仿佛敲击在林琅的心上,一下一下钝痛不已。
林琅冲过去,从后边抱住林环,大声呼喊:“小环,住手!住手!”
林环此时早已红了眼,除了机械的动作,早已忘了其他。推开抱住自己的人,也不管身下之人是何模样,一棒一棒敲下去。
林琅被狠狠地推倒在地,撞上了一旁的石阶,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林琅顾不得自己的伤,再次冲过去,想要抢过林环手中的铁棒,奈何林环力气比她大,她几次三番都被林环给甩了开来,还被敲了几棍子,内伤外伤整得林琅吐了一大口血。
“小环!住手!他已经死了!”林琅大声喊,冲过去狠狠甩了林环一巴掌。
林环怔怔看着眼前的人影,灯光映照在她沾满鲜血惨白的脸上,白的耀眼,红的刺目。林环整个失了魂一般颓然坐在贾富人的尸体上,手中的铁棒坠地,发出刺耳的闷响。
抬着头任凭雨丝拍打在脸上,冰冷的凉意,渗入肌肤,一直凉到心底。
眼里的血丝慢慢褪去,林环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身下的人早已血肉模糊,摸了摸脸,手上沾的是猩红的血迹,林环不由自主瞪大了双眼,方才的一幕幕从脑海中重现,他恐惧地抱着头,疯狂的喊叫。
鞭笞的声音,铁索的声音,还有铁棒敲击的声音,所有的这些声音充斥在林环的耳际。
他杀人了!杀人了!
林环绝望地哭泣,嘶声力竭,哑然失声。
林琅冲过去抱住林环,喉咙早已哽咽难语。
“小环,小环,没事了,姐姐在这,姐姐在这……”林琅将林环抱在怀里,眼泪哗啦流了下来,“是姐姐没有保护好你,小环……”
林环蓦然推开林琅,抬起头,眼神毫无焦距,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林环行尸走肉般站在夜色当中,嘴里喃喃。
林琅站稳了身子,看着眼前受了强大刺激的弟弟,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痛不欲生。
她宁愿遭受这一切的是自己也不想让才十二岁的弟弟遭受这么血腥的事情!是她的错,若不是轻信了阿珩,小环怎么会遭受这一切!
(因为之前两章写得很不满意,所以修改了这两章的内容)